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上赶着不是买卖
校医院离训练场的距离并不远。
封无过还没把人送到校医院, 医院就主动派人来接了。
“怎么回事？”
封无过把人放到担架床上，“应该是精神力透支了。”
医生闻声看向他，“你是？”
“这不重要。”
医生：……好吧, 确实不重要。
校医院值班医生但凡有空的都过来了，紧张的阵势堪比对待国宝。
被挤出去的封无过也不想再给略显逼仄的空间施加压力, 主动退了出去, 与跟过来的顾臻正好碰上。
顾臻愣了愣，“你要走？”
封无过点点头，“我在这儿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顾臻镜片后的眼睛眯起, 不悦道：“随你。”
“我家人还在训练场那儿。他醒了你……”封无过眼睁睁看着甩上的门……行吧。
……
颜玉律醒来时, 顾臻正坐在他床边像对待仇人一样虐削着苹果。
他撑着额头坐起身, 头隐隐作痛, 还有点恶心。
他缓了缓, 问道：“他人呢？”
顾臻嗤之以鼻，“不知道。”水果刀直接连皮带肉狠狠削掉厚厚一层。
颜玉律揉了揉额头，“谁惹你了？”
“你说呢？”顾臻一刀插上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你是削给我吃的。”
“你不需要, 你有精神食粮就够了。”顾臻泄愤似的又咬了一大口。
颜玉律看了眼他手里削地坑坑洼洼的苹果：正好，也并没有想吃的欲望。
顾臻又连咬了两口, 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不是我说你, 咱好歹是个s级的alpha, 能不能有点逼格，别这么上赶着犯贱成吗？”
“走了？”颜玉律摸了下手腕, “我的智脑呢？”
顾臻见他拔了输液管就要下床，堵在胸口的郁气更重，“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个道理我不信你不懂。你这滤镜也太厚了, 我是没觉得那个beta有什么好的，一味上赶着讨好，别人还以为你很廉价呢。”
颜玉律觉得头更痛了，“你等会儿再逼逼行吗？我智脑呢
？”
顾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贱攻渣受，他就多余管这破事。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颜玉律的智脑丢给他，“现在这个点，人家应该都登上回去的飞船了。你要不要跟校长再请个假直接追过去算了，反正我看你现在脑子里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颜玉律穿着外套，头嗡嗡个不停，“你别说话。我头疼。”
顾臻：“……最后一句，看见这什么了吗？他还你的。”
颜玉律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盒子，墨眸微黯，也没打开。“不意外。”
他打开病房门，外面走廊上占满了人。
“颜首席，你醒了！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是我们吵到你了吗？我们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们马上就走，颜首席好好休息吧！”
……
学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颜玉律忍着头痛，“谢谢各位的关系，已经没事了，都散了吧。”
他一边拨着通讯一边越过人群往外走。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懒散的声音响起：“喂？”
颜玉律语速有些快，“你在——”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透过人墙间的缝隙，看到熟悉的长腿熟悉的二郎腿坐姿，微怔之余，唇弧不由微微上翘。
他走了过去，人群随着他的脚步自动避让。
“怎么在这儿坐着？”
坐在封无过身边的学弟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了下，很有眼色地准备起身让座，封无过先一步起身往外走去。
“啧。他们告诉我要守规矩，不要打扰颜首席休息，还要讲究先来后到。”“颜首席”三个字充满了戏谑。
颜玉律跟在身后，闷笑，“这么守规矩？”
“不然呢？被你的迷弟迷妹锤死？这么多，我可打不过。”封无过对身后探究的视线还是有些烦躁，“行了。看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呢？我头疼。”似是为了证实自己话里的可信度，颜玉律揉了揉额头，“真的。”
封无过看了他一眼，“头疼就好好休息。疼
才好，才能多长点记性，精神力透支可不是好玩的。”
颜玉律沉默了。当年封景的就医记录上有一条是：精神力严重透支。他揭过这个话题，“我还以为你走了。”
“本来是打算走的。这不，老太太认出了你，不放心，我就替她过来看看情况。现在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颜玉律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爸爸的遗体……”
那道背影顿了顿，轻飘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事儿。这种事情急不来，看运气。”
颜玉律没有忽略那声音里细微的颤抖，眼睫轻垂，“找到了。”
明明是平地，那道身形却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子。封无过转过身，“你说……真的？”明明知道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但还是有种不真切感。
“真的。但是，我好像有点后悔。”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毕竟，漂流在太空中的遗体没几个好看的，本意是想弥补他一个遗憾，但他不确定这会不会成为另外一种心理阴影。他不是没想过火化后再交给他，但这种不可逆的擅作主张，他到底还是不敢。
“我想看看。”
颜玉律轻轻点点头，“好。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封无过手指抽搐了下，“好。”
现阶段空间材料的应用技术只是相对成熟，微型空间钮单价相对比较平民点，中型的单价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更不用说能收纳机甲这种庞然大物的空间钮。但是这些并不是最贵的，在空间技术上叠加二级技术后的价格更是令人瞠目。比如空间里增加了调节温度、湿度等功能应用，那这个价格就不是简单地翻一番了。
假期实习时，每一大组的临时基地都配备有运输舰。一个半月的实习期结束后，也不可能为了个人或者单独的几个人再专门配备，所以颜玉律提前另外采购了几个可以调节温度的空间钮。
他到训练场从机甲驾驶舱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空间钮，顺便把春火给收了起来。
然后，他领着封无过进入他的固定训练室，将房间温度调到零下，取出了一个透明棺材。
真空环境下，遗体并没有怎么腐烂，只是成为了一具干尸。其实，比起其他打捞起的遗体，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颜玉律并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他绞尽脑汁，也只说出一句：“其实想想，人都有死的一天，我死后的样子应该还没有这么好看。”
“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可以吗？”
“好。”颜玉律离开前，意有所指道，“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所以，可以容许自己发泄一下。人如果总是一直紧绷着，会断的。
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一个棺材，像是静止的画面。
许久后，封无过终于动了。
他手握成拳捶在棺材上。
“你以为你自己很英雄吗？现在小学生都知道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身安全，你连小学生的觉悟都不如。”
……
“都退役了，还拿军人舍己为人那一套老标准行事，除了多搭了一条命，改变什么结果了吗？”
……
他单手盖住眼，液体从指缝溢出坠落。
“自己的omega不管，还去管别的omega死活……我和潇潇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老爸……”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颜玉律靠在训练室外面的墙上，像是入了定。
“主人，这个时候正是b哥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还等什么时候？”
“主人你倒是赶紧进去呀，给个温暖的抱抱，不行给个结实的靠靠。真是急死我了，都到这一步了，就差临门一脚了，主人你就不能干脆地踏进去吗？！”
“再墨迹会儿，新生报到就截止了，到时候人财两空主人你可别后悔！”
“借机卖惨你不行，趁虚而入你不做，还追什么人，打一辈子光棍好了！气死我了，我要是有身体我就自己上了！算了算了，你还是让我强制休眠吧，眼不见为净，气死我了！”
然后，一直没理他的主人满足了他最后的请求，让他强制休眠了。
春火：……
等到门开的时候，颜玉律看了下时间：十分钟。
一个人要对自己多么苛刻
，才会连发泄都只能有十分钟。
“抱歉，让你久等了。”封无过面上已经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除了微红的眼角外别无异样，“还有，谢谢。”
“没事。其实，偶尔，还是可以允许自己多放纵一下的。”
封无过微怔，随即笑得极淡，“足够了。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
“手续我会替你办好，你签个字就行。”
封无过点点头，没有反对，“好。尸体……直接火化了吧。”老太太的状况，看不了这个。
颜玉律：“好。”
封无过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倚在墙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支撑着，手指轻抬，“有烟吗？”
颜玉律：……？“没有。”
“算了。”封无过收回手，抬眼直视着他，“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颜玉律回望着他，没说话，没有笑意的唇弧显得有几分凉薄。
封无过笑了笑，泛红微润的眼角衬得有几分昳丽，“没关系。什么都可以提。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这原本应该是句动听的情话，但颜玉律却觉得此刻，这句话，寒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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