第149章 逼迫
魏德贤听吩咐下去传令了, 定康帝看着裴宴虽然被抹了药却依然红肿起来的手背,轻轻皱眉,“来人, 去请太医。”
裴宴赶紧制止, “不用了皇伯父, 看着吓人, 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魏德贤回来禀告:“皇上, 各位大人已经进殿了。”
“皇伯父您去忙吧,侄儿过会就好了。”裴宴冲定康帝俯了俯身。他付出这个大代价,才有如今局面, 可不能让定康帝留在后面不出去。
定康帝看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把魏德贤留下,自走去了前殿。
宫女从御膳房取了冰块回来, 魏德贤赶紧接过来, “郡王,赶紧冰敷一下。”
“谢过魏总管了。”冰包放在烫伤口上, 确实舒服了很多。
“郡王说的哪里话, 王爷当年可救过我的命呢。”魏德贤笑着说道,秦王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这条命都是秦王给的,虽然这说着说着都过去几十年了,但救命之恩哪能忘记?
裴宴笑, 低声说道:“魏总管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些年你做的事情,我父王都看在眼里。”
魏德贤手下一顿,笑着点头,“那是奴才的荣幸。”
前面突然传来令康帝的呵斥声, 接着是朝臣高呼“万岁”的声音。
裴宴把冰包接过来,“魏总管,我自己来,你快去前殿看看皇伯父吧,劝着点别让他太生气,气大伤身。”最后四个字声音很轻,只余气声。
“好,奴才这就过去,”魏德贤应声,小跑着去了前殿。
裴宴坐在太师椅上,他引蛇出洞的任务到那群老狐狸聚集到大殿前算是完成,现在他是负伤之人,就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虽然不知道刚刚使的苦肉计有没有作用,但是定康帝最后没有追究他,态度也有所软化,直接就去了前殿,今儿这一关算是过了一半。因为不确定定康帝会不会事后追责,所以有没有完全过关暂时存疑。
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彻底拔除了安长公主这颗毒瘤,裴宴不介意冒险些。只要定康帝
还在,想要对乐安长公主动手,就越不过他去,所以就不越,直接选择了硬杠。是成是败,只能等着看。
定康帝此事气的心肝疼,从昨夜到现在,他预测过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底下跪地不起的几位老臣,和站着面容严肃的众官员,定康帝脸色铁青。这把剑终于悬到他头上了,他们这是让他在公理和私情之间作选择。
“乐安长公主在雁城之时行不洁之事,甚至还被怀疑扰乱萧家血脉,到现在都没给出解释。臣等不想事后算账,只觉此女难当天下女子之楷模,不堪为郡县供养。”要是被百姓知道,他们拿出税收养出来的是这等女子,皇家颜面何在?
“臣附议!乐安长公主在京行事无理,行为霸道,早前在长安城中就是公开的秘密,如果圣上在一昧的偏袒下去,恐怕会滑天下之大稽。”说这话的是性子耿直,平常名声极好的官员,想也知道,直接批评皇帝的话,也只有这样的人能说得出来。
“放肆!”定康帝一掌张拍到旁边的桌案上,指着说话朝臣的手都是颤抖的。
朝臣立刻跪倒一片,不过要说害怕那是没有的。这才哪儿跟哪儿,最重要的关于乐安长公主必须得从此消失的证据,他们还没有说呢。这里用的“消失”二字并不专指死亡,只要乐安长公主这个封号被剥夺,存在世间的就是贺乐安。
贺乐安之所以有权力,全来自于“乐安长公主”这个头衔和封号。如果贺乐安只是贺乐安,那她就没有任何权利,顶多只是定康帝的女儿,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皇帝的公主,而且还是因为沾染军饷被剥夺封号的公主,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生存空间。
况且犯了这么大的罪,她还想能够自由行动吗?等待她的只有佛塔一间孤灯一盏,这已经是最上佳的结局了。
“臣亦附议!乐安长公主,品行不端,难当长公主之责任。且胆大妄为,贪污军饷,有负皇上厚爱,实在当不起‘乐安’二字。”最前面的老臣人老声不老,气沉丹田,说出的话
满大殿都能听得见。
定康帝面色铁青,挥袖扫了桌案上的茶杯。
“大夏朝建国以来,历任帝王殚精竭虑,为把夏朝建成更是人民安居乐业的国土而勤奋不已。皇上登基至今,夏朝蒸蒸日上,没有必要中途给经历添个污点,让后人评说。”说话的却是邹平章。
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他能说这话了,他为帝师深受定康的信任,从少年处出来的师生情份,在这就能体现出来了。他也是满殿下唯一一个还站着的大臣。
定康帝一愣,转头看向邹平章。他本以为帝师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想到老师竟然说出这话,但又确有道理。
每个帝王,都希望自己受后人称赞,但是哪有这么容易。在位期间,他们还能利用手中权力把那些反对之声压下去,但后世人可不是他们管得到的,要是皇位继承人选好了还好说,要是选不好,别说护着,不雪上加霜就算好了。
邹平章这话算是说出了定康帝内心深处最害怕之事,试问哪个帝王不在乎名声?要是他长女、他偏爱的长女做的事情传出去,所有的不是都会应在他身上。
其实说实话,邹平章这话已经逾矩了,本不该从臣子说出来。就算是提,也是私下委婉向定康帝提。邹平章这却丝毫不怕定康的怒气反噬,朝堂之中也仅有他一人了。
定康帝并没有发怒,其实这句话反倒提醒他了。事情既然败露,在天下和一人之间,他只会选择天下。要是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上他还袒护乐安,这事传出去还得了,天下人又该怎么看他?
“朕从来没说不处置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她只是一个公主。”定康帝叹了一口气,坐回到龙椅上,“在你们眼里朕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
“臣等不敢,”众臣跪地磕头。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他们也不能认啊。
“皇后昨夜把乐安叫到了中宫,现在还没有出来,就当是替一个做母亲的着想,等皇后缓过这口劲儿,再找她问罪,还能晚了不成
?怎么?进了明宫还能插翅逃出去不成?”
“臣等不敢妄加推测。”
大殿下朝臣苦笑,要是定康帝真想动乐安长公主,那叫乐安长公主进明宫的就不该是温皇后。不过这个时候谁还敢提这个,定康帝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天下之主的定康帝亦然。
“你们接到消息,集体进宫来声讨朕,可曾想过背后有没有人推动?”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到底是谁一夜之间给那么多大臣送去了消息?
朝臣们可没空想这么多,自从知道军饷贪污案的罪魁祸首之一是乐安长公主,且还有人送了确切的证据到他们手上,谁还有心思管其他。
与这案子完全无关的人,抱着为正义发声的态度,一心想请定康帝严惩乐安长公主。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如果没和乐安长公主接触过,那是重重松了一口气;如果和乐安长公主接触过,那是提心吊胆,随之而来的想法就是让乐安长公主尽快失声。
从上午到现在,长公主府不知道已经去了几拨人了。不过他们注定得不了手,乐安长公主从昨夜就在明宫里。
此时被定康帝如此直白的指出来,满朝文武,心神各异。
“太子,对此事你怎么看?”定康帝突然问道。
“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何况皇姐此举肆无忌惮,置戍边战士于不顾,置人命于不顾,儿臣以为严惩为当。”太子贺熙义正言辞,虽然口称皇姐,但是语气和内容都好像他说的这个人完全和他没有任何干系似的。
定康帝轻轻皱眉,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没法喜欢太子的原因,这个孩子太寡情。他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皇姐和他一母同胞。对亲生姐妹都这么狠,如何要求他尚未后仁慈待天下?
朝臣中有不少人,尤其是太子一派的都轻轻皱眉。要说现在大殿上所有人最不能对这件事情发声的当属太子,血缘亲情和公正无私,不管选择哪个,肯定都让人不满意。
“那朕要把这个差事交给你,你有把握能让满朝文武满意?”定康帝又问。
太
子一派的官员是彻底站不住了,有那急性子的张口就要说话,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接呀,这满朝文武随便拉一个出来,接这个差事都行,但是太子不行。这搁在太子手里,那就是烫手的山芋啊。不过定康帝显然不想听他们说话,一个摆手制止住了他们的话头。
“多谢父王厚爱,儿臣定不负所望。”太子接下了差事。
定康帝眼神闪过冷意,这就是他的太子,养在身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可真是好啊!为君分忧,愁君所愁。
“好,朕就等着!”
·
定康帝甩袖回到后殿,胸口的闷气无法纾解,刚想发怒,就看到了窝在太师椅上睡的正香的裴宴。看到他回殿,他身边的丫鬟赶紧推人,动作很轻,一推没醒,二推还没醒。
定康帝摆了摆手,胸口的火气憋了过去,现在只剩无奈了。要说如今这宫里宫外的人加起来,有胆子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也只有他亲封的怡乐郡王了。
要说定康帝还真见过不少次裴宴睡觉,这孩子起床气重,从小到大,谁在他睡觉的时候捣乱,他肯定是要好好折腾一番的。这时候的三鱼儿,那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秦王和何侧妃的话也一样,只有他一开口,三鱼儿就老实了。
以至于那时候裴宴只要在宫中小住,他下早朝指定会被吴太后请去慈安宫,把他侄子叫起来,再回来处理公务。
说着说着,十几年都过去了啊!
“他今天干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定康帝问裴宴身边伺候的红昭。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等着看您怎么处置乐安长公主呢,红昭心里说道,不过面上一点不显,“今天上午安家老爷和夫人到王府商量事情,郡王昨晚没睡好。”
“出息!”定康帝笑骂,他们皇家儿郎还能怕过这事?从来只有别人上赶着嫁进来的,他侄子竟然还紧张的睡不着觉,越长大越没出息。
定康帝坐在桌案后面,开始处理公务。
裴宴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
我睡着了?”裴宴哑着嗓子,睁眼就看到了魏德贤的老脸,“魏总管?”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还在明宫,回头果然看见正冲他笑的定康帝。
裴宴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皇伯父。”
“醒了?”定康帝抬眼。
裴宴“嘿嘿”直笑,扯到手腕上的烫伤还“嘶”了一声。
定康帝眼中闪过温情,“要不要去请太医?”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兴师动众,就是刚刚不相信碰到了。”裴宴赶忙拒绝,一连三个“不”,透漏出他的不情愿。
定康帝也没有再坚持,只吩咐他身边人多照看着,别让他胡闹。
红昭赶紧应了。
回家路上,裴宴才知道定康帝的决定。把乐安长公主的案子交给太子,亏定康帝想得出来,这到底是要考验姐弟情深,还是要连太子一起被送走?
那,温皇后又会选择保谁呢?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不会选择乐安长公主。
这对裴宴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太子不接这个差事还好,一旦接手,就是姐弟相残。当着满朝文武立下豪言壮志接手的案子不可能甩出去,也不可能得过且过,这两种选择,既会让定康帝看不上,也会让朝臣失望,所以太子肯定会出大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乐安长公主现在已经被逼下了悬崖边,她不求安然无恙只求一线生机,当然也会全力反击。姐弟二人对上,必有一败,更甚就是两败。
“既然皇伯父都这么吩咐了,想必十分相信太子爷的能力,那我们也来助他一臂之力,把之前整理好的证据全部给咱们太子爷送去一份,免得他刚接手案子,手忙脚乱。”裴宴吩咐道。
“是,属下记得了。”玄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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