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裁以证主子清白
残月斜挂枝丫,北风卷起黄沙。
暗夜吞噬掉了这个小镇白日里仅有的一点生机,一片阒然。
寂寥,萧瑟,阴冷。
一道黑影快速掠过,停在了这方圆二十里他唯一能接近的一家药铺前。
男子眼眸清澈,品貌非凡,但两片薄唇紧紧抿住,面上是他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焦急神色。
他怀里抱着一名女子,因受伤而略显苍白都掩不住她的绝色,反而因此更添了一丝易碎的美感。
男子低头查看了一下怀中人的状态,然后腾出一只手,攥紧匕首直接破开了药铺的门。
他的动作直接又迅速,对自己的目的和需要的东西一清二楚。
打开药柜便径直取药,从旁边扯过一块麻布将煎药用的器具也一并打包。
只用一只手来做这件事情多少是会有些不便的,可他丝毫没有想过要把怀中人放下,从始至终护得平稳妥帖。
若是有人在一旁,光看着这一幕,也会觉得他怀里的人对他来说定然十分重要。
拿到所有需要的东西之后他不敢久留,抱着怀里的女子急掠而去。
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惊走了枯树上的寒鸦。
药铺有人闯入这件事,很可能会让那些正在追杀他们的人发现异常并追过来,可是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主子不慎受伤之后,已经发起高烧,昏迷过去了。
再不进行治疗恐怕凶多吉少。
他只能冒这个险,取到药之后竭尽全力走远一些,藏到山里,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他提起轻功,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前行, 心里只有保护她安然无恙这一个想法。
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他连忙停住脚步。
“主子……”
一向平静到让人觉得不会出现情感波动的人此刻微微发颤的声音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她是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也可以说是唯一在乎的人。
“卫诀,别担心,本公主这样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东方瑾宁的眼皮沉重到几乎睁不开,但她仍用虚弱的声音说着俏皮轻松的话试图缓和气氛。
“属下已经取到药了,主子再坚持一下。”
……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岑寂。
东方瑾宁如今太过虚弱,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卫诀皱了皱眉,将披风在她身上重新裹好,继续寻找藏身之处。
他必须为主子生火煎药取暖,而生火如果不找到一个深一点的山洞,在这暗夜里,燃起的火光无异于直接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稳稳抱着怀里的人,提起轻功,硬是翻了两座山。
好在他还算幸运,在鸡鸣之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卫诀将自己身上的大麾在一旁铺开,将东方瑾宁轻轻放在上面,给她盖上一件披风。
他快速搜集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后,遮掩了洞口,这才取出火折子生起火来,用石块搭起小小的简易灶台,再次细细检查了一遍药材,放入了砂锅之中。
煎着药的同时,自己走到东方瑾宁身边,在她额前放上一块湿帕子给她降温。
想到以往明媚的、朝气勃勃的长公主殿下如今这样无力虚弱地躺在这里,卫诀恨不得将伤害她的贼人碎尸万段。
没想到杀手竟然如此步步紧逼!
平日里长公主殿下待他极好。
和当初在新月阁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在长公主府里简直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他不过是身份低贱的暗卫,可公主不管去哪却总是带着他。
让他做伴武,也让他做侍读。
他这样的人,哪能做什么侍读呢?
可是长公主殿下却说,比诗书他比不过她,比武的时候她也不如他,他们是各有所长,正好可以互相学习。
卫诀惶恐,他区区一介暗卫,怎敢和长公主殿下做比较?
这也不过是公主为了能让他安心留在她身边给他找的借口罢了。
但为了不辜负主子对他的期望,他还是很努力。
有一次东方瑾宁撞见了他深夜仍在读书,逗趣说他是想参加科考,考个状元回来。
长公主殿下心地善良,天真烂漫,从未在意过他卑贱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名暗卫,可这几年,他的生活简直比宫里那些不受宠的主子娘娘们还要滋润。
他的衣服用料都是上品,有自己的房间,可以自由出入长公主府的各个院落,甚至在长公主殿下的书房内都还有一张属于他的桌子。
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虽说身为暗卫保护主子本就是使命,但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愿意且想要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如今看到公主这样,他说不出地心痛。
卫诀将药煎好之后,轻轻将东方瑾宁扶起,让她靠坐着,自己则在一旁跪下。
他原本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可这里没有侍女可以伺候,他只能冒犯主子了。
东方瑾宁还在昏迷,卫诀用羹勺送到她丹唇旁的药汁大部分顺着她嘴角流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拿出帕子。
这样细致的事情,他以往未曾做过,现下不免慌乱。
“主子恕罪,是属下手拙。”
就算东方瑾宁已经昏迷过去了,他还是不忘告罪。
他再起端起药碗的时候更小心了一些,一点一点慢慢地喂到东方瑾宁口中。
一碗汤药,喂了小半个时辰。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
好不容易喂完了退烧的药,该处理外伤了,卫诀更是不知所措。
因为东方瑾宁的伤在背部,若是不褪下她的衣裳,就没办法处理伤口。
可是主子是女子,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镇国长公主。
主子和他一个暗卫单独流落在外已是不妥,若是自己看过了她的身子,又让主子今后如何自处?
但不处理的话,就算伤口不大,感染了导致她高烧不退也是会出人命的。
卫诀双手垂落在身侧攥成拳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此番护送主子安全回到京城之后,属下会自裁以证主子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