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谓作茧自缚
世间所有的相遇,即是久别重逢。命中注定的缘分驱使着相似人生轨迹的人踏上同一单行线,相识相知。可是生命又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生离死别,随处随地,降临。
默默将花放到梁妍的灵位旁,陈以沫后退数步,点上烛火。
火光映着她日渐消瘦的脸,点燃了嫣红的双颊,为冷寂的双眼,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铃木塔内,安葬着数以万计的亡魂。每一座灵位前,都会放着两根永不燃尽的烛火,以此来照耀着那些想归家,却迷惘于路途的人。
听大师说,塔内有一座灵位,盛开着一整条烛火之道,经年不灭。
是一位痴情的男士,为了他那亡妻所亲手设立。
而现如今,有了第二个如此执念的人。
光明不灭,归路永存。
陈以沫望着那露着璀璨笑容的遗照,深情描绘着那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留恋不舍。
她不会孤单的,陈以沫想,在另一个世界,将会多出一对相爱的情侣,甜蜜生活。
经过数个日夜的思索与揣摩,陈以沫想,她大概知道梁妍的暗示了。转身之际,明艳的脸庞复入黑暗,修长的身影倒映在这一条烛火之路上,身姿摇曳。
死者,与世长眠。
生者,于世斗争。
方氏集团自方麒接管以来,不断受到业界乃至资本的打压。投融资途径被拦腰折断,客户流失严重,不断亏损的数字,触目惊心。许许多多方子杰遗落下来的人脉,碍于安氏集团的施压而袖手旁观。
老一辈逐渐下台,新一代不服于方麒名不正言不顺的夺位,更加怀疑方子杰是他为了争权方氏而所作的大逆不道的弑父之举。
对于这些谣言,知情者只能望而叹息。无知者被蒙蔽,一时之间,网上骂声一片,暗地里有人故意带起节奏,只为抹黑方麒名誉。
明眼人,都知道,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乃是安氏集团。
“安总呢?”安立东走出方氏大宅,不见安寐踪影,白眉一耸,问着身旁的秘书。
“回安董事长,安总有事外出了。”女秘书微笑回答,顺势拉开车门,搀扶着日益老态龙钟的安立东上车。
不知为何,自那次安氏年会之后,一向精神抖擞,朝气勃发的老顽童安立东,竟然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独自不能行走的严重程度。
如今内忧外患,唯一能让安立东放心与信任的,只剩下自己这个最爱的女儿了。哪怕她不成气候,也始终是安氏集团的接班人,是她安立东的女儿。
她可以无能,可以软弱,但是绝不能退缩。身为安氏最后的一道防线,绝对不能被击垮。
安立东已经想好了一切后路,自己临死前,会为她准备一个只忠于她的内外团队。哪怕以后没了自己这个老骨头,也会有前仆后继的人才为她所用。
可是,不知为何,安立东总觉得最近,安寐有点不太正常。
神色怪异,行踪鬼鬼祟祟,总是忽隐忽现。
可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无微不至得去考虑安寐。
为她铺垫后路,是他安立东的当务之急。
“喂?陈三叔,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单独聊的吗?不必了吧。”接到陈玉堂的电话,安立东苍老的脸上,皆是谨慎和犹疑。
“我觉得很有必要,那位来了新指令,你应该知道不执行的后果。”陈玉堂缓缓说道。
无言捏紧身下的毛垫,安立东几乎气的吹胡子瞪眼。
“最好是这样!”啪,老人挂断了电话,一手搭在拐杖上,满是皱纹的浑浊双眼开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另一边,安氏大宅内,监听数日无果的安寐,终于等到了这一通电话。久未梳妆打扮的脸上,不安但又隐隐有些期望与渴望。
不知是否是因为梁容那番话,还是隐藏在自己内心多年的疑虑,许许多多的痕迹,都暗示着,安琪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她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
原本安琪的卧室,一直是保存的十分完整又洁净。床前那张巨大的彩照,深刻又完美的还原了安琪昔日的美貌与气质。
可自与梁容那番谈话后,父亲撤走了卧室内所有与有关安琪的物品。生前的遗物,也被一并扫去。就连那张安寐最喜欢的照片,也被换上了稀松平常的黑白遗照。
如此大动作,竟不管安寐的怒声阻止和以死相逼,
随着一件件熟悉的物品慢慢消失在这偌大的空旷房内,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属于安琪的一切,被暴力,慢慢毁掉。
不仅仅是方氏宅院中的一切,当问起安琪生前一切的细节时,那些所谓的生前好友一个个态度骤变,言词之间相互矛盾。
而法医给出的尸检判定也是摩棱两可,能查到的一切线索都与方麒之前所言的十分吻合。
难道,安琪的车祸,真的是人为?
她的妹妹,是被人活生生害死的!
歇斯底里后是彻底的宁静,安寐敛起所有表情,亲自看着那些东西被火焰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眼神愈发得坚定。
有些事情,当一旦种下了怀疑得种子,就会茁壮生长。越是阻止,就越是生机勃发。
悄无声息获得陈玉堂和父亲会面的时间地址后,安寐将自己乔装打扮成一个陌生的样貌,浓妆艳抹。习惯性得背着自己最喜欢的包包,安寐望着镜中得自己,涂上了红唇。
露的比穿的多,以一个风尘女子的形象,她,来到了市内顶级娱乐会所。
完美潜入其中后,寻着路线,安寐来到了目的地的房外。
就在她要用特殊手段,进入里屋时,两三个安保人员注意到了她,皱眉前来查看问候。
“小姐你好,这里禁止外人出入,还请您尽快离开。”穿着制服的护卫很客气,没有因为她的特殊职业,歧视对待。
“啊,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安寐掩下内心的慌乱,捂住颤抖的嘴,眼神飞速瞥着两边的出入口,随意回道。
“没关系,请跟我来。”男人似乎扫视了一下安寐的背包,脸上闪过一丝探究,却被很好的压了下去。
“啊,我的裙子好像破了个口子,我弄一下。”来不及了,机会只有一次。安寐掀开半裸的长裙,三个男士瞪大了眼珠,秉着非礼勿视的君子风范,连忙转过身。
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型监听器,将它牢牢贴在门缝里,也来不及去调整位置,安寐挡在门前,不自然得在他们回头时,撩了下头发。
“小姐,跟我们走吧。”他们做着请的姿势,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却暗地里一阵懊恼不堪。
跟着他们离开时,安寐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如果不细看,真的很难发现门缝里的那个小玩意儿。
安寐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因为在这里,来往者均是权贵富豪,需要极高的隐私和保密性能,监控是被拒绝安装的。
可她错不该背那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定制限量款背包,这款是全球顶级设计师单独定制的非卖品,全球只有一个,被安立东以友情价换购,是赠予爱女的回国之礼。
当安立东知晓这一切时,陈玉堂穿着白色长褂,坐在一角,安安静静的听着眼前这个瞬间好似耄耋之龄的老人,手足无措的替自己的女儿的狡辩言论,他那激动的模样,真令人担心,是否承受得住接下来的打击。
而中央屏幕内,是一张稍显年轻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下,锋利的五官宛若开了仞的刀剑,只一眼,就会颤抖着伏地称臣。一身简约的中山装打扮,将这位男子,本该年轻的面容拉入了世纪之框。
“陈二爷,我保证,我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育我那个不懂事愚蠢的女儿!看在我们安氏多年为您铺路的份上,绕过她一回吧!我就…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啊!”安立东老泪纵横,扑倒在地。
“回二爷,监听器已被拆除,但是我们不敢保证,是否曾泄露了其他信息。而且,据汇报,安氏安寐已有多处反常举动,也不确定,她到底知晓了多少。”画面中,男人身旁站着三四个人,垂眼汇报着,无悲无喜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直接让安立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落座一旁的陈玉堂惋惜般叹了口气,他放下茶,站起身,望着屏幕中神情冷漠的二哥,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结局,离开了这里。
“做的利落点,找个合适的理由。还有,若是安立东有不满,及时善后。”被唤作陈二爷的男人下了命令,扫了一眼离去的男人,嘴角不可察觉的抖动了一下。
屋内恢复了寂静,人走茶凉。唯独留下一个瘫倒在地的白发老人,意识不明的陷入精神恐慌之中。
与虎谋皮,就该做好退路的准备。哪怕壁虎断尾,也切莫因小失大,可安立东不会明白。
在他心中,当天平一端的所谓的亲情超越另一方之际,就该预料到自己身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