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威廉姆斯·黑手
就像做了一场梦。
指尖尚还残留着她的味道，但那美如幻象的绝世容颜却随着缕缕白雾飘回“魂匣”，再无声息。
安晓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把精致细剑，思绪缭绕。
出乎意料地，在白雾消散的最后一刻，剑鞘开始绽放出道道绿光。
他略微凝眸。
只见这把具灵之物竟开始在自己眼皮底下改换形态，就这么一点点变细变长。
剑鞘逐渐融为一把崭新的、与“她”的瞳色重叠的二身长大太刀，同时，周身散发出与她相近的芳香。
“伊代……”
他将太刀紧握。
熟悉的形状带来安心的感觉。
一股抚慰的情绪从中传来——
仿佛在说：
“我还在呢。”
“……太好了。”
得到明确的回应，安晓总算可以放心地轻呼出一口气。
他再也不想体验刻骨铭心的分离了。
“这次，我会好好握住你，带你去到我要去的任何地方。”
他低声喃喃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轮廓。
仿佛要通过触觉，将她的每一寸都刻印在心底。
伊代传来满足的情绪。
不过其中夹杂着的，还有着这样一层含义……
“我说神明大人，你还是先想想办法，把我喂饱再说吧？”
“……”
“我建议你呀，孤独的时候，可以先去找你的那些小情人。等到实在没人陪了，寂寞难耐时，再来找姐姐。姐姐我会尽可能打起精神来，聆听你那可怜巴巴的哭诉的。”
“？？？”
这般轻佻慵懒的语调，成功而又精准地驱散了安晓心中的阴霾，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丝冒犯。
“等等，你给我说清楚，小情人什么的……”
“哈啊——我累了。晚安。”
“喂……”
她再无回应。
“……”
安晓不太服气地抿了抿嘴，想再理论理论，却也无可奈何。
只好收起太刀，轻轻一叹。
此刻，林中落叶纷飞，花雨消散。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片息时间整理好心绪。
随后，弯下腰，拾起了静静躺在一旁的木制法杖。
这把f级别的破木法杖来自黎贝卡。
此刻，小姑娘正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纱布，欲图给昏迷的威廉姆斯缠住伤口。
见安晓走来，立刻起身，几乎用九十度角的鞠躬大声说道：
“恩人！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必须要代表我们学级和白隼学级感谢你！
虽然太大的我也代表不了……不过，我和威廉姆斯的命，确实是被你和刚刚那位漂亮姐姐给救了！
话说她好美啊！是你女朋友吗？哦对了……我叫黎贝卡，是芙蕾雅学院苍鹿学级c班的学生！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留下一份联系方式，我会用尽后半生去打工赚钱，以此来报答哥的救命之恩的！谢谢！谢谢！”
这位坚强活泼的小姑娘似乎天生就有着自来熟的气场。
“……没事。”
安晓轻轻摇了摇头，并将法杖递还给她，目光转向靠在树根旁奄奄一息的威廉姆斯。
“他的伤很重。”他说。
黎贝卡接过属于自己的破木法杖，心中感慨万分：
“是啊！都怪我，硬要拉着他来这鬼地方做任务，害得他被刚刚那变态杀人狂给夺去了手臂……唉。”
她声音低落，脸上满是自责。
安晓听完，则是回首望了眼吉尔伽什被抹去的位置，指着那于沼泽土坡上静静摆放着的木盒，对黎贝卡示意道：
“帮我把那些东西捡过来，我打算尝试着治疗他一下。另外，说说事情详细的过程。”
“哦哦！哥你还会治疗术吗？！牛哇！！我这就去！！”
黎贝卡噗唥一声跃到一旁，以最快的速度迈开小腿，跑向那堆战利品。
明明只是十几步的距离，却还是在跑的过程中摔了一跤……
“哎哟……！”
“慢点，别急。”
安晓不徐不缓地说道：“如果能治好，晚几秒也能治好。如果治不好，早几秒也是治不好的。”
“……哥，你说的对。”
虽然依稀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一句废话，不过黎贝卡依然配合地连连点头，爬起身来将那些药剂、一双靴子、一本册子，全都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并抱了回来。
如果不是安晓阻止，她甚至还打算把吉尔伽什那化为废铁的银剑碎片也给收集起来……
“哥您看！全是宝贝！”
黎贝卡双眼发光。
她这辈子都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么贵重的几样东西，此刻将它们抱在怀里、呈给安晓，竟有种恋恋不舍的意味。
“嗯。”
安晓只将其中那本封面写着《纹章学》几个大字的册子收进了惜夜，随后，直接将那卖相极佳的药剂盒打开。
略作分辨后，他取出其中一瓶红色、一瓶紫色的药剂滴瓶，并用指甲单手挑开它们的瓶塞。
嘣。
他将滴瓶拿稳。
咕噜——
两瓶药水先后被灌进威廉姆斯的喉咙。
“卧槽，哥！？那可是中级体力药剂和中级耐力药剂啊！！您、您就这么把如此贵重的药水喂出去啦！？这……这可都是你的战利品呀！很贵很贵的！！”
黎贝卡眨了眨眼，脸上满是震惊。
她虽然也想让威廉姆斯好受一些，但这个成本，是她无法脑补的。
然而，安晓却是面色淡然，微微摇首道：“我知道。”
“可人命显然更重要。不是吗？”
“这……”她睁大了眼。
“不如说，能救活一个人，于我而言，远比多出几枚破钱更有意义。更何况，你们是学生。”
安晓心绪平和地说出这番话，心中想的其实还有一句——
出门在外，校友之情约等于同门之谊，能帮上一把自然要出手。
这和“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之类，是完全不一样的。
黎贝卡看得出，安晓脸上那一切如常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虚假做戏……他似乎真的不图什么回报，就这样把药水施舍了出去。
“那可不止是几枚金币啊……”
黎贝卡小声嘀咕着，目光转向咽下药剂的威廉姆斯。
很快。
“咳咳……咳咳！”
在这效果极佳的速效药力下，威廉姆斯缓缓醒转过来。
“我……怎么回事？”
他睁开双眼。
拧紧的眉头下，第一眼看见的，是安晓那惊为天人的俊美帅脸。
“你是……哦！黎贝卡一直在嘴边叨叨的那个家伙！”
“喂……！”小姑娘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小声提醒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个哥刚刚救了我们的命！”
“啊？他击败了那个金毛怪男？？？”
这位被断去一臂的武僧似乎彻底放下了先前的自律和矜持，在情绪激动之间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是的！他、他还喂了你大药！还想治疗你！”
黎贝卡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伸出一只小手弯曲食指指着安晓，吹捧道，“我猜，这个哥的行为怕不是神主转世！”
“……”
面对这番话，安晓有些无语。
但也没反驳什么，只是伸出手来，附于威廉姆斯那条断臂前方，略作强调：
“事先说明，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回复术。我不能确定它的效果，也不知道能否减轻你的痛苦。而且，更不能断言使用过后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你，愿意接受吗？”
他看着威廉姆斯的眼睛。
“这……”
威廉姆斯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打怵。
毕竟，没人愿意去当不靠谱医师的小白鼠……
不过，反正胳膊也已经是断了，如果没有眼前这位强大的恩人喂药，自己现在说不定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如果你接受，我再对你进行治疗。如果不愿，也无妨的。我会立刻离开。”安晓语气平和。
“我……”
“哎呀，你就试试嘛！！”
这时，黎贝卡也开始在一旁催促：
“大不了就烂了呗！还能怎么的？反正你那断臂都残缺不全了，就算带回学校去找辛德莉法教授肯定也是接不上了。”
“……”
威廉姆斯眉头一拧，觉得有一定道理。
遂下定决心：“行！”
“试试就试试！”
他狠狠一咬牙，如即将赴死的狼牙山壮士般扭过头去，铿锵有力地将自己那条仅剩上半截的右臂凑到安晓眼前。
“……别紧张，你这样没事。”
面对威廉姆斯的信任，其实，安晓也是颇有压力。
毕竟他之前就一直在找能够测试自己新学的回复术的机会，好不容易遇到了，自然不想错过。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体内的魔力汇于掌心。
在黎贝卡一眼不眨的目光和威廉姆斯视死如归的表情下，他对准了断臂的切口处，轻声低语道：
“暗影回复。”
嗡卬——！！！
一道暗紫色光晕登时在安晓的掌心亮起，如蚁群般渐渐将威廉姆斯的断臂包裹。
“……”
威廉姆斯冷汗直流。
“我的天呐……多么的不祥的颜色……啊不是！多么……罕见的、的……稀有治疗术！”
黎贝卡组织了半天语言，点头哈腰地挠了挠头。
安晓则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体内的庞大魔力池正在疯狂消耗。
那暗色光晕每次一闪一灭，几十上百的魔力便会凭空蒸发……
他微微皱眉，意识到这次治疗似乎并不像想象当中那么简单。
便即用另一只手指向了盒子里的某瓶散发出诱人光彩的湛蓝色药水。
黎贝卡当下会意。她连忙将之取出，并打开盖子，双手奉到安晓手中。
“嗯。”
咕噜——
安晓将这瓶中级速效魔法药水一饮而尽。
“嘶……哈。”
丝滑的药剂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化为滚滚魔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原本亏空的魔力池，几乎是以暴增一格的速度，直接达到了将近一半的量！
效果十分显著。
“这就是中级药剂的作用么……”安晓心道，“看来还不错。”
按理来说，他体内目前的魔力值上限是1500左右。
而正常的、天赋平平的魔法师，在13级的阶段，这个数值大概为50……
就连身旁已经加入了芙蕾雅学院苍鹿学级的魔法使黎贝卡，在22级的前提下，也仅有区区150的魔力值。
这意味着，安晓现阶段的魔力上限，至少是常人区间的十几二十倍以上……故此，每次耗空蓝量后，也需要休息很长的时间，才能全部回满。
当然，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维恩大陆上，升级并不能像前世接触过的许多作品当中，直接“满血满蓝”……
毕竟等级的提升只建立在阅历和经验的获取之上。于此真实纯粹的世界之中，不可能像游戏里那样，我要没魔了、恰巧我又快升级了，所以我绝境之下赶紧杀只附近的怪物，状态当场补满……
这种情况在残酷的现实里是不存在的，只有完全数据化的位面才会呈现出如此违和的虚拟。
现在，安晓在这一口500mp的魔法回复量下，几乎补上了先前使用“混沌石”和“吞噬之牙”所消耗的全部。
要知道，暗影系法术与同等阶元素魔法和自然系魔法相比，本就耗蓝严重。
他现在正在使用的“暗影回复”当然也属于该系的一种，而且是持续性消耗，直到停止治疗才会结束。
随着乌光的明灭，安晓的精神力和专注力也在急剧地燃烧着。
他看向威廉姆斯那逐渐从紧张演变成疑惑、再到现在充满不解和惊疑的表情，开口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侧，黎贝卡也在竖起耳朵、好奇地等待着答案。
“我……我感觉……”
威廉姆斯欲言又止，脑子里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感觉什么？”
“就……切口那里，痒痒的，麻麻的……”
他眉头紧锁，踌躇道，“也不是疼！只是、只是……”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
他终于捕捉到了最为贴切的当下感受。
“哈？”
旁边的黎贝卡闻言一愣，旋即不信道，“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回复术只是能缓解你的疼痛而已，怎么可能让你长出……”
话音于此，戛然而止。
嗤啦——！！！
只见在安晓极度认真的表情、以及紧紧眯起的专注双眼下，威廉姆斯那断臂之处暗光一闪——
一只黑色的、似乎完全是由暗影粒子聚合而成的崭新手臂，
就这样，突兀且诡异地从那平滑豁口里，
窜生而出。
“……我、我超……？？！！”
眼前的一幕让黎贝卡捂紧小嘴。
威廉姆斯也是瞪大了眼珠子，满脸骇然地“刷”地一下扭过头来，死死盯住自己这条崭新的、刚刚与大脑建立起连接的右臂。
黄昏之下，那条被金发男斩下的断手依然静静躺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面。
“这……”
他看了看自己那条断臂，再看了看这只新生的黑色手臂……随后，尝试着活动了一下五指。
——
贴合，自然。
“这……！”
他再次尝试着，握了握拳。
——
知觉尚在，青筋明显。
“这……！！”
不仅如此，纯粹由暗影粒子构建而成的部分，竟似比自己原本的手臂更有力气了……
“……”
在一番尝试与活动过后……
他最终忍不住张开大嘴，将这纯黑色的手臂高高举起，呼号之音再一次地惊落了林中片片鸟羽——
“我长手了——！！我……我长手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