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步摇，行步则动摇

    我名步摇，听阿爹说，他是被大小姐以一只金步摇买回府里的，一只金步摇，换得郎君娇俏。

    我年岁尚小，其实对阿爹的话一知半解，没有明白太多，只知道应和阿爹的话总没错，阿爹开心了，说得便多了。我成日里待在红尘醉里头，见不到太多外头的人，只能从阿爹漏出的只言片语里去拼凑整个故事。

    日子久了，我也渐渐明白了些道理。大小姐是锦城周家的大小姐，生来便与帝君之子有婚约，只可惜帝君年过半百，至今没有子嗣，大小姐的婚事便也耽搁了下来。

    大小姐有婚约在身，无法婚嫁，皇室也有自己的面子，断不会退婚。然而天朝也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不能有填房面首，起初只是长公主送进府里的一个男人，大小姐没有拒绝，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让人得知了消息，便是一群人乌泱泱的往府里送男人，那一群人里有权贵也有小家，目的都是一样的，是为了巴结未来的太子妃，想要提前得个大小姐的好脸色，日后好求个几分庇护。后院的男人当然也有大小姐看上主动带回府的，比如阿爹，阿爹说他只是大小姐带回府里的其中之一个面首罢了。平平无奇，也注定只是深宅大院里的其中之一。阿爹从不争抢什么，也不刻意去大小姐面前露脸，只是带着我住在红尘醉里，安安静静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阿爹是个文弱书生，当年被大小姐看上也仅仅是因为阿爹那时家道中落，偏逢落榜，生母重病，在门槛之上坐着发愁未来生计时被路过的大小姐多看了一眼。

    “这样好看的眉眼，不知道在床笫之上发起狠来，会不会也这般眼角发红，诱人的紧。”

    阿爹说，这是大小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正眼瞧他时说过的话。

    阿爹在心里日日夜夜惦念，那句话也是愈发历久弥新，从不曾忘记。

    大小姐给了阿爹一只金步摇，买了阿爹的一辈子，无论阿爹愿意与否，这都是他的命。一句话，一只金步摇，换来的是阿爹的一辈子，守在深宅大院里的一辈子。

    在锦城，没有人能与周家抗衡。

    大小姐是生来的皇亲国胄，似乎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她想要的，总会有人捧到她面前。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例外。

    大小姐想要阿爹，阿爹便入了府，成为她后院里头的其中之一。他们都说，阿爹比府里大多数人的命都好，大小姐有了我，我是府里唯一一个平安诞生没有被打掉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大小姐能准确的说出归属于谁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阿爹取的，阿爹说，行步则动摇，恰如书生对小姐的一番心意。

    大小姐只是嗤笑一声：“步摇，怎的和本主房里的丫鬟一般，阿猫阿狗都可以这么叫，你也不过如此，也罢。”

    阿爹说，那次之后不欢而散之后，大小姐再也没有来过红尘醉。

    府里不敢苛待我，哪怕没有玉碟，没有入族，可我依旧是府里特殊的存在，阿爹亦然。

    府里的男人一批又一批，可阿爹与我一直在红尘醉住着，从未离开。

    记事起，我没有见过娘亲，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听说，从未见过。

    阿爹说，娘亲这个称呼只能在心里想想，一旦出口，便是滔天大祸。

    我记得，也没机会宣之于口。

    因为后来阿，帝君送来了清王爷的庶子，大小姐与他生下了一子一女，我不再是唯一府里特殊的存在，那两个奶娃娃可比我金贵。与此同时，宫里传来了贵妃有孕的喜讯，同年十二月，大小姐的夫婿降生于世。

    多么啼笑皆非又顺理成章呢，日子在一天天的过，而大小姐生来的命，也没有半分改变。

    天朝四十五年，我看着我的娘亲出嫁，嫁的是个不过十五岁的稚子，比我都小上五岁，我看着漫天的飞雪落满娘亲的身畔，听着阿爹一句又一句的贺词，心里不住的难过。

    很奇怪，我居然还在想，大小姐这般的莲步轻移，一步一摇，美则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