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规矩与面子
“临时工啊？”
周向北冷笑着说道，“这个东西朝不保夕的，就算是每月能够比我当副乡长多拿六七十块也没有什么意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厂里给辞退了？”
薛成刚赶忙跟关甜甜碰了一个眼神，看到关甜甜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心中就有了数。
“哟，就你这在漭南县那个山旮旯里干得没滋没味的还想挑呢！”
他撇了撇嘴，眼角扫了一眼周向北，“其实想弄一个云城建筑材料厂的正式工身份也不算难，就看你今天在酒桌上的表现了！只要你等一下喝酒能够喝得让我们关科长开心满意，让她给你弄一个云城建筑材料厂正式工指标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还是假的？”
周向北张大嘴巴，扭头望着关甜甜，口水似乎都要流到下巴上了，“关科长你本事这么大，连云城建筑材料厂的正式工指标都能弄到手？”
“你看你这人，我们关科长还能骗你不成！”
薛成刚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向北，“再者说了，云城建筑材料厂副厂长段红军可是我们关科长的亲姐夫，让关科长弄一个正式工指标，那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听薛成刚说关甜甜的亲姐夫是云城建筑材料厂的副厂长段红军，周向北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本来还琢磨着究竟谁竟然有这么大本事，竟然把关甜甜这号人才弄到云城建筑材料厂生产科担任副科长了，却没有想到原来竟然是段红军。
提起段红军，周向北可并不陌生，他原来是闫长山的秘书，当初自己跟爷爷周济民去给闫长山治病的时候，就是段红军在闫长山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表现得比闫长山的亲儿子闫伟峰勤快多了。
却没有想到这才两三年没有见，段红军竟然被闫长山提拔到云城建筑材料厂这个他的龙兴之地去担任副厂长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周向北的印象当中，段红军是一个相当低调本分的人，竟然会有关甜甜这么一个宝贝小姨子，而且他还竟然把他这个宝贝小姨子，放到了云城建筑材料厂生产科副科长这么关键的岗位上。
薛成刚瞥见周向北的笑容，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是在帮关甜甜吹牛，顿时就急了：
“小周，我说的都是真的，可别以为我在骗你。不信你问问小刘，看看关科长的姐夫是不是在云城建筑材料厂当副厂长！”
刘丽芳看到关甜甜和薛成刚都望着自己，只能无奈地对周向北说道：
“薛老师说的不错，关科长的姐夫真的是云城建筑材料厂副厂长，今天就是段副厂长把我带到生产科的……”
正说话间，服务员就把四冷八热十二道菜送了上来，还按照关甜甜的吩咐端上了四瓶54度的张弓大曲。”
“小周，”
关甜甜亲手打开一瓶张弓大曲，对周向北说道：“今天本来是我们云城建筑材料厂几个同事给小刘接风，既然你是小刘的朋友，那么我们也就把你当成朋友。
“不过论起跟小刘的感情来，你肯定比我们这几个今天刚刚认识小刘的人深，所以今天你要当好小刘的护花使者，待会儿我们敬小刘酒的时候，你可要多护着点！”
“呵呵，”
周向北笑了起来，摆手说道：“关科长，我就说嘛，你们云城建筑材料厂的同事聚会，非要拉我一个外人过来凑这个热闹干嘛？
“你们同事之间喝痛快就行，不用管我。有本事你们就把小刘给灌醉，大不了我送她回去休息就是。至于说喝酒挡酒，我第一是酒量小，第二也没有资格在你们这些云城建筑材料厂高收入阶层面前充当什么护花使者！”
刘丽芳虽然不希望周向北被关甜甜他们几个人灌酒，但是听他嘴里说出这些没有义气的话，也很是生气，不由得幽怨地瞪了周向北一眼，说道：“周向北，难道说你就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灌醉吗？”
“小刘，差不多就行了，”
周向北冲着刘丽芳撇了撇嘴，笑了起来，说道：
“ 关科长他们几个今天刚刚认识你，没有见证过你喝酒的真正实力，但是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喝酒，就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了吧？真要是论起酒量来，恐怕他们四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这个周向北倒不是吓唬关甜甜他们几个。
当初漭源市建筑材料厂领导请一轻局生产计划科的全体成员出去吃饭，刘丽芳也被叫过去作陪。
局生产计划科的几个大老爷们看到刘丽芳一个女孩子还以为有机可趁，就起哄想要灌刘丽芳的酒，结果没有想到刘丽芳来者不拒，喝到最后，局生产计划科所有男同胞除了周向北之外，全被刘丽芳一个人单枪匹马给灌翻，周向北因为没有起哄上去灌酒，最后才得以幸免。
“呸！”
刘丽芳见自己的老底被揭，不由得轻啐了周向北一口，“我是叫你过来陪我聊天的，不是让你过来出卖我的，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在街口就该假装看不见你，不该跟你打招呼！”
关甜甜根本不知道周向北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还以为周向北这是借着这个机会跟刘丽芳打情骂俏，一时间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
“周乡长，你今天不想喝酒，是不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够热情？要不这样，我去找云城大酒店的经理，让他找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过来陪你一起喝，你看可好？”
薛成刚也在一旁猛敲边鼓，冲着刘丽芳说道：“小刘，今天是你的接风宴，小周如果不喝酒，是不是太扫兴了啊？”
刘丽芳想想也是，既然把周向北也叫过来了，到时候大家都喝酒，就周向北自己不喝， 这气氛就太不搭了。关键自己还要在云城建筑材料厂学习好几个月，这时候跟关甜甜几个闹得太僵，自己还怎么留在生产科学习啊？
“周向北，要不你就要喝几杯？”
她歪着头，小声征询着周向北的意见。
刘丽芳都这样说了，周向北还能说什么？
“那就少喝一点吧！”
周向北点头说道。反正由刘丽芳这个女酒魔在，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真的会被关甜甜几个人给灌倒。
听周向北答应了喝酒，关甜甜顿时兴奋了起来，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让她把酒桌上男同志面前的小酒盅撤掉，全部换成一杯能装二两半白酒的玻璃杯。
薛成刚眼疾手快，立刻从关甜甜手里接过张弓大曲，把六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满，除了男同志是二两半一杯的大酒杯外，关甜甜、刘丽芳三个女同志都是三钱一杯的小酒盅。
就在周向北以为第一杯要大家互碰一下，对刘丽芳到云山来表示欢迎的时候，薛成刚却在一旁对他说道：“小周，你不是想让我们关科长帮你调到云城建筑材料厂吗？还不赶紧敬关科长几杯，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啊？”
关甜甜此时又回想起刚才薛成刚说自己能弄到云城建筑材料厂正式工指标时周向北脸上那艳羡的表情，一时间不由得意气风发，把手一挥，拿腔捏调地对薛成刚说道：
“虽然说漭南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可是人家小周好歹是副乡长，不知道在那里干得多滋润呢，又怎么稀罕调到我们云城建筑材料厂来？”
然后又扭头对周向北笑道：
“我们都是工厂里的大老粗，说话都直来直去，不一定合你们当领导的脾气。万一有谁刚才说的那句话让你听着不舒服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来，我先敬你一杯酒，向周乡长你赔罪！”
周向北看着关甜甜举着小酒盅要和自己碰杯，一时间不由得犯起了踌躇。
这一满杯二两半白酒他也不是说不可以一口气干掉，可问题是只要前面这个先例一开，后面薛成刚和关甜甜的另外两个手下每次都要找他一口闷怎么办？
且不说他下午还要去云城集团跟闫长山谈判，就算是他下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可能跟关甜甜这帮子人为了一点狗屁倒灶的事情在这里拼酒？
于是他就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
“关科长，我酒量不好，待会儿回去还要忙一点事情，一次喝一杯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要不咱们一杯分为三次喝，意思到了就好，行不行？”
“我说小周，你懂不懂规矩啊？”
关甜甜还没有说话，薛成刚在一旁先不乐意了，冷笑着对周向北说道：
“咱们中天人喝酒，一向是只要端起酒杯，就要把酒给喝掉。要是不能喝，在酒桌上你就坐着别动，不要碰酒杯，也没有人能够咋着你。可是你现在站起来端着酒杯，说一杯要分三次喝，你到底是尊重我们关科长，还是不尊重关科长啊？”
“对啊！”
关甜甜其他三个手下也在一旁帮腔，“小周啊，还说什么待会儿回家还要忙一点事情，我就不明白了，你不过是漭南县的一个小小的副乡长而已， 又不是政务院总理，难道还能忙到日理万机的程度，生怕喝一杯酒就误了你的大事？
“要说忙，我们关科长是云城建筑材料厂生产科的副科长，每天要处理多少生产数据，也没有见她说一个忙字！”
关甜甜在一旁就笑眯眯地冲几个手下摆手，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雍容之态：
“不能几个就少说两句吧！
“ 这人的酒量是天生的，有大有小，甚至很多男人还不如女人能喝，这也不稀奇。”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向周向北，
“周乡长，咱们第一次喝酒，我们也不知道你底细。如果你的酒量真的是连我们女人都不如，那这次就算了，你把酒杯放下来。我们总不能让小刘说我们欺负她老朋友！”
刘丽芳不明白为什么关甜甜会对周向北有这么大的敌意。当下心中就有点后悔，刚才在外面周向北说要走的时候自己就不该拦着，那也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了。
她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帮周向北说话，却见周向北那边笑了起来：他酒量本来就不如刘丽芳，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如果真的要为证明自己酒量比女人好而在酒桌上来跟关甜甜他们拼死拼活，那才是弱智呢！
“呵呵，关科长，”
他开口道：“你说得真没有错。论起酒量啊，我真的是连女人都不如。同时也感谢你的体谅，这杯酒我就不喝了！”
说着他坦然自若地把酒杯放下，然后坐了回去。
关甜甜拿眼睛眯了周向北一眼。
她完全没有想到周向北根本不怕出丑，当着刘丽芳的面在酒桌上装起了孬种，主动承认自己酒量不如一个女人。也不知道这种货色身上究竟有什么优秀之处，以至于让刘丽芳对他青眼有加。
心里想着，关甜甜就举着酒杯，转向了刘丽芳，说道：“小刘，周乡长架子可真大，宁可承认自己酒量不如女人也不肯给我面子喝酒。看来我是劝不动他了，不如你出面劝一下他，让他给我一个面子？”
听关甜甜这样说，刘丽芳顿时为难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样去做，才可以化解掉眼下这尴尬的一幕。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包间门从外面被推开。
众人回头，却是云城建筑材料厂副厂长段红军端着酒杯走了进来。
薛成刚反应最灵敏，立刻站起来，讨好地对段红军说道：
“段厂长，您也在云城大酒店啊？”
“呵呵，小薛，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云城大酒店就不能做我的生意么？”
段红军莞尔一笑，然后扭头对关甜甜说道：“甜甜，我在三楼陪闫少吃饭，听大堂经理说你也在这里请同事吃饭，就过来看一看。”
他作为云城建筑材料厂的副厂长，虽然利用职权把关甜甜提拔到生产科副科长的职位上，但是却心知肚明自己这位宝贝小姨子不管是技术水平还是管理能力都不足以服众，所以才会经常有意无意地在关甜甜跟生产科里同事聚会时过来露一下面，替关甜甜站台的同时，也帮她收买一下人心。
他一边跟关甜甜说话，一边把目光从包间里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逐次跟每个人点头招呼。当他目光扫过薛成刚，准备含笑冲着刘丽芳点头的时候，却不意看到了刘丽芳身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段红军吓得差点没有把手中那杯酒给泼了！
这不是董事长救命恩人的亲孙子、伟少的铁杆死党周向北吗？
刚才伟少不是说他回姑妈家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宝贝小姨子的酒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