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一章回头吃草
在这妖兽横行的时代，顶着一双狐耳到处招摇的人只怕都活不过三秒，可偏偏他做到了，不仅做到了看起来还挺受人尊重。
半妖人原本是躺在地上包扎伤口的，伺候他的是一位老妇人。秋靖荷刚到没多久，半妖人便瞪大了一双竖瞳，不顾伤口崩裂直接就坐了起来厉声喊道：“谁在那！”隐约还可以瞧见里面的两颗虎牙。
巡逻的男人们赶紧回来围住了中央的老弱妇孺，秋靖荷没有吓人的意思，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司谊自然地与她并肩。
半妖人迷茫地盯着她，总觉得好熟悉又想不起来这是谁。转头看到司谊时，表情有些微妙：“司公子…好久不见。”
司谊点点头：“好久不见，伊大公子。”
没错，这个受伤到连耳朵尾巴都露出来了的人正是半妖伊恒。他看了司谊好一会儿，却又放松地躺了回去。不是他觉得司谊人好，而是因为司谊有多强，十三年前就见识到了，如果这人真想要杀光在场所有人，他根本阻止不了，索性躺回去等结局了。
有秋靖荷在，司谊自然不敢做什么坏事。
她上前几步，扫了这群明显在流浪的人，还没开口，意识到这是个刷好感机会的司谊赶紧冲上去扶起了伊恒，带着十足的担忧喊道：“伊大公子，你可还好！怎么如此狼狈！？”
伊恒：“？”司公子原本是这么热情的人吗？
秋靖荷脚步一顿，迟疑了会儿才走过去：“你们要去哪？”
伊恒明显更愿意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孩：“实不相瞒，在下听闻广宁镇极为安全，虽不知真假，但已无他法，正想去投靠。”谁知道路上被自己人坑了一把，还遇上了妖兽群。
司谊：“正好！广宁镇是我在守着，极为安全。”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伊恒扭头看看他，又瞧瞧秋靖荷，不答话，反而问了句：“敢问姑娘是何人？亦是广宁镇之人？”
她点点头：“我叫…秋靖荷。”
她以为他会惊讶，可事实上他瞪了瞪眼后，神色复杂地望向了司谊。
伊恒：师兄你玩替身+养成？
司谊：能不能加深感情就靠你了，加油兄弟！
伊恒：有好处？
司谊：广宁镇是我的，绝对有你好处。
伊恒是个商人，最懂得察言观色，也晓得怎样为自己谋取利益，于是他很感动地盯着司谊说道：“那太好了，广宁镇有司公子在，定然极为安全！”
秋靖荷沉默了会儿，看向司谊：“你说你叫傅君。”
司谊正色：“其实我全名叫司傅君。”
伊恒默默闭嘴：“……”占便宜占到这份上了吗？
有了司谊保航护驾，伊恒一群人算是彻底放下心了，妖兽们根本不敢随意出现。等人都集中起来，他们才发现这一百多人里大多数都是伊恒镇上的人，但他的家人一个都没瞧见。司谊还在里面看到了封玉成，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伤了一条腿，由那位采药的甄氏搀扶着。
司谊不八卦，但此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跟封玉成分手了？”
伊恒怔了怔才意识到分手是什么意思，坦然地点点头：“他要纳妾我没同意，便分开了。”语气极为平静轻松，可见是早就放下了。
他放下了封玉成却像是没放下。封玉成由甄氏扶着一拐一拐地走在人群后头，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了伊恒后背上。可说爱恋又不像，反而像是某种…癫狂和执着。
司谊转念一想就明白为什么了。
在这时代，真爱过于脆弱，如果想活着，身边有一个贴心的妻子还不如有一位可以保护自己的伴侣。至于甄氏似乎过地也不是很好，她脸色枯黄身形纤弱，几乎要瘦脱形，反而是身旁的丈夫和还在骂骂咧咧的婆婆只是瘦了点，精神还算好。
广宁镇不是很大，至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容纳人，因此这一百多人全都进了附近的废屋或寺庙，至于怎么活下去，得靠他们自己。当然的，有后台的伊恒待遇是与众不同的，站在破庙里，司谊直接就邀请他入住自己的屋子，后者没犹豫，很感动地答应了。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实在让人感动，但秋靖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司谊有意打听外面的情况，伊恒也没打算隐瞒。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妖兽的领头人实际上是一位复姓百里的公子哥，但不知他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想找到他的行踪非常不容易。而在仙盟的不停歇的追杀下，人类一方的局面早已得到控制，但还是时不时会冒出些妖兽攻击人类。
伊恒时不时会回去伊府一趟，那座城虽称不上很安全，但比起其他地方确实要好很多。唯一感到意外的是，伊府上下所有亲戚包括小娘们，除了他亲爹竟然全是妖。
司谊一怔：“全妖？”
伊恒颔首，笑地十分无奈：“那日听闻爹是你师叔时已感到十分奇异，靖荷仙尊已年过数百，爹的年岁定然在其上，又哪来适龄的兄弟。”只怕早就死清光了，“我也是那日才知，亲戚确实是亲戚，却是我娘的亲戚。”
司谊秒懂：“你爹想让你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所以让你娘的同族假扮他的家人陪你一起长大。”
“嗯，我爹不知找了何法子彻底掩盖了他们身上的妖气，若非此次妖兽与人类大战，他们不愿意伤害我们也不愿意与妖兽敌对，选择了坦白后隐居，我到如今都还被瞒在鼓里。”
“那你爹？”
伊恒抿了抿唇，脸色白了许多：“他…不知为何，坚决站在妖兽那边。”
然后父子俩就决裂了。
司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爹投靠了妖兽，镇上便从此沦为妖兽的巢穴，有人选择妥协，有人选择逃离。我乃半妖，愿意相信我的人不多，因此我也只带了百来人出来，其余人……”伊恒叹了一声，没再说话。没有他这个半妖人庇护，若路上遇不上修道者，只怕伤亡惨重。
司谊也没打算多打听他的私事，转移了话题：“过几个月我成亲，你记得多帮我说说好话。”
说到这里，伊恒的脸色就有些复杂了：“你…真打算找替身？”
“我不是你爹，”司谊瞥了他一眼，“那姑娘是师尊的转世。”
“不是说人死后灵魂会就地消散。”
司谊轻抹淡写地回了句：“可能是补偿吧。”
他没打算多说，这些事可是他跟靖荷之间的秘密。伊恒注意到他的脸色，便颔首表示话题彻底结束。救世是件大功德，仙尊能够重获新生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唯一奇怪的是为何仙尊选择重生会挑一个姑娘的躯壳？
哪怕伊恒自己就喜欢男人，他也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一个姑娘。
次日，广宁镇变地更热闹了，新来的人大多都选择了先找份工作或者直接乞讨，甄氏跟了封玉成后会点医术，选择了去药房。破庙内，封大娘给自己儿子铺了一层稻草垫，刚帮他换完腿上的药草，嘴里还嘀嘀咕咕地：“那死丫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是不是想饿死我们母子俩？那死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们，她爷爷死了后早就被吃了！”
“娘，”封玉成无奈劝慰，“这才初日，汶娘定是要忙一日的。”
“忙到抽空回来送个午饭都没时间吗！若不是她那个灾星，你也不会被妖怪咬到腿了！差点就被吃了！”越想越气人，封大娘皱巴巴的老脸都挤在了一起了，“若我说，全都怪她！当年早知她是个不下蛋的，你也不会跟那只狐狸精——跟伊大少爷闹翻！”
汶娘性情温和，但是被先生养地过于娇弱，受孕不易，好不容易怀了，却不知为何跟他娘起了冲突，没了，之后就更难受孕。汶娘一天比一天沉默，之后又一次怀胎，那是小心又小心，结果妖怪袭击了城镇，一惊之下流产，从此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
若不是没钱，封大娘早就让她儿子再纳妾了。
封大娘扯了扯嘴角：“现在伊大少爷可威风了，学了那个什么法术，杀得了妖怪！现在还跟了那个男人回府……儿子，你说他们俩…会不会看对眼？”
封玉成脸色变了变，哑声道：“不会，那位公子…我认识，我听恒儿说过，那位公子似乎喜爱他师父，昨日一见，他对他身旁那位姑娘更为在乎。”
“哦……”封大娘纠结了会儿，别扭道，“儿子，你说…那伊大少爷还喜欢你吗？”
封玉成差点就蹦起来：“娘您在说甚！”
“娘也就问问！”封大娘自己也觉得不爽，“早上那会儿我去镇上看了，伊大公子住的那宅子可大了，若不是那汶娘，我们母子俩也能住进去！儿子，你想想，伊大公子喜欢男人，多么离经叛道！世上能有几个接受得了男子？兜兜转转到最后他唯一能依靠的不还是你？”
“娘！”封玉成难得生气地跳脚，“孩儿已然成婚！事到如今却去追求一个男子，您是想让镇上的人如何看待孩儿？又如何看待汶娘！”
封大娘也急了：“娘也不是让你去跟他好，就是、就是让你去跟伊大少爷说几句好话，让他帮衬帮衬一下咱们。”
“娘……”封玉成目光悲悯，近乎哀求地劝道，“您莫忘了，恒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是汶娘她——”
“可起因也是因为我们！”
封大娘立刻闭上了嘴，好半天了，又难过地抹眼泪：“可是儿子，娘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如今这世道这么乱，咱们没有家、没有银两，也不认识什么人，在这破庙里，若是娘身体好自然无事，可若是有个什么病痛…只怕娘很快就撒手走了。”
众所周知，善良温和的封大夫有个致命弱点——愚孝。
在他心里自己的亲娘才是第一，其他人都得排后。他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在乎汶娘的心情，但是这些跟娘比起来连屁都不算。
眼瞧着封大娘开始哭起来，难过至极，封玉成只好再次刷新了自己的底线：“待明日…孩儿就去找恒儿试试吧，娘，您别担心了。”
封大娘连连点头：“嗯！娘不担心，不担心！你也小心点，莫叫那…占了便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