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所谓直击死亡
这一天,雨下的很大。
珠子一般的雨滴坠落在人间,绵密又爆裂,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急剧冲刷着地面,荡起层层水光。
一把黑伞,一身黑衣,一个未亡人。
光滑伞面流落下的水珠,顺着伞骨,缓缓滴落,在女人黑色皮鞋脚下形成水团。
微微抬伞,露出女人鲜红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空洞到极致的双眸,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干涸又绝望。
女人面前,是一块白色墓碑,没有碑文,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未亡人之夫。
长久的高跟鞋站立,并没有使梁妍乏力。她就像个ai机器人,面容呆滞,身形僵硬,伞下仅仅包裹着肉体躯壳罢了。
很早的时候,梁妍是个妓女。
美丽的皮囊是她绝妙的武器,每当夜晚来临之际,霓虹灯闪烁在幽暗的僻静之处,人类的欲望开始到达顶峰时,她就是最完美的身体收割机,将那些神色迷离的男人,带进欲望的深渊,共同沉沦。
糜烂溃败是她身体腐朽的开始,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沼泽之下的人呐,越是挣扎,就越是被会被牢牢吸入无尽深渊。
这荆棘丛中,人人皆自保为生。想要生活下去,都将化身为藤曼,攀爬着那些强壮的枝木。
各自为生下,谁又会去怜悯那些阴暗角落的被抛弃的烂泥呢?
她这一生,看尽人间百态,阅遍世间冷暖。
每当躺在那些人的身下时,望着那些人浮肿又丑陋的肉体,是什么感觉呢?
无,是虚无的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容器,盛纳着所有的脏污和黑暗。那些数不尽的贪婪欲望和疯狂,在梁妍眼中,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呈现,却又陷入无尽虚空之中。
那个男人又是如何闯入自己烂泥一样的世界的呢?
黑暗中照进的光,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绚烂,也会冲掉那些黑雾缭绕的乌云团。
他是梁妍接的最后一个客人,却成为她心中的第一人。
早已尘封的心,已经同硬石一般。
可他会用那双粗糙又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得拢住,会用充满怜惜和爱意的低沉嗓音围绕着她冰冷又绝望的心。
他健壮又充满着柔暖爱意的身躯,会环绕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躯壳。
“妍儿,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在哭。”
“妍儿,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
“妍儿,让我们的过去成为秘密吧。看到了吗,那阳光下的我们,拥抱着最美丽的光辉。”
…
终究还是凡心肉胎,随着那些过往云烟的一幕幕开展,梁妍钢铁一般的意志,还是被击垮了。
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冲刷着她冰冷苍白的双颊。
达达,你不会寂寞的,等我。
我马上就会来见你。
梁妍转身,黑色大伞下,瘦弱的身躯却有着一股顽强执拗之劲。
没想到,陈以沫一直联系不上的梁妍,居然在凌晨给自己发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陌生号码,但是那熟悉的断句,绝对是梁妍的手笔。
沫沫,马上,来,我家。
没有任何犹豫,快速套上外套,陈以沫连忙出门。
一连下了数天的暴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凉意透着刺骨的冰寒。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以沫内心逐渐升起一股惊慌。
她不断催促着司机,浑身冰冷,发着抖。一个可怕的猜测一直盘踞在她心间,并且越来越大。
一下车,陈以沫拼命奔跑着。疾风掠过双耳,刀刃一样,剐着脸颊。可她双眼只有一个地方,长发吹拂在风中,三千发丝张扬,黑的与夜为一体。
到到梁妍家门口时,望着敞开着的电子门,以及一片漆黑的室内,陈以沫隐藏在大衣下的双手,不知所措。
摇摇晃晃的大门发出被暴力损坏得惨叫,门把手上电子锁闪动着红光,启动着报警功能。
漆黑一片的室内如野兽一般,蛰伏着,只待给人致命一击。
只犹豫片刻,陈以沫眼神冷了下来,一步一步踏进梁妍家里。
摸到开关处,微微一压,瞬间,光芒涌满了整间屋子,短暂的刺眼入目,陈以沫眯着眼,巡视着四周。
翻箱倒柜,衣物家具散乱一堆。抽屉外翻,就连冰箱都大开,所有一切能藏物的地方,均被人彻头彻尾的搜查过。
似乎是心灵感应,陈以沫蹲着查看一处踪迹时,内心有一个声音,蛊惑着她看向阳台窗外。
只此一瞥,却让陈以沫全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好象失去了力量,只能呆呆的支撑住僵直的双腿。
巨大落的窗外,一个人影极速坠落。碰倒了栏杆,巨大冲击力之下,直接使之弹起又再次下落。
微微的偏差,使得直接撞上了窗户。
玻璃窗剧烈的震动着,一张满脸鲜血,睁着眼睛的人脸贴在其上。血迹印在玻璃上,蜿蜒出几条血痕。
瞳孔放大,陈以沫定定对上那张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美丽面容,呼吸都似乎停止了,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
这个女人有着最靓丽的头发,精致的五官恍如最珍贵的礼物。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戴着红色宝石项链,此刻却偏折一侧。断裂的脖颈上挂着那脑袋,鲜血喷涌。
身体瘫倒在地上,陈以沫抽搐着嘴角,眼皮疯狂挑动。她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却怎么都挣扎不开束缚。
全身开始颤抖,陈以沫脑海里的所有思绪暴躁又混乱。她的眼里疯狂开始袭卷,一种想要撕碎一切的毁灭冲上天灵盖。
那些心底所有被压抑的嚎叫一下子被全部释放出来,找不到突破口之下,将陈以沫的身体内部,捣毁的稀烂。
两眼一翻,她嘴角吐着白沫,眼前陷入了黑暗。
三四个黑衣人在陈以沫失去意识的瞬间,跳入阳台,匍匐落地。
高个子蒙面男,上前查看着梁妍的尸体,翻看着每一处,随后泛着血红的眼睛冷冷盯上了屋内倒地的陈以沫。
“大哥,不行。你忘了,不能伤害她。”旁边矮个子的长发男一把拉住怒气冲冲的高个,赶忙出声提醒。
很年轻,嗓音清脆。
冷冷甩开长发男,他目光阴沉的看着这一切,咬牙切齿的声音丛口罩下传来:“这娘们,死了都不让人安心。”
身后的几人无可奈何的相互对视,随后跟上高个男人的步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片狼藉的房间,女人的身体开始抽搐,嘴侧的泡沫越来越多。
满是鲜血,血痕遍布的阳台外,死去的女人躯体呈现着诡异的姿势,沾满鲜血的长发干涸了,像是幕布,盖住了扭曲的躯壳。
楼下,警车的铃声响彻整片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