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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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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程昂重复了一遍。

    管事心里抖得厉害,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咬牙不能认。

    他上有老下有小,出了这事,很有可能被掌柜厌恶, 直接被赶出秋水阁,那样的话家计怎么办?更甚者, 如果承认可不单单是被赶出秋水阁这么简单,牵扯到银子, 他们掌柜的向来六亲不认。

    “把经手石货料的管事都给我叫过来,今儿要是不解决了这事我秋水阁就不做生意了。”程昂沉着脸。

    管事神色开始隐带紧张,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既然决定糊弄裴宴, 这管事当然是个胆大心细的, 在秋水阁的地位还不低。在他看来,像裴宴几个是典型的人傻钱多, 来到秋水阁, 银子那是不要命的往外掏,根本眼都不眨的,也不在乎能不能回本。既然这样,何必在乎石料的好坏, 总之他们也不差那点银子。

    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 心怀忐忑, 不过却没想到会事发, 毕竟长安城谁不知道这几个不学无术,哪可能了解赌石学问。而且, 为了寻求刺激几位少爷都是当场开石, 出不了水石头都是直接扔一边,看都不带看的。往后就大胆了许多,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也越来越大胆。

    管事不觉得自己的有错。秋水阁的石料,尤其是上好的石料都是有定数的,遇到命定之人是它们的命数,跑到霁哥纨绔子手里算怎么回事,最后也不过成为名利场上的摆件。像裴宴这一帮根本只知道胡闹瞎玩的人,好的石料到他们手里也是给糟践了,不如给真正懂行喜欢的人。

    程昂可不管管事有什么想法,他开门做生意图的是一个兴隆,对方赶客,就是和他作对。这世上谁耽搁他挣银子就是他的仇人,程掌柜的待人法则就是这么简单。今儿这事如果不当众解释清楚了,明儿进项就得大幅度减少,这样的事实程掌柜可不能接受。

    程昂看向围观的看客:“程某今儿就请各位多留片刻,我定查明此事给各位一个交代。”又看向裴宴,“这事儿确实是秋水阁的失误,给二少和各位少爷扫兴了,请你们多见谅。待

    事情查明,某定会予以补偿,二少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说句实话,程昂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够低了,平常就是见到王亲贵族,他也不会放低姿态,对裴宴这样的二世祖,从来都是点点头,像这样恭敬实属首次。不过,这事可不是你说三两句人就得答应,尤其裴宴,他可不管他身后是谁。

    “程掌柜这诚意可不够啊,”裴宴凉凉的开口,“我可不敢提什么要求,这传出去还不定说我仗着秦王府欺压生意人呢。既然程掌柜都认错了,就自个儿看着办呗,掂量掂量你们秋水阁的招牌值多少银子。事先声明,这箱子废料可薅了我万两银子都不止。”

    裴宴又踢了踢箱子,熟悉的哈啦哈啦声。

    程昂太阳穴凸凸疼,没想到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哪是不聪明,这简直就是精过头了,妥妥的一个小谢毓。瞧这话说的,他秋水阁的招牌值多少银子?他能说在这整个秋水阁最值钱的就是他的招牌了吗?

    “那二少在此稍等,某这就去处理。”程昂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关于补偿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再呆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当众怼人。

    程昂出了隔间走到大堂,人群本就是看热闹,现在大致了解了事情走向,也想看看程掌柜会怎么解决,自然也跟着走。

    呼呼啦啦的,小隔间的空气瞬间清爽了。

    裴宴丝毫不受影响,坐在凳子上动都没动,肖章丢下一句“我要去瞧热闹”就随众人出去了,隔间就只剩下裴宴和安沂。

    “这就是阿裴说的要给我们付银子?”安沂笑着问道。

    裴宴挑了挑眉,“阿沂不满意?”结果不是都一样,都是托他的福。

    “满意的,不过还是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阿裴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安沂温和的笑着,语气却带着不可反驳。

    裴宴一愣,安沂心思细腻,从来不像肖章那样心大且对他盲目自信,刚刚明显就是担心了,他心下一软:“下次一定。”

    安沂点头,他没有询问那些石头上为何正巧印上了阿裴的印章,想也知道对方大概率只是觉得好玩。虽然这

    段时间裴宴总是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在安沂或者说在所有亲近的人眼中裴宴还是那个心思单纯,有几分聪明却根本想不到这么长远。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当初印下印章,裴宴单纯只是为了好玩,不过后来确实发生了大事,原主觉得自己被糊弄,直接生砸了秋水阁。那之后裴宴仗势欺人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秦王府也因此受了牵连。只看裴宴都知道这事,就能想象当初事情闹得有多大,毕竟当时他正忙着奔前程,其余一概不理的。

    说句实话,今日事本不在裴宴的计划之内,当然也不全在他的计划之外,只能说是碰上了。凸出来的钉子就得立刻打回去,拖得越久,扎的越深,疼的越久。

    让裴宴意外的是程昂的态度,虽然对方从一开始说话就很直接,但裴宴并没有觉得对方针对自己,程昂是一个生意人,从始至终都是以秋水阁为出发点在解决问题。裴宴甚至有一个想法,前世事情闹得这么大,不会也有这位的手笔吧?毕竟看得出程昂很在乎秋水阁,被人直接砸了店铺不生气才怪。不是有那句话,笑得越温和的人生气起来越吓人。

    裴宴越想越觉得可能,不过对程昂却没什么恨意,毕竟原主做事有时候确实让人恼火。

    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程昂询问了几个人,就大致能够描述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失望的看了一眼垂头的管事,他自秋水阁开张之日起就跟在他身边,近十年来都没有犯过错,没想到临了临了给他憋了个大招。

    说句实话,如果事情没有闹得像现在那么大,他可能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买卖不在人情在,世事如此,不过现在,……他也爱莫能助。事情已经闹大不说,对象是拱辰享的小霸王也不提,就说那护犊子的就难应付不过去,这边不高兴了,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说来说去,也怪管事倒霉。

    程昂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管事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快十年了,秋水阁能有今日,绝对有你的一份功劳。不过,功是功过是过,在我这功过不能相抵。秋水阁建立之初,东家就有指示,绝不赚黑心钱

    !

    我们这一行争议本就极大,要想长远发展就得以诚信立本,你所行之事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更是败坏了秋水阁的名声。如若不是二少提出来,长此以往下去,等有一天真正爆发,我秋水阁在这长安城恐怕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掌柜?”管事想辩解几句,就见程昂摆了摆手,显然根本没打算听他多说。

    “错了就是错了,管事现在多说亦无益。你好大的胆子,在我眼皮底下行这事儿,莫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都如此?”程昂审视的看向管事旁边站着的其他几个,只见几人连连摇头,生怕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似的,才松松收回了眼神。

    “这事已经查清楚了,后续裁决程某会继续跟进,要是涉及银子我直接给扔到京兆尹那去。关于让二少受到了委屈,我秋水阁会倾力补偿。今儿让各位受惊了,离开前到贰区选样东西带走,算是对程某管教不严的处罚。”程昂三两下把接下来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管事本来还想狡辩几句,但程昂从始至终都没给他机会,他沉默了。现在被人拉着下去,他晃神没注意踉跄了两下,膝盖正磕在旁边的桌腿上,一声闷响听着就疼。管事没有露出丝毫疼痛的表情,浑浑噩噩的直接跟人下去了。

    现在没有人注意他。说句实话,留下的这群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他们基本满意程昂的解决办法,所以根本没什么可说的。裴宴虽说可恶,但上门是客,你赚着客人的银子还想着糊弄人家,站在一个同样是买客的角度,以情移情他们当然义愤填膺。

    但是当程昂给出了解决办法,秋水阁和裴宴又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他们当然站秋水阁。又听到程昂如此大气,那么多人在可有的损失。秋水阁贰区是金银饰品,虽价格都在二百两银子以内,但对谁都不算累赘。

    围观人群气氛更是热烈,纷纷赞叹程掌柜大气。也有相熟的调侃他:“程掌柜这次可出大血了,我一眼望去,这没个万把银子可打不住。”

    “胡老爷说笑了,程某开门做生意,常年得各位支持,再次谢过了。今儿这事给各位添堵了

    ,某出血实属应当。”程昂语气轻松,不过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只见他皱着一张脸,还把手放在胸口,显然十分肉疼。

    经常混在古玩街,时常出入秋水阁的老客哪能不知道程昂的品行,这人最爱财,也从不掩饰自己爱财,还吝啬到一定境界了。这一下子出去了万把两银子不说,还是小头,隔间那位还不定提什么要求呢,人家可是直接受害者,肉疼很真实。

    “去问问里边那位吧,以毒攻毒,兴许就没感觉了。”有好事儿的给出主意,虽然心怀秋水阁,不过该给出的补偿也得给。

    程昂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要说他还真不是在乎这点儿银子,掌管秋水阁近十年,家底还是有的。他现在在意的是里面那小孩确实不大好弄,到现在不管他怎么处理,人一句话没问一句话不说,镇定的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越是这样越难办。因为这就意味着小恩小利根本收买不了人家,还可能反被笑话。

    两万两银子确实不少了,虽说这是裴宴近几年在秋水阁累积扔的银子,但也得想想国库每年收入也不过几百万两。这样一想裴宴赌气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了,被耍了肯定恼怒加肉疼,不然今儿也不能砸了这么多石头,连内容物看都不看的,说到底不过是泄愤。

    程大掌柜已经有几年不曾有过这样的忐忑了,就是秋水阁最艰难的那几年,他都能谈笑风生,现在却有些不知道怎么搞。尤其……程昂眼神不经意的抬头看向二楼一个房门紧闭的隔间,硬办呗,谁叫人家有后来呢。

    程昂走进隔间,看到里面的情景愣了一下,他哼哧哼哧解决问题的时候,人都已经用上午膳了。他进去的那一瞬间,裴宴正在啃排骨,看到他来,还不见外的打招呼:“程掌柜完事儿了,我这边怎么办啊?”

    裴宴问的直接,态度坦然,让程昂一阵心塞,难道被宠爱的就能如此肆无忌惮?二楼门“吱呀”一声,程昂叹了一口气,算了,人确实能。“二少,这件事情确实错在我秋水阁,为表歉意,二少在秋水阁藏宝库随挑件物件,我绝不二话。”

    围观人群反应

    过来的都欢呼夸赞程大掌柜大气。裴宴挑挑眉,确实称得上大气了,秋水阁不缺值钱的物件,但秋水阁藏宝库级别是不一样的,里面陈列的是珍品中的珍品。多少年,藏宝库里的物件只增不减,渐渐成了秋水阁的镇店宝库,里面的物件也变成了仅供参观,绝不外卖。

    裴宴清了清喉咙,用指腹把翘起的嘴角掰下来,“程掌柜要这样说,我当然是不会客气的,不过今儿我们可来了五个人,您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程昂心里肉疼的不行,却也知道今儿这事不处理漂亮了,与秋水阁到底名誉有损,只能咬牙忍着,乐观点想也没落到外人手里不是。听到裴宴这话他真想一巴掌呼过去把人打醒,你以为那是大白菜小扳指啊,一捡能给你捡一堆,那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给出去一个,他都觉得亏了,还五个?

    程昂下意识看向四周,发现加上那个安静的孩子和伺候的侍女一行人正好五人,得,人还懂得雨露均沾。“二少,您这可是在为难我。要是某出在这应下了,下次您再来古玩一条街,估计秋水阁已经关门了。”

    围观人群中的胡老爷也跟着说公道话,“二少,程掌柜这话可不虚,这藏宝库是秋水阁的镇店之宝,稍微动动还能慢慢复原,要是一下子伤筋动了骨,可是要了程掌柜的命啊。”

    裴宴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看啊,其余几位就在外面挑拣挑拣吧。程掌柜也别设什么门槛了,毕竟另外两位少爷同样也是被蒙骗的苦主。”胡老爷笑着说道,然后冲程昂使眼色,让他快点应下,不然有的熬呢,看这几位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想善了的样子。

    程昂万分不情愿,要不是……他真不想答应。现在不仅得答应,还得看对方怎么认不认可这个解决办法。“就按胡老爷说的办,二少以为如何?”

    裴宴又放下筷子,是的,看他们讨论激烈,他又去啃排骨了。现在只有一个感想=聚福楼的排骨很入味,不过热着吃更好吃些,现在稍稍有些冷了,裴宴淡淡的评价。

    “好啊,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裴宴说着,然后随

    手一指旁边的箱子,“这箱子石头就搭给我吧,就当是提醒我记住这个教训。”

    程昂随眼看去,那是一个放在隔间角落的箱子,刚刚为了查看情况他亲自上前打开的,几块石头上也有小鱼儿墨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向来也是之前蹭上去的。这一看就和管事用来哄弄他们的是一批石料,品相不好,在程昂看来都等同废料,盼着从这些里开出惊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怎么的,纨绔之所以被称作纨绔就是屡教不改,屡犯不纠,怎么裴二少要记得教训了。

    “不行吗?”裴宴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怎么?程昂这么敏锐的吗?

    “啊,”程昂回神,“二少乐意,我当然是没意见了。”

    裴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吧,就按……”裴宴想看想胡老爷。

    “鄙人姓胡。”

    “好,就按胡老爷说的办吧,我很好说话的。”裴宴乐淘淘的表示。

    围观众人奇异的安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又开始说话。

    说着话,几个人都已经用了午膳。裴宴把贺廿拉到跟前,认真的嘱咐:“待会儿你跟着红昭去给我挑礼物。”

    “什么都可以吗?”贺廿讷讷问道。

    裴宴点头,“只要是十三喜欢的什么都可以。”

    “好。”

    然后几个人就出发了。

    程昂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哄孩子的和刚刚和他讨价还价的是一个人?不仅程昂其他几人也都觉得有落差,说话声音都低了下去。

    “裴二少,要不要去藏宝库?我们都等着去见见世面呢。”胡老爷笑呵呵的说道,秋水阁的藏宝库可不是什么时候来都能进去看的,这次趁着机会当然都想凑上去瞧瞧。不知何时,侯二又凑了回来,正笑眯眯的看着裴宴,还偷偷冲他竖大拇指,他生的一脸猴相,还是咋好看的那种猴,做出这样故作亲近的表情,让人有点不忍直视。

    裴宴默默收回眼神,“今儿就算了。”

    “啊!”众人惊讶出声。程昂也看过来,这就放弃了?

    “我没有鉴别东西的眼力,万一

    再吃亏了怎么办?等回头我叫上懂行的人一块过来再去。这机会是能保存的吧?”裴宴看向程昂。

    程昂心说我还敢糊弄你?面上却笑着应道:“当然可以,二少哪天想起来过来秋水阁寻我就行。”要是忘了这回事就更好了。

    裴宴点头,他正眼没有看侯二,余光却注意到刚刚他说不去藏宝库他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虽然理不清其中因果,裴宴还是觉得怪怪的。

    裴宴既然明确表示不回去,围观人群都去贰区了,就只有程昂留下等着,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其余几人都挑了什么东西,知道他今天放了多少血。

    裴宴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聚福楼熟麦茶,程掌柜尝尝。”

    程昂就说刚刚进门闻见的味道有些熟悉,可不嘛?聚福楼的味道。怪不得都说秦王府宠小的,这出门在外还要从这老远的地方点午膳提过来,单是这波折腾劲儿就不是谁都能受住的。

    裴宴可不知道程昂心中所想。两人本就没有话题聊天,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都懒得起话头。

    四人挑了半天,总算是回来了。肖章颇兴奋,手里捧着一个半人高的梨花木盒,猜不出是什么。安沂是小小的红漆木盒,想来是首饰一类的。至于贺廿,他手里捧着一个渲染青花的精致绒布袋。

    “砚台?”裴宴试探着问道。

    贺廿眼中闪过惊喜,欢快的点点头,“哥哥猜对了。”

    裴宴又看向红昭,只见她拿出一把短剑,看上去平平无奇。

    裴宴并不说什么,反正他们都是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千金难买愿意,只要他们自己喜欢就好了。“既然都已经挑选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儿还得去书院呢。”

    “阿裴,你已经去过藏宝库了?”肖章问道,“选了什么?”

    “下次有机会再去,……”裴宴边往外走边解释。

    等他们都走远了,程昂才松了一口气,“幸亏啊——”

    “那砚台是您书房的裂纹。”小厮小声提醒。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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