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封无过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如果我说您认错人了您信吗？”
“你觉得呢？”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却平添了几分寒意。
啪。封无过很识时务地敬了个端正的军礼：“穆少将好！”
声音很响亮，姿势很标准, 连称呼都不是外人调侃的木兰少将而是中规中矩的穆少将，穆岚瑿却只觉得心头无名火起，意识到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他按捺着没让这把火发出来, “你先出去。”
“是！少将！”
……颜玉律看着抢拍的某人转身就要遛, 啼笑皆非。
“站住。”穆岚瑿伸手勾住封无过的后领, 重复了一遍，“小颜, 你出去下，我有话和他说。”
“人家的地盘，我们俩占着把主人给赶出去, 这不合适吧？”
……再一次被抢话的颜玉律：行吧，你开心就好。
穆岚瑿深谙他什么德行，“行。那我们俩出去聊。”
封无过：“穆少将，这外面人看见了，不合适，我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让人看到他和穆岚瑿在一块儿，他不得被撕了。
穆岚瑿漠然：“封景, 我耐心有限。”
封无过：“……小颜同志, 还是辛苦你出去吧。”
颜玉律：……一句话没有机会说就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颜玉律离开后, 封无过说：“能麻烦穆少将先放开我的领子吗？皱了都。”
“封景，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虽然心头火烧的厉害，但穆岚瑿还是依言放开了他。
封无过很无辜，“哪种口气？我这不是挺客气挺尊敬您的。”
“客气, 尊敬，这两个词哪个字眼能和你搭上边？你在讽刺我。”
封无过：“……我没有。”话不能乱说，锅不能乱扣，他这两天真的超负重了，背不动了。
“我这少将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别人或许不知，你又怎会不知。”
封无过：“……自然是靠您英——”
“你再说一次敬语
试试。”
封无过：……我太难了。这穆岚瑿比当年更难琢磨了。多说多错，他选择沉默。他现在对白羽那“闭嘴保命”四字箴言倒是有点心得了。
“我在帝国精神力研究院担任顾问的事你知道吗？”
封无过点头。
“那我被送到军事法庭，是靠着一篇实现精神力具现化可行性的论文被保下来的，这事你知道吗？”
封无过点头。
“五年前，联盟机甲大赛，m218行星，山洞里，你看见了是吗？”
封无过食指缩了下，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那本笔记是你送给庄珝的是吗？”
或许是点头点累了，封无过已经懒得点了。
这一幕委实有点可笑，素来惜字如金的穆岚瑿变得侈侈不休，平常话多的封无过却变得沉默是金。
“好。所以你都知道，但你选择了沉默，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一步往上升。”穆岚瑿清寒的目光锁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封景，你甘心吗？你还是我认识的封景吗？我该说你大度，还是说你懦弱呢？”
判断题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选择题就不能不开口了，啧。“我早就不叫封景了，我现在叫封无过。我不知道您……你想说什么，我没什么不甘心的。”
穆岚瑿点点头，“好。原来你改名换姓，连性子也一并换了。”
封无过：“姓还是没换的。”
穆岚瑿早已学会了自动屏蔽他的废话。“一个抢了你alpha的人，窃取了你的成果，脱了罪、立了功，一路升到少将的位置，结果，你竟然是甘心的。我认识你那么久，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个圣父，你的光芒简直能照亮整个星际，你当初不应该上军校，你应该上佛学院。”
“第一，他不是我的alpha。第上，笔记是我送出去的，既然送出去了，根据物权法，所有权的归属就是他的了，至于他怎么处置那是他的自由，他送给你，就是你的了，谈不上窃取。第
三，你说的对，我当初的确不应该上军校。”
穆岚瑿望着他，“封景，我对你很失望。”
封无过讶异地挑眉，“原来你竟然对我有过期望？”
穆岚瑿闭了闭眼，睫毛微微抖动，再睁眼时眼底蛰伏着怒火，“他庄珝当真就那么好吗？值得你为他放弃梦想？你上军校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谈恋爱吗！”
穆岚瑿不是第一次对他有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凉。“好，就当他庄珝真的那么重要。当年的事，只是事急从权，他只是帮我做个临时标记，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想向你解释，不过等我们处理完后续任务后，你人就不见了。”
说到这，他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而你这一走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谁都没有料到，你会把自己的人生当儿戏。我这次来会在拉布拉多星多留几天，我给你两天时间，你把事情安排好，随我一起去军团。”他顿了顿，“庄珝也在。”
封无过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我承认当年我确实对庄珝有过好感，那又怎样呢？知慕少艾的年纪，动了春心也不是罪，他不喜欢我更不是罪，最多也就是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谈不上谁负了谁。我退学，和他无关，更和你无关，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们还不值得。我退学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现在更是快上十五了，我可以为自己的决定买单。你虽然军衔高，但你年龄比我还小呢，热衷做监护人的话，也别找我不是。”
穆岚瑿双眉颦蹙，“封景，我既然遇到了你，就不会允许你这么埋没天赋自甘堕落。”
封无过很有耐心地再次提醒他，“我叫封无过。”
“无过……明明有实现梦想的天分，却只求无过，这本身就是一种过错。最好的年华你已经荒废了五年，再荒废下去，再好的天赋也挽救不了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跟我走，我会为你正名。属于你的，我必尽还于你。”无论是
名，还是人。
这次见面后，封无过还是第一次真正地正眼看他，“你应该清楚还于我之后，你将会面对什么。”
“清楚。”高处不胜寒，一如他当年被送到星际法庭一般，多得是人想要把他推下来。
“为什么？”封无过真的困惑了。不是为此刻他的行为，而是为当年。穆岚瑿这人轴得很，一向眼不着砂，这样的人竟然会把那篇论文据为己有……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虽只是简单三个字，穆岚瑿也懂了他真正所问。他神色淡漠，“就当我当年怕死吧。”
这理由显然很敷衍，封无过挑眉，“现在又不怕了？”
穆岚瑿望着他，轻声道：“现在，不怕了。”
病房外，颜玉律倚在墙上，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给崔莺莺和张生望风的红娘，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得很，可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一扇门，是他跨越不到的过往。如果自己早出生几年，或许……这一想法刚冒头，绷紧的嘴角不禁扯出一分自嘲的弧度：真是疯了，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过只是一场意外。
还是场不怎么美好的意外。
病房门开了。“意外”探出头，问道：“有纸笔吗？”
颜玉律：？虽然内心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进了病房打开抽屉取出纸笔递给他。
封无过接过来顺手递给穆岚瑿，穆岚瑿伸手接过，“写什么？”
没人让他“出去”，颜玉律非常自觉地待在病房里没出去。
“随便写，哪怕你画棵草他都会当成人参收藏的。哦，加一句，比如期待你可以成为我的学弟之类的。”
颜玉律心猛地一沉。
穆岚瑿落在纸上的笔划出一道痕迹，破坏了落笔了一半的清隽签名。
他面无表情地撕掉这页纸揉成一团，不由分说地砸到封无过的怀里，绷着唇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走了。
封无过无语地从怀里捞起那团纸，“……什么毛病
？”
“你弟弟要考军校？”比一贯要低沉几分的男神音响起，整个空间都变得有些压抑。
“嗯。他是穆少将的粉丝，这不是碰到了我就想着给他要个签名。他虽然成绩还行勉勉强强能当个学霸拿过几个马马虎虎的全国竞赛奖，但——”
颜玉律没有心情听他炫弟，打断他，“那你呢？”
封无过困惑：“我？”
“封队长，你是付出型人格吗？”
封无过似乎有些明白这两个人抽哪门子风了，“我是他哥。”
“你是他哥哥，不是他爸爸。”话说出口，颜玉律就有些后悔了。而后悔这种情绪，在他身上极为罕见。
封无过手指转着纸团，“你既然调查过我，自然也清楚他没爸了。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他……穆少将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生气吧？”
他觉得这逻辑有点可笑，“就算我弟弟不上军校，我的生活还是这样，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又不是抢了我的机会，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也不会阻拦。所以我完全不懂你们的点，连付出型人格都出来了。那你是什么，操心型人格？”
颜玉律似点漆的眸底一片郁色，“是我多管闲事。”
封无过眼睁睁地目送着又一个甩脸色走人的，无语道：“这是你的病房，要走也该我走吧……”啧。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
街市如昼，霓光流彩，车象流水。
封无过坐在悬浮车内，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繁华的夜景，手里不断把玩着揉成一团的纸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浇熄不安分的悸动。
没有高强度的拉练，受伤不再是家常便饭，不用把恶劣天气当成磨炼石，不必水里来泥里去把原本的高颜值可劲造，更不会要自己找吃的不说就连吃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这样平淡安逸的日子，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他注视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勾了勾唇，“别折腾了，封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