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巫女妹妹6
“阿月，你找我？”巫云照旧一身黑色长袍，同巫月说话的声音却和从前比起来变化颇多，从前两人很少交流，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现在他却对巫月十分温柔。
陆琉见他来了，招招手，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阿云哥，你来帮我看看。”
巫云走上前，只见桌子上放着个养蛊罐，两只小虫正在里面互相蚕食，其中一只红色小虫还有几分眼熟。
“阿月要开始炼蛊了吗？”巫云有些不解，在他的记忆里，巫月一向不喜欢蛊虫之物。
“阿云哥认不出来吗？”陆琉指了指红色小虫笑道，“我拿了你的小宝贝，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巫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前阵子研究大祭司血蛊时耗费了一个月才炼制出的一只仿制品。
血蛊是杀伤力极为强的蛊虫之一，一旦沾上人的皮肤便会钻进去，被养蛊人发动后，就会在中蛊之人体内肆意游走，直到那人全身出血，直至血液干涸而死。
这是巫焯手里令人闻之色变的蛊虫之一，因为极其狠毒霸道，所以炼制起来极为不易。
巫云还未完全参透炼制方法，因此他炼制的这一只只有巫焯血蛊的一半实力，但即使是只有一半是很能让这只蛊虫在同类中大杀四方了。
蛊虫都是很“独”的东西，除了相思蛊那种专门炼制的一对子母蛊之外，大部分蛊虫都是非常霸道，不容许自己生存的地方还有第二只蛊虫的存在。
所以现在桌子上这两只小虫在互相吞噬，但让巫云有些惊讶的是，他炼制的仿血蛊竟然落了下风，眼见着就要被另外一只吞噬殆尽了。
“这是……大祭司炼制的蛊虫吗？”巫云问道。
“不。”陆琉点了点桌面，饱餐了一顿的蛊虫乖顺着爬上了她的手指。
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搭着一只猩红色蛊虫，这画面瞧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我炼着玩的。”陆琉逗弄了一番小虫，便收了起来，“阿云哥的蛊术是大祭司亲自教导的，请你过来正是想向你请教一些炼蛊相关的问题呢。”
巫云垂眼，压下眼底的惊疑，只柔声道：“阿月想学，我自当尽力教你。”
短短几天就炼制出能吞噬他的蛊虫的东西来，只怕巫月的蛊术天赋远在他之上，甚至可能……
想到那个可能性，巫云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楚，巫焯种下的蛊一刻不停的在他血脉中游走，每隔一段时间巫焯就要来用蛊将他的生机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
巫焯苍老的面孔越来越年轻，花白的长发也渐渐乌黑。巫云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慢慢被巫焯偷走。
那位在神殿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前任圣子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巫云当然不甘心，他一直暗中收拢人手，不断寻找自己身上这种蛊虫的解决方法，但至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他没能做到，如果巫月……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巫月为什么要给自己下相思蛊。
巫云因为特殊的体质从小就被巫焯带入了神殿，他一直是巫焯的蛊人，专门被巫焯用来在他身上试用各种蛊虫的效果。
这么多年来巫焯研究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蛊虫基本都在他身上来了一遍，因此他如今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百蛊不近。
即便是相思蛊这种神殿至宝，也不能给巫云造成任何影响，若不是巫焯以身化蛊，他根本无法从巫云身上获得生机。
这种特殊的体质一直让巫焯很是着迷，巫云这些年的日子没有一天好过，他虽然不会被蛊虫折磨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疼。
日日受到各种蛊虫的啃噬，那种痛苦足以让人发疯。没人知道，蛊术强大了，继承了大祭司衣钵的圣子殿下最厌恶的就是蛊虫，可是却不得不每日面对他们……
而支撑巫云到现在的唯一心愿就是亲自要了巫焯的命！
……
圣子殿下和圣女大人两人一整天都待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巫焯的耳朵里。
“那个小畜生那边怎么样了？”巫焯闭着眼睛假寐，声音漫不经心。
“回大祭司，凌无双已经召集了武林盟在南疆的人手，似是打算在圣子巡视十八寨时有所动作。”回答他问题的是神殿十二密卫之一，庚奴。
“巫灵这个儿子真是废物，我都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连巫月这么个小丫头都搞不定。”巫焯睁开眼睛，“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明白。”
巫焯想起了什么，“离奴最近在做什么？”
庚奴恭敬道：“半年前您将离奴派去圣子殿下身边后，他便一直跟着圣子。现如今离奴的具体动向，属下不知。”
“是么……”巫焯若有所思，“看来把小东西逼急了，也想要咬人呢。”
……
十八寨明面上是分布在神殿四周的十八个寨子，不仅仅是神殿手里的一大势力，也掌握着南疆的经济命脉。
所以历任大祭司对十八寨都非常重视，不仅派神殿长老常年驻守，圣子圣女这样地位超然的人也时常会去巡视，一是给民众赐福，安抚民心，二也是为了确保十八寨不出乱子。
按照惯例，赐福、巡视这样的事情基本都是圣女代替大祭司出面完成的，圣女在民间的声望一向也远高于圣子。
只是到了巫焯这一代就反了过来，他将巫月束缚在神殿整整十七年，除了五月那次南疆之行，巫月连神殿都没有离开过。
也正是那次外出，让巫月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凌无双的出现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白纱笼罩的步辇缓缓落地，兰若掀开白纱一角，恭顺道：“已经到了第一寨，圣女大人请。”
兰若刚要伸出手让陆琉扶着，从另外一个步辇上下来的巫云已经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挤开了兰若，抢先一步将手伸在陆琉面前。
陆琉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他的手上走下了步辇。
旁人没有发现这点小插曲。
“恭迎圣女、圣子亲临！”第一寨寨主带着手下寨民在寨门处恭敬的迎接。每个寨民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圣女圣子来到这里是他们的荣幸一般热情。
脑中有着巫月那次赐福之行记忆的陆琉倒也不惊讶，她自然地颔首，身上带着的银饰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
陆琉一一看过众多带笑的寨民，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寨民身上轻轻一转，心道，看来凌无双是一天也不想等了呢。
那人巫月是认识的，后面凌无双带巫月离开南疆时为了脱身调动了一些武林盟多年前安插在南疆的人手，这个掩藏在寨民中间正暗中打量自己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凌无双在第一寨就要出手，刚好让她试试昨晚新炼制的小东西好不好用。
一只紫色的小蜘蛛乖巧的待在她的肩头，浑身如紫玉一般剔透，若是不细看只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饰品……
寨主带着两人进入了议事的地方后，外面一群人也没有离开，正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互相谈论。
“圣女姐姐来了吗？圣女姐姐来了吗？”一个小孩子略有些尖细的声音插了进来。
南疆民风淳朴热情，对于这样的小孩子也很包容，当下就有人笑道：“寨主家的小娃娃自从上次被圣女殿下救了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再见圣女一面，这下可如愿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是圣女殿下和圣子殿下一起来的，瞧着感情倒是很不错的样子呢，我方才看见是圣子扶着圣女下来的。”
“我家大哥在神殿做事，说是圣子和圣女殿下关系平平，看来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圣女殿下真是漂亮啊……比前任圣女还要出众……”这话一出原本笑闹的人声顿时一静。
“嘘——”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说错话的人，“你怎么敢说的呀！这话可不能叫人听了去，要是传入大祭司耳中可有你受的了。”
“大祭司才不会在意我这小人物……”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人嘟囔几句，到底也是不敢再说什么。
陆琉这次来，倒也不是真的来巡视寨子情况的，事务还是巫云在处理，她顶多就跟着巫云在寨子里到处走走看看。
这一看下来，倒是让她发现，寨民对于巫云的态度是尊敬有余，关切不足，和对巫月时的热情敬爱的态度相比那微妙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尽管这差距并不如何明显，但这十七年巫月除了赐福可没有出过神殿，在这种情况下寨民还能有这样的态度可见女子在南疆果然地位要更超然些。
这一点倒是陆琉想岔了，第一寨寨民之所以对她这般也是因为巫月上次赐福时意外救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被毒虫咬伤，巫月虽然不擅长蛊术，但是巫术造诣却不差，她当即用巫术牵引出了毒素，救了小孩一命。
那小孩正是第一寨寨主之子依洛。
寨民之间就像是个大家庭一样，各个寨子之间或许还会偶有龃龉，但是同一寨子之间都是亲如一家的，因此寨主的孩子就如同第一寨所有寨民的孩子一般。
巫月救了他，自然让第一寨的寨民在对圣女的敬爱之外多了感激之情。
第一寨状况良好，上次赐福时已经解决了虫害的问题，这次来视察，粮食储存、茶叶炒制、药材炮制……都没有问题，和中原人的贸易往来也都在正常管控范围内。
按例来说巡视一个寨子便会在那个寨子里过夜，因此这次巡视之行足足要持续十八天。
当夜，寨主精心准备了众多美味，邀请巫云和巫月一起用餐。
在依洛的强烈要求下，他被父亲抱着，坐在了巫月身侧的位子。
“圣女姐姐，圣女姐姐，等会我带你去看花好吗？”依洛拉着陆琉的衣袖，脸颊微红，眼中含有期盼之意，“圣女姐姐就像曼罗花一样好看，我想把花送给姐姐……”
见陆琉点头，他又探过小身子，悄声道：“不带那个大哥哥~”
陆琉闻言，转头看向身边没吃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的巫云。
巫云察觉，抬起眼帘，“怎么了？”
陆琉似笑非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的圣子殿下好像不是很讨小孩子喜欢呢。”
巫云视线在她身边的依洛转了一圈，依洛不由得往父亲身上缩了缩。
“这里不是神殿，凡是须得小心。”
陆琉喝了一口寨民自酿的米酒，嘴角微弯，“我看阿云哥在神殿的时候才是更要小心才是。”
……
“姐姐，在这边！”依洛牵着陆琉的手要往僻静的地方走。
兰若见状想要跟上，陆琉摇摇头，没有带上兰若，自己和依洛走了过去。
火红的曼罗花沐浴着月光静静盛放。
依洛小心翼翼的摘了一朵曼罗花，高兴道：“姐姐，这一片是我和阿娘一起种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高大的黑影笼罩过来。
依洛见漂亮的圣女姐姐视线落在了自己身后，他不解地回头望去，骤然间身体腾空而起，他胡乱扑腾却被死死捂住嘴巴，小手无力张开。
那朵想要送给他喜爱的圣女姐姐的曼罗花也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