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王
天黑之后不久，漫天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慕知鸾与加贺修改完最后一道咒文同时收手，凤凰阵光华流转，似传出一缕微弱的凤鸣之音。其后黑烟顺着凤凰嘴的位置漫出，逐渐行成了一道漩涡。
加贺脸色苍白，起身的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竹面见状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住。慕知鸾反手祭出灵犀扇，扇面飞舞，灵光吹散了漩涡里的黑烟，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出现在眼前。
“带上你的狼群，快走。”回头提醒晏殊一句，慕知鸾利落的跳了下去。其余人见状也不敢犹豫，纷纷跟在慕知鸾的身后。加贺与竹面留在最后照应，当所有人都跳入凤凰阵里之后，加贺挥手封闭了入口，以防有人尾随追踪。
古阵之下，依然是皑皑白雪。慕知鸾挥手放出了鱼灯，众人借着灯光四下打量，发现此处竟是一个幽深狭长的山洞。石壁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冰溜子，越往里走，石壁越光滑，厚厚的冰层包裹在石壁上，仿若一面镜子，清晰的映照着众人的身影。
李重言好奇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经意间发现镜子里的人竟然笑了一下，顿时只觉一股凉风直冲脑门，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了：“慕姑娘，我怎么觉得这山洞有些不对劲呢？”李重言揉了揉有些发凉的脖子，惊疑不定的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慕知鸾走去。
“哪里不对劲？我怎么不觉得？”慕知鸾回过头的瞬间，李重言吓得头皮差点炸了，慌里慌张的后退几步，甩手祭出弯月刀，刀锋旋转着切了慕知鸾的脖子。
人头应声落地，慕知鸾的脖子里冒出了淙淙黑烟，娇媚的笑声从嘴里传了出来：“少年好本事……你是如何识出我的？”
李重言指着她黑漆漆的眼眶，嫌恶道：“是眼睛。虽然你的身形与样貌都很像，但眼睛却始终在冒着黑烟，你自己没察觉到吗？”
“原来如此。”‘慕知鸾’摇身一变，化为一条人形的黑烟，缭绕在李重言的头顶，颇为闲趣的跟他交流道：“这古阵为我主人所用，但凡进入到阵里的人，我都能拟出一模一样的相貌。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行呢？她的眼睛是出过事吗？”
“我怎么知道！”经历过最初的惊吓之后，李重言很快镇定下来。趁着黑烟人与他搭讪的功夫四下张望，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消失了踪影，大约也是中了跟他一样的陷阱了。
“其余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李重言有些担忧的问道。
黑影人嘿然一笑，不怀好意的说道：“不怎么样，我主人不想让你们找到他的原身，你们就留在这里玩一会吧。”说罢再次向李重言缠了上来。
“我好歹也是伏魔师一族，虽比不了那两位，灭你却还是绰绰有余。”李重言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弯月刀上，双手结印，再一次祭了出去。但见那弯月刀旋转着变成了一条黑蟒的形状，柔软的身体与黑影人缠绕在一起，张大嘴巴一口将其吞了下去。黑影人惨叫一声，瞬间消失无踪。李重言收回弯刀，用残留着鲜血的指尖在冰壁上写下一道符咒，喝道：“炸！”
伴随着一声巨响，冰层纷纷从山壁上落下来。正如李重言预料的那般，冰层之后掩藏的并不是山壁，而是半路消失的罗红叶等人。看见李重言，罗红叶连忙招手唤了一声：“重言哥。”
“你们怎么样？”李重言走到罗红叶身边，这才发觉他们这边的处境远比自己艰难的多——狭窄的一方山洞里，足足站了六个穿着红衣服的慕知鸾。每个人手里都持着不同的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加贺。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场景着实有些吓人，李重言摸不清状况，只得低声询问罗红叶。
“我也不清楚，刚才鱼灯忽然灭了一下，再亮起来就变成这样了。”罗红叶捂着嘴，亦是低声回复道：“这几个慕姑娘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身手却是个顶个的厉害，就连竹面都被打伤了。”
“难怪！”李重言恍然大悟道：“难怪方才我遇到的那个一眼就能瞧出破绽，想来应该是比较低阶的鬼族变化的。”
晏殊骑在狼王身上，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听见罗红叶与李重言的闲谈，颇有闲心的说道：“其实我倒是想看看，他们两个交起手来谁更厉害一些。”
他这么一说，李重言与罗红叶相视一愣，继而也忍不住开始有点好奇。
与李重言等人那边轻松的气氛有所不同，加贺与慕知鸾之间属实有些剑拔弩张，他袖着手脸色苍白的靠在山壁上，略显无奈的说道：“这种时候，难道你还打算与我内讧不成？”
手持龙渊剑的慕知鸾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死在这里，正合我意。”
手持鎏金弓的慕知鸾说道：“我与你并无干系，何来的内讧一说？”
加贺微微点头，赞叹道：“这阵法设的真是玄妙，就连我都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手持灵犀扇的慕知鸾嗤笑一声：“分的出来如何？分不出来又如何？”
“只是有些感叹而已……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阵法。”加贺脸色忽然凝重下来，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九羽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加贺话音方落，一股冲天的杀意便在山洞里弥漫开来。仿佛积攒了千年的寒霜之气，冻得五个慕知鸾都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余下那个手持龙渊剑，剑锋直指加贺的咽喉：“这世上谁都可以跟我提及九羽，唯独你不配。你最好识相些，别逼我真的杀了你！”
慕知鸾双目通红，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开的戾气。李重言自从认识慕知鸾以来，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当即吓得脊背一凉，无比庆幸自己方才只是遇到了低阶版的冒牌货，否则动起手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想提，就不提吧！”加贺无奈的叹息一声，并拢双指扫过眉心处，一把长剑凌空浮现，便稳稳当当的将其擒在了手中。他手中这把剑看起来与慕知鸾的龙渊剑有些像，一样的剑身修长，一样的湛蓝光芒，区别只是剑柄上镶嵌的东西不一样。慕知鸾剑柄上镶嵌的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五彩石，加贺剑柄上镶嵌的是一枝正在怒放的红梅花——他似乎十分钟情于红梅花，不管是驱使灵力的时候还是在武器上，总能看见这种花朵。甚至就连加贺的身上，离近了也能闻到一种清淡又凌冽的味道。
联想前因，再结合当下的场景，罗红叶心生疑窦，拉了拉李重言的袖子，低声问道：“他们两个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吧，啊？”
“不清楚，应该是吧。”李重言望着加贺手上的那把剑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贺一番话虽然惹怒了慕知鸾，却也立刻就识出了她的真身。其余五个慕知鸾见身份败露，纷纷举起冰刃对准加贺刺了下去。加贺以一敌五，丝毫不显慌张。太和剑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不过几个回合之间便将对面五人手中幻化出的兵器净化于无形。五个假冒的慕知鸾没有宝器的加持，战斗力约等于无，束手无策之下便回头挑拨真的那个：“你不是与他有仇的么，趁着现在，快杀了他！”
“好啊。”慕知鸾从容不迫的答应一声，抬手举起龙渊剑，串糖葫芦似的将那五个幻影穿成了一串。五人神情如出一辙的错愕，不敢置信的望着慕知鸾：“你……为什么？”
“我讨厌别人管我的闲事，更讨厌别人冒充我的脸，而且还一冒充就是五个！”慕知鸾利落的抽回龙渊剑，五个幻影瞬间崩散，落地之时竟然变成了一堆雪白的狼骨。
晏殊走过去踢了一脚狼骨，黑着脸说道：“好像是我的狼。”
李重言颇为同情的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一句：“节哀吧。”转而又望向加贺和慕知鸾：“这阵里面怕是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大家都小心着些。要不咱们还是用绳子绑在一起吧，一会再走丢了就麻烦了。”
“不必。”加贺笑着摇头，指了指慕知鸾说道：“凤凰阵纵横交错，这么走下去恐怕永远没有尽头。还是让这位女侠想想办法，大家都能轻省些。”
“话多！”慕知鸾甩手收回龙渊剑，取出鎏金弓，徒手扯动弓玄，一团橘色火焰聚在她指尖处，随着弓玄被放出去，那团火焰越变越大，最后完全填满了山洞的缝隙，轰然一声将山洞破坏殆尽。
余火尽头传来一声不接一声的狼嚎，叫声稚嫩清脆，一听就是幼崽。晏殊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带着狼王冲了过去。
慕知鸾不慌不忙的跟在晏殊身后，手腕上一颗骨玉铃铛忽然亮起了红光。慕知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自语道：“果然藏在这里。”
“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开心？”加贺慢悠悠的走在慕知鸾身侧，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
慕知鸾对加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友好，闻言便适时的嘲讽了一句：“大人的好奇心可真多！”言罢加快了步伐，迅速与加贺拉开距离。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加贺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晏殊带着狼群走到了山洞的尽头，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母狼和闭着眼睛吮吸母乳的狼崽，晏殊大喜过望，忍不住抱起一只体型最大的狼崽对慕知鸾等人炫耀：“快看快看，这些就是我们狼群的崽。”
慕知鸾停住脚步，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将这只狼崽子放下的好。”
“为什么？”晏殊不解。
“你自己看啦，自己看！”罗红叶就站在慕知鸾的身侧，将晏殊那边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晏殊只觉得怀里的肉团子挣动了一下，好奇的低下头，立刻与一双血红的眼眸四目相对。虽然是长在一只不足月的奶狼脸上，但这切切实实是一双成年人类的眼睛，眼型偏圆，眸光阴暗深沉，令人见之毛骨悚然。
“好大胆的人类，竟然对本王如此冒犯，且看吾一口吃了你……”奶狼口吐人语，恶狠狠的张大嘴威胁晏殊，半路却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嗷呜！”
晏殊本来还有些害怕，听见它奶声奶气的嗷呜叫声，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奶狼这一声叫着实有些破坏气氛，经历过之前的缠斗，众人心里原还有些打鼓，眼下听到这毫无气势可言的叫声，瞬间都放松了下来。
慕知鸾薅着奶狼脖颈上的皮毛，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评价道：“丑的很！”
“你说什么？吃了你！”奶狼气炸了肺，龇牙咧嘴的威胁慕知鸾。怎奈他体型实在太过肥胖，四只爪子笨拙的在空中弹来弹去，始终不能伤到慕知鸾分毫。
“别闹了，懒鬼王。”慕知鸾低声安抚了一句，取下手腕上仍在亮着的红色铃铛，轻柔的系在了狼崽的脖子上。
铃铛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又缥缈，仿佛是几千年的呼唤，如今终于找到了归宿。
狼崽听着这悠长的铃声，愣怔了一下，神色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你可算回来了。”
—懒鬼王，冥川之主旗下五鬼王之一，亦是她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