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新圣
武婉听了，没有作答，在她心里，此时自己已经比云曌更为超脱，不必答也不用答。
“你既有所得，便回来继续回内阁去做事好了。”
云曌看着武婉的眼神，内心了然, 这就是她年轻时候的眼神，只是略微有些不同。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武婉回内阁，但却让方复不能忍受。
他当即站出来说到。
“此文在臣下看来不见得如何之好，所谓圣有万言不如一难，此言太过主观，远没有大义微言之用。需知人各有命，有人生来如龙，有人生来如蚁, 二者各不相同，非受难以同论。又而有人生而心智脆弱，有人生而心智坚定，你让心智弱之人去受难，无疑于一道催命符，此文极为不妥。”
“方大人，文章道理乃天成之作，或许它在大人您这样的圣贤之后眼中犹如敝履，但在我眼中却犹如圭臬。其有不妥之处，自有后人去补足。再有生而如龙，也有难游浅滩之时，不受此难，不知世间困顿，怎能受亿万供奉？生而如蚁，更有气吞山河之志，不经此难，不知山河广阔，怎能有皓月之心。至于心智疲弱, 见了锋锐，躲避还来不及，如何催命一说。这世间本就是一座苦海烘炉，弱者难而泯灭，此为天理。”
武婉说到，话音落处，闻者变色，话语中的杀气太浓了，太过无情。
“哈哈哈……武大人，你方才还说自己是被亿万受难之灵唤醒了生机，此时却又言弱者难而泯灭，如此反复，岂曰明心？又岂曰天成之作？本官说句武大人不爱听的话，儿戏！”
方复哈哈大笑，随即袖袍一甩，不屑至极。
“方大人，您为圣贤之后, 生而如龙，未经困顿，不知苦字如何写，自然不懂我所言何意。弱者难而泯灭，余者自然人人如龙，也不会再有弱者，直到天地大同。”
武婉坚定说到，面色不改。
“那你岂不是鼓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说咯？”
“看来方大人需要好好再读一遍我之所作，沾恶而不伤，心有恶而知恶之苦，自私自利非是强者。”
武婉说到，她看了一眼方复，意思是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输了，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方复是极为聪明的人，武婉一提就领会到这明心赋的精髓，全在武婉口中的后面那句心有善恶爱恨之中，同时看懂了这个眼神，他还想再辩，却是辨无可辨。
“既如此，先贤早有此高论，武大人也是拾人之牙慧，”
方复说到，面上不免有些傲然之色。
也确实，天下间的道理都是殊途同归，但最终还是有些区别。
“天下间的道理都是殊途同归，区别在于私心的多少。私心多的饱含杂质，无法辨别。私心少的，言辞精炼，去芜存菁。不知道方大人的先祖，私心藏有多少呢？”
武婉听完面色微微变化，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她走了两步，幽幽说到。
方复听了一愣，面色很快就不好看了起来，这是对他先祖的公然质疑。
“武大人！你公然藐视本官先祖，有违人道。几千年来，若不是圣道开辟，焉有如此泱泱华夏？纵然诚如帝上所言，时代变了，武大人也不能如此诋毁。圣贤之心，只公不私！”
方复大声说到，让人无法反驳。
“圣贤之心，只公不私。方大人你敢再大声说一遍吗？我给你改一下吧，圣贤之心，公私分明。”
武婉大声回到，强烈的声音饱含着对道理的阐述，最后一句，圣贤之心，公私分明，久久回荡在殿中，不肯落下。
又好像一把利剑插在了方复的心上，他一着急，就说错话了。
“算是方某失言，公私分明也早有明言，诸位大人，你们可有话说。”
方复无话可说，只得无力辩解了一句，然后让周围的人给他抬一下。
可惜这十年那些旧学大师不是被云曌逼得隐而不出，就是被新学红利同化，忘掉了脑中的经义，此时紧张的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武婉也不再逼人太过，这时候就是云曌收拾残局了。
“好了，不要再辩了，辩来辩去都是那么回事，朕是很认可武婉这篇文章的道理，人之总理，万象之基，精炼而又回味。传朕金令，待武婉补足，便传刊天下，愿我大周子民，都有一颗明月之心而蜕化成龙。”
云曌金口一开，新旧之争便落下了帷幕，旧的圣道已经死去，新的圣道从此冉冉升起。
角落中的史官此时激动不已，左右各拿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狂书，为后人记录了这一名留史册的经典情景。
新圣当立，国将再兴。
云家平此时看着口若悬河的武婉也是激动不已，没想到当初那个单纯的妹妹此时居然能逼得这些旧学鸿儒失言无语，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不敢相信。
云曌金令一下，顿时武婉眉心的无形紫气便隐没了进去，而外面的阴沉天气却是突然好转，露出来多日未见的太阳。
映照在这片土地上，似乎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又似乎有些微妙有人出门行走，总是感觉心头好像不舒服，好像被人压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有人却是越走越舒畅，腰背也是在无形之间挺直了起来，让人看了瞬间就顺眼了不少。
而云曌随后便颁布了散朝的旨意，她既然要推动新圣，就不给那些个大臣机会，如果再不散朝，又会有大臣给婉儿发难。
此时婉儿锐气正盛，所谓言多必失，她已经证明了自己，不需要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浪费自己宝贵的言语。
散朝之后，她也没有再留武婉说些什么，也不用说什么。
路已经给她开辟出来了，势也给她抬起来了，怎么走，她不想干涉，如果干涉了就是自己的私心。
她希望武婉心中没有对自己的太多私心，因为她还想最后再在武婉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改天换地的种子，这是她的私心，此时才真正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