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张老照片
就在秦晓的心里陷入无尽的纠结时，唐宇凡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随后连接着他手机信号的车载屏幕上亮起了一个通话界面。
秦晓和唐宇凡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而唐宇凡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畏惧的神色，随后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秦晓一眼，接着关掉了与轿车系统的链接，急急忙忙地为自己戴上耳机然后接通了电话。
然而这一系列行为在秦晓的眼里，却让她产生了浓浓的疑惑。
她不理解，因为来电的者的备注是“老爸”，按理说不过只是父亲的一则电话，为什么唐宇凡表现的会这样的紧张，而且故意断开链接戴上耳机，不让自己听到对方的声音呢？这不合理。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撑着身体靠近到唐宇凡的身旁，然后强行拆掉了他靠近自己这一侧的耳机，在他那慌张的眼神里，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宇凡，这几天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是这阴沉且威严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无形畏惧感。而一旁的唐宇凡则将其表现的淋漓尽致，此刻的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显然对于父亲的来电，他感到无比的紧张。
“我，我去找我朋友了……”
“……朋友是吗，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唐宇凡有些犹豫地看了秦晓一眼，同时另一只手不自觉揉搓着方向盘上的素皮，他看起来紧张极了，连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男，男的……”
看着唐宇凡这副唯唯诺诺地样子，秦晓不禁噗嗤一笑，但她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带着笑意继续看着唐宇凡。然而，她这一瞬间的笑声却依旧被耳机的收音装置收录了进去，接着瞬间传达了电话的另一边。
“……好，宇凡，爸爸相信你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因为你知道爸爸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做的任何事情：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爸爸都一清二楚。”
听到唐宇凡父亲的这一番话，秦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瞪大了眼睛，脑海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他这个神秘的老爹居然这么厉害？尽管唐宇凡跟自己的父母很熟悉，但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见过唐宇凡的父母，对他的家庭也几乎是一无所知。
“老爸，我有事想跟……”
唐宇凡刚准备开口坦白，但是电话那头的父亲却毫无征兆地打断了他：“……宇凡，爸爸今天打电话给你，不是向你兴师问罪的。爸爸是来告诉你，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去关心你的私人生活，也没时间听你说事情。爸爸很愧疚，所以爸爸把晓梦那孩子介绍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地跟她相处，明白吗？”
唐父的声音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同时没有感情。
“老爸，我……”
“……晓梦今天在我们家，你江叔叔和上官阿姨也在，我待会要去南边出席一个会议，所以请代替我好好招待他们，你吴繁叔叔会教你怎么招待的。”
接着，他接下来的话让车里的二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你现在的位置离家里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除去堵车的因素，我想你最迟应该在下午2点之前到家。好了，爸爸要上飞机了，跟爸爸再见。”
唐宇凡明显有些恐惧，他惊恐地看向窗外，那些在暴雨中急驰而过的车辆，最后他透过前窗，视线停留在了前方的横架上，那一排电子探头。
他紧张地不停地咽着口水，凸起的喉结随之连连蠕动。他注视着其中一个对准了自己的探头，那不断闪烁着的红光在暴雨当中清晰的近乎诡异。
许久，他才愣愣地回道：“老爸，再，再见。”
“……不要结巴，声音大点，重复一遍。”
对方没有感情的说道。
“老爸再见！”
“……”
电话那头传来了挂断后的忙音，而唐宇凡也如释重负般地瘫倒在了座椅上，接着趴在方向盘上，眼神不甘地瞪向那个与他对视着的探头。好像他注视的不是那被无数根管线所连接着的探头，而是自己那个掌控着一切的同时，又总是在无形当中给自己施以威压的父亲。
秦晓摘掉了戴在自己耳朵上的耳机，然后轻轻地放在一边。她还在回忆着唐父刚才说得那些话，心中刚刚涌起的念头又迅速地被压制了下去。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而是心中异常的轻松。
因为她明白，唐宇凡这样的家世是不可能接受他和自己这样一个平常百姓家里的孩子在一起的，而从唐宇凡刚才在通话中的表现来看，他也是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没有把和自己的事情告诉他的父亲，在秦晓看来，这就是他对于自己命运的妥协……不，是屈服。
“晓梦……江叔叔……江晓梦？”
秦晓喃喃地说道，根据对话中的信息猜测出了女孩的名字，然后忽然看向身旁还在忧郁着的唐宇凡，面带笑容地向他问道：“你爸爸给你介绍的姑娘，叫江晓梦是吗？”
唐宇凡看了一眼旁边似乎很开心的秦晓，有些不悦地说道：“是的，她的名字里也有晓。”
得到唐宇凡肯定的回答后，秦晓觉得这真的是够巧的，因为自己的名字是晓，而姐姐的名字是梦，加一起不就是晓梦吗？
“她长得漂亮吗？”
秦晓有些好奇，通过这个名字幻想着江晓梦的模样。
“漂亮。”
“嗯，你应该挺喜欢她的吧。”
“我不喜欢她，她长得再漂亮也跟我没有关系。”
车厢里再次沉默了下来，许久，秦晓忽然开口问道：“你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想什么？”
秦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脸上带着没有情绪地笑容，一只手拖着腮望着窗外，缓缓说道：“唉……我在想，或许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缺憾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那我注定就是你的缺憾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难过，因为只要你认我，那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朋友？去他么的朋友吧！我才不想一辈子跟你只是朋友！”
唐宇凡气愤地说道。
秦晓转头看向闷闷不乐的唐宇凡，说道：“那你刚才在你父亲的面前，为什么不说我的事情？”
唐宇凡沉默，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大脑在咆哮着让他去抗争。可当父亲那充满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他却根本没有勇气去违逆父亲的意愿。
自己……才是那个木偶。
“先别这么说，说不定哪天我就变回去了呢……到时候，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做朋友，也挺好的。”
秦晓的视线再次投向了窗外，此时的暴雨已经渐渐停歇， 那厚厚地黑云渐渐散去，久违的阳光刺破罅隙，万丈光芒铺洒大地，潮湿的地面上倒影出高速路旁的摩天大厦，以及那似乎永不停歇的车流。
唐宇凡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晓，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昨晚玉茗阿姨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因为当时自己曾经跟她问过这个问题，而她的回答是：“没人会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所以在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认真思考。”
当然，这是只不过是玉茗在跟唐宇凡故弄玄虚。
“我先送你回我家，我下午忙完了就回去，在家等我。”
说着，唐宇凡便准备启动引擎出发，但秦晓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我不去你家，那是未来你和江晓梦的家，我作为你的朋友，能够借助两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再麻烦你。”
面对秦晓这种拒之千里的回答，唐宇凡有些恼怒，但是他看得出来在父亲的那个电话打来之前，秦晓是有松口的迹象的，所以是自己的懦弱造就了她的失望。
尽管心中对于秦晓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态度非常的不满，但他却也没有办法去责怪她，他深深叹息，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求你了，晓，别闹了，回去等我，今晚回去咱们俩再谈谈，行吗？”
秦晓看着他这副哀求的模样，最终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吧，但是我要说清楚，我只会再借住一晚。明天，我自己去找房子，你不许拦我。”
“好，好，好……”
唐宇凡心中巨石落地，他想着只要把秦晓留下来再说，因为此时他的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个非常幼稚的念头：只要秦晓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或许就会应允自己和秦晓在一起。
然而他的心里却十分清楚，父亲更看重的是家族利益。
那天离家后，唐宇凡曾经托朋友查了一下江晓梦的父母，那个眉眼中带着煞气的中年男人江昊，不仅出生名门，更是一家赫赫有名的pmc（private military pany，私营军事公司/承包商）老总，而那位相貌上和现在的秦晓有五分相似的上官沐荷，则是伯克利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据说曾经为多部风靡一时的电影做过配乐。
而最重要的是，江昊的家族跟自己母亲的家族有着生意上的往来，自己的姐姐就是嫁给了对方家族里的一个男性成员，从那之后，母亲在对方城市的产业便开始迅速扩张……
…………
……
诺大的图书馆里，江霖扛着一个人字梯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书架当中，他的身上穿着向日葵印花的卫衣，蓝色的牛仔裤以及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和大多数刻板印象当中的理工男几乎一样，只不过他不戴眼睛，而且身形要更胖一些，只不过依旧非常挺拔。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文静的女生，女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仰慕和尊敬。
“啪嗒！”
坚实的人字梯被重重地放在地板上，江霖撸起袖口，提了提自己的裤子，然后嘴里叼着手机登了上去。借助着手机后置闪光灯所发出的光线，他在书架顶端堆砌着的海量档案夹里，寻找着导员所需要的那份老资料。
梯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女孩立刻用力地扶住了梯子，然后对正在翻找着资料的江霖喊道：“学长，你小心一点！”
江霖低下头看着女孩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同时还帮自己扶着梯子，他立刻拿掉咬在嘴里的手机，紧张地对她说道：“哎呀你快躲开，我要是摔下去会砸到你的！”
“没关系学长，我帮你扶着，你自己小心一点。”
“没事，我不会摔的。你赶紧躲开，听话啊。”
见女孩还是不愿意松手，他只得摇了摇头，然后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说道：“听话小怡，赶紧松开，我待会请你喝奶茶。”
“好吧，学长，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女生嘟着嘴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江霖，然后缓缓地放开了自己的双手。
江霖笑了笑，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状态，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很快，他便在那堆布满了灰尘的档案盒当中，找到了那个被涂抹了时间日期的特殊档案盒。
“陈老师要这个干嘛……”
江霖抽出这个看起来鼓鼓的档案盒，然后身手矫健地从人字架上跳了下来。尽管他看起来有些肥胖，但是三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灵活性。
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然后用手擦了擦盒子上的灰尘，接着扣开一侧的锁扣，随后盖子迅速弹开，在二人的惊呼中，里面的装着的那些文件和照片也跟随着一起迸了出来，纷纷扬扬地散落到地面上。
“哎呀，怎么散出来了！”
江霖惊慌地将档案盒放到一边，然后迅速地蹲了下来，和身旁一同蹲下的女生一样，一张一张地捡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和照片。他认真地搜寻着掉落的文件，尽管导员跟他说里面的东西并不是特别重要，但是他仍然不敢怠慢。
他趴在地上，从书架底部的缝隙里掏出一张似乎有些历史的旧照片，然后捏在手里准备待会和捡到的这些文件一同放回盒中，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手中的这张照片上。
这是一张人像照片，上面拍摄着的，是一个穿着旧款北方校服的高中女生，可以看得出来女生的身材非常纤细，比这v字手势的手掌和颈部非常地白皙，只不过女生的脸部被灰尘给遮挡住了，看不太清。
于是，他将其他文件夹在肘间，然后用拇指擦去照片上的灰尘，想要一睹照片主人的芳容。当那遮挡着面部的灰尘被拭去，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显露在他的视线里时，脑海中那个令他无法难忘的面容与照片的主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惊喜，接着他看了一眼照片左下角的成片时间，居然是几十多年前。他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心道难道是那天那个女孩的妈妈？或者是奶奶什么的？
江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捡文件的学妹，环顾周围确定没人也没探头后，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塞进自己的口袋。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