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修）
2022，夏末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抵达京城机场，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留在座位，并系好安全带”
空姐字正腔圆的柔嗓在耳边迴盪，汪颖坐直了身体，望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感觉，从胸口酸酸涩涩地漫延开来。
当初离开时，悲伤决绝，现在回来是期待又不安。
收回视线，转回来，不经意撇到邻座白领的i-pad屏幕，首页新闻：歌手罗曼情定”
下一秒，女士手指划拉，进入购物网站。
汪颖手收紧，目光还在平板上。
白领女士以为她也有兴趣，扭头笑问她：“这件不错看吧！”
女人之间开启话由，无非就是服装，彩妆，珠宝等等有关一切美的事物。
汪颖回以一笑。
“这个网站是亚洲最大跨境电商平台，旗下的一个购物网站，好多知名品牌，价钱公道，跟我们直接在国外买差不多。”
女士说的口沫横飞，边说还边指着上面的衣服问汪颖的意见。
汪颖重头到尾笑而未答。
——
下午四点落地京城
汪颖提着旅行箱，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向门口，准备去搭计程车。
不料在接机口，看到有人举着牌子：欢迎汪颖小姐，后面署名风尚syle。
汪颖停在原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对方估计是看出她的迟疑，走向她，有些靦腆：“汪小姐，我是风尚style市场部经理方沁，沈总派我来的。”
方沁把胸前的名牌拉近给她看。
汪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
方沁身手欲接过她的旅行箱，她婉拒：“谢谢，我自己来。”
她的态度很委婉，可温柔的表像下，无端端生出一种距离感，
这个主儿看起来又美又飒，方沁不敢再多言，引导她一起走向停车场。
汪颖坐在车里，背靠着，双腿交叠，一直面朝窗外。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庞，细腻白皙，皮肤超好，完全经得起日光最苛刻的审视。
熟悉的土地，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景物两年而已，变化不大。
前座副驾方沁手机响了几声，汪颖大概猜到是谁。
“汪小姐，沈总电话。”方沁侧身，手机双手递给她。
汪颖接过来，看着他，微笑：“谢谢。”
方沁心跳漏条一拍，眼睛慌得不知摆向何处。
妈呀！姑奶奶您还是别笑了，魂要没了。
汪颖：“沈总。”
“累吗？”
“不会，谢谢您派人来机场接我。”
“一起吃饭？”
“不了，倒倒时差，明天回家看看。”
“嗯！对。”对方应该是发现自己考虑欠周详，一时找不到话回答。
“后天我回京城，沈总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可以见面。”汪颖不着痕迹地化解短暂的沉默。
对方显然立马跟秘书确认自己的行程。
“可以，我好希望妳赶紧来公司上班。”
汪颖轻笑，不冷不热道：“沈总，春季已过，你主页的风格春之喜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前座副驾的方沁心一个咯噔。
听说沈总高薪挖到一个海归的销售总经理，难道
要命！接到一个祖宗。
他抹了抹脸，暑假已经开始，市场部和宣传部主页居然没改。
“方经理。”汪颖把手搁在副驾的椅背上。
方沁连忙侧身：“汪小姐。”
汪颖手机还给他：“谢谢。”口气很温淡，眼神无波澜。
方沁拿到手机，立马发了好几条微信出去，额头直冒汗。
一路，手没停下来过。
——
沈匀乔安排了一套三居室的新房子给汪颖，装修得清雅质朴，应有尽有，还配了一辆车。
房子离风尚公司近，交通也很方便，有没有车倒是还好。
汪颖不由自主弯唇，她发现沈匀乔这个人真的很周到。
看了眼錶，离晚上的宴会还早，於是换了衣服做了套空中瑜珈。
一小时候，汗流夹背，进洗手间洗澡，隐约听到电话声。
大概是她约的化妆师要来帮她做造型。
晚上六点半。
顾言的车已在楼下等侯。
汪颖从楼上下来，放眼看去，顾言已然站在车边，眼微垂，一只手放在兜里，徐徐踱步，一只手夹着雪茄，并没点火，若有所思。
全套三件式西装，优雅带着英伦绅士风。
顾言听到高跟鞋的扣扣声，随即停下步伐，循声望去。
他像被钉在原地，动也不动，喉结滚动，牢牢注视着汪颖。
汪颖每往前走一步，与他愈靠近，他的呼吸就愈急促，喉咙干涸。
太神奇了，根本是那个女人的复刻版。
汪颖见他魔怔，垂下眼眸，看着这身衣服：“怎么？不好看？”
最好他说是，那她就不必穿了。
顾言终於回神，转过脸，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嗓音微哑道：“很美。”
汪颖不置可否，拢了拢头发，拧着眉问：“发型会不会太老？”
她一头长发中分，编成发辫，低盘在脑后。
“不会。”
上车后，顾言话不多，汪颖问，他才开口。
汪颖知道，顾言一直在看她。
视线放在外面，随着车子前进，街上的建筑物不断地后退。
他应该不会去吧。
汪颖事先了解过这场晚宴，安保密不透风，必须有邀请函才能入场，每一张邀请函上都有一组隐藏序号，序号是根据受邀者的指模做的，只有主办方知道在哪，也只有他们的仪器能验到。
名单会给受邀者一份，汪颖看过，确定名单上没有他，她才答应做顾言今晚的女伴。
“到了。”顾言的声音近在耳旁，汪颖身子往车门边挪了挪，头一低，假意整整微皱的裙面。
顾言眼神深幽，没说什么，长腿跨出车门下车。
……
今晚在山月酒店有一场私人生日晚宴，是京城赫赫有名欧阳司令的九十大寿。
欧阳司令一生戎马，立下无数战功，是京城有权有势的大佛。
傅名扬的爷爷与欧阳是发小，一个院长大，后来一个从商，一个从军，却不影响彼此深厚的友谊。
会场衣香鬓影，为投老人家所好，全场女士都穿上旗袍，重现七零年代的京城烟云。
此刻，台上正在上演贵妃醉酒。
听剧是老人家平时的爱好之一。
老人家很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嘴角含笑，随着曲调摇头晃脑，手指轻敲。
台上的杨贵妃身段慵懒嫋嫋，体态撩人，艳入肌骨，就是身材高了点。
手持漂亮的花扇，缓缓地低吟浅唱，声音柔肠百转，眉眼之间醉酒横生的媚态，水袖上抛下叠，嗅花时的卧鱼，衔杯时的鹞子翻身与下腰，眼儿一颦一勾，销魂夺魄。
汪颖正好往台上一看，目光与杨贵妃撞在一起。
这眼神似曾相识。
宴会听隐隐约约的私语声，传到傅咏絮的前座这儿来。
这里坐的只有她和欧阳家人，傅咏絮侧身看了后方的陆庭之一眼，无声问：“怎么回事？”
这场宴会个个非富即贵，有权有势，有头有脸，半点动静都让她如临大敌。
陆庭之的目光转到入口处瞅了瞅，倾前，在她耳畔低语：“顾主席来了。”
傅咏絮不以为然地微蹙眉稍，来就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陆庭之：“看看他身边的女人。”
傅咏絮回头，神色有些异样，很快收起。
汪颖和顾言在几个人的簇拥中，走向他们的位置。
很多人的视线都往汪颖身上集中。
汪颖这身淡雅神秘天青色旗袍，那种旁人不可企及的气质彰显无遗，是她独树一格的味道。
顾盼之间，有说不出的风情与灵气。
台上的杨贵妃久候唐明皇不到，羞怒交加，一气之下，脱去凤袍，换上宫装，命高力士添杯奉盏，开始借酒浇愁，喝得酣然颠倒，随着醉步，眼儿迷离，顶上的珠翠，裙上剑带，不住晃动，贵妃的期待与失落，孤单与怨恨，演得丝丝入扣。
汪颖看得目不转睛，胸口涨涨的，莫名的心情复杂。
表演结束，观众拍掌，不绝於耳。
台上的杨贵妃和一干演员，站在台前谢幕。
杨贵妃的目光在观众席上梭巡了一圈，最后在汪颖这边，停了二秒，移开视线。
晚宴正式开始，请的人不多，总共也不过十桌。
老司令的身体已不复以往，双腿又残，一直坐在轮椅上。
汪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有个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头，轻声叫她：“颖儿。”
汪颖回头，声音充满意外和惊喜，笑道：“兰妍。”
兰妍看到她也很开心：“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汪颖点头：“妳还是那么美。”
“再这么美，也美不过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傅名扬。”
兰妍翻白眼，这口气真像单伯杰。
汪颖噗哧一笑，这话倒是中肯。
兰妍仔细端详她：“你这件旗袍真好看，特别适合妳。”
这旗袍布料很特别，在光亮处色泽青中泛黄，光暗处又青中偏蓝，纯手工刺绣，繁复的盘扣，精致的图案，处处都是细节。
汪颖看她：“妳才美。”
一身踯躅色的绸缎旗袍，锦鏽的花色，风情婉约，也只有兰妍能穿出这个颜色的艳，而不被它压下去。
“对了，怎不见伯爵？”
兰妍的眼神朝舞台望去。
汪颖眨了眨眼，不可置信。
兰妍笑着点点头：“不要怀疑，还有知道杨贵妃是谁演的吗？”
汪颖呆了。
兰妍：“他们有个赌局，输的人就要听赢的摆佈。”
汪颖点头，她记得。
例年来傅名扬十赌九赢，难不成这次输了？
汪颖回想刚刚那些卧鱼，下腰很多都是高难度动作，不够这也还好，多做几次，总会上手。
难在怎么让眼神有戏，这才是考验。
可那个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极致。
两人聊了一些女人间的琐事。
汪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小星星应该三岁了，一定很漂亮。”
兰妍拿出手机解锁，点开照片给她看，一张张地划拉过去，献宝似地。
两美人儿头靠头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愉悦的轻笑声。
“好可爱这是妹妹？”翻到一张小女孩和小星星的合照，汪颖惊讶极了。
“两个被我老公宠坏的捣蛋鬼，老爷子在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我只好做坏人，扮黑脸，不然这么无法无天下去，以后还得了。”
讲到孩子，兰妍就有说不完的话。
汪颖看着她一脸的莫可耐何，然眉稍眼底俱是为人母的骄傲与喜悦，也被她感染。
正在谈笑间，汪颖眼尾余光瞥到两道人影从里面出来，并肩走向老司令的主桌。
有个人慢悠悠地坐在老司令旁边空着的位子。
汪颖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如果说汪颖的到来，令所有女人黯然失色，那傅名扬的出现，则是艳压全场。
宴会厅里明亮黄澄的光，偏巧打在他身上，许是刚卸妆，冷色的皮肤更加萤白，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精致的长袖衬衫和黑西裤。
人群里开始传来说话声。
——：“老司令旁边那个人就是鼐族少主，偷偷跟你们说，今天很多人是冲着他来的。”
——：“对呀！难得有机会一睹鼐族少主的真颜，怎么可以错过。”
汪颖和兰妍相视一笑。
有个人神神秘秘的说：“知不知道刚刚的杨贵妃是谁？”
汪颖听到好几道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妖孽！”
四周皆是止不住的轻笑声。
她和兰妍脸上的笑都收不住。
汪颖发现远处单伯杰的目光四处找寻兰妍的身影。
兰妍也看到了，转头对汪颖低语：“他们出来了，要不要一块过去？”
汪颖放在桌下的手收紧，脸上笑盈盈：“不了，又不熟。”
兰妍听她这么一说，眼神深思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想兰妍可能区解她的意思了，不过她没想多做解释。
兰妍牵起红唇：“那我过去了，回见。”
汪颖对她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