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方婷玉被拦截在机场出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恐怕要完了。若只有苏品清受伤住院倒还好,毕竟苏展还小,胡说胡闹的理由一扣,谁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但再加上袭击苏正德,至她离开前他生死不明,她就不得不开始正视一切无可挽回的现状。两天前,她在老宅拉着苏展离开,转头便遇到了鬼魅般出现的沈媚。沈媚戴着墨镜,神色莫测,但绝不是得逞后的得意。方婷玉四下张望,发现此时没有可以求助的人,也聪明地没有大喊大叫。“想跑?”沈媚墨镜后的眼睛打量方婷玉一眼,又厌恶地扫向正仰头看着她的苏展,“跑哪去?”方婷玉调整一下呼吸,尽量让脖子呈现挺直的状态:“你弄来的那个人闯祸了,苏品清落水又受了伤,苏茂那个老不死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下谁都别想好过!”“是谁让你的猪崽子带他去找苏品清的?”沈媚冷冷的声音打断方婷玉。方婷玉一怔,惊讶于沈媚居然这么快就弄清了原委,顿时慌张起来:“不是你说要我在这里接应他的吗?他又联系我,跟我说要跟苏品清单独聊聊,可那么多人,他怎么接近苏品清?!”沈媚不屑又嘲讽:“我只让你带他进来。你不插手,他就只能当众闹事,事情一旦闹大,舆论发酵,我自然有办法逼苏品清离开苏氏。”方婷玉的脑子快要转不动:“那你不早说!”沈媚此时的愤怒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她一步步逼近方婷玉:“现在好了,苏品清出事,你觉得苏茂会放过你们吗?”方婷玉攥住苏展的手颤抖着:“那我总不能看着她欺负我儿子!”苏展跑来跟她哭诉苏品清在门口打了他,还不让他出现在宴会上,方婷玉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此时正好张敬国给她发来短信,想要把苏品清引开到偏僻的地方,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教训教训那个臭丫头的机会。沈媚哼笑一声:“就你这儿子猪头四的样子,也就你还当个宝。”如果说骂自己还能忍,那么骂她的宝贝儿子方婷玉就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沈媚?你搞清楚,是你在求我,你信不信我把你指使那个人的事抖出去!”“抖吧,随便抖。”沈媚扶了扶墨镜,漫不经心地挑起了嘴角,“事是你们亲手干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呀,脱身很难吗。”方婷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和张敬国都被沈媚耍了。“你、你到底什么目的?!”沈媚的笑收了起来,过了很久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害死她的人,统统都别想好过。”方婷玉还没搞明白前因后果,沈媚便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离开了,那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叫她更加后怕起来。这个女人……恐怕比她了解的要复杂得多。方婷玉沉吟片刻,立马拉着苏展乘上了私家车,朝着别墅的方向开去。她现在只想着让苏展远离这场混乱,也一定要把自己从中撇开,所以越远越好,反正苏正德最近并不回家,甚至连苏氏周年庆都缺席,她比从前还要自由得多。可方婷玉没想到,这一天会在别墅里见到苏正德。回到家,方婷玉让苏展在一楼客厅等待,她收拾行李后便打算先带他去外地避避风头。她正奇怪今天别墅内为什么没有佣人,然而打开主卧室的门,一幕她未曾设想过的画面便装入眼帘。床上正剧烈运动中的苏正德没听到门口的动静,被子下鼓起的交叠的身体仍在蠕动着,男女交相呼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刀一般割裂了与门口的两个世界。方婷玉愣在原地好半天,最后尖叫起来,她的叫声让床上的两人迅速停下了动作,分了开来。她冲到床边,开始用力地扯被子,开始满嘴脏污地谩骂,开始砸房间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努力维持的优雅终于掉落在地,可她仍旧不会关心将其归于因果报应。将近一个小时后,别墅一楼的客厅。
苏展在角落玩着他的赛车,咯咯笑着。方婷玉蓬头垢面地坐在沙发上,脖子上甚至还有被指甲抓出的血痕。苏正德背对着她站在茶几前,面色同样不好。另一个女人早被打发走,走的时候在苏正德的脸上落下一个吻,似乎并不在意方婷玉的存在。“苏正德,你对得起我吗?”方婷玉的声音沙哑,这是已经哭了很久的证明。“我跟她玩玩而已,不用当真。”苏正德轻描淡写,并不想就此事多言。方婷玉就开始笑,笑得有些癫狂:“玩玩?少拿这一套骗关伊人的话来应付我!”提及关伊人,苏正德的身形似乎顿了一下,而后他的声音便更加低沉:“你闹也闹了,差不多行了。”这样的话就像扎破气球的针,让方婷玉扒下了最后一层伪装。“苏正德,你要不要脸啊。”她站起身,走向他,“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怎么承诺我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苏正德闭了闭眼,觉得她吵闹,也不屑与她计较。“你在外面瞎搞就算了,带到家里来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方婷玉一想到那些低她一等的佣人窃窃私语的嘴脸便几乎要发疯,那些人里原本就有不少从关伊人在的时候就在别墅工作,而对她向来不够恭敬和尊重,如果苏正德这么大摇大摆地养小三……背地里会有多少嘲笑,多少幸灾乐祸!她简直无地自容!“我已经够尊重你了,方婷玉。”苏正德渐渐失去耐心,转过身来与方婷玉面对面,“当初顾家的事我都没有过多和你计较,你反而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提及顾家,方婷玉明显气势弱了不少,但仍是虚张声势:“我早就跟你解释清楚了,那都是误会……可你根本不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真心?”苏正德的轻蔑展露无疑,“我曾经也以为你是真心爱我的。”两人之间已经横亘了太多,不再是顶着真爱的名头违背世俗的挚爱恋人了,这样的话说出来连他们自己都不信。方婷玉笑了:“苏正德,你还真说得出口啊。真爱?你的真爱有多少?关伊人算不算?你怎么对她的,啊?”再次提到关伊人,苏正德更加不耐烦。关伊人那副永远干净漂亮的双眼不停出现在他眼前,她的裙角,她的笑,她牵着苏品清时的温柔模样,在最近也不停地侵占着他的脑海。他最近也不止一次感到后悔,如果关伊人还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做出很多糊涂事。可他不会跟外人承认他开始后悔,开始想念,他不断逃避着内心。方婷玉一而再地踩他的雷区,让他眼中的冷漠更甚:“我念在夫妻一场好好跟你解释,你不听我也没办法。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我还会继续保你衣食无忧。”他又瞥向角落中玩闹的苏展:“我也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但也就这一次了。”他转头重新看着方婷玉:“毕竟,他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还不太确定。”方婷玉瞪大眼睛,吃惊于自己听到的话,而苏正德已经转身朝楼上走去。“畜生!”方婷玉愤怒地大吼,掀翻了腿边的茶几:“畜生!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活该落到今天的地步!”苏正德的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却仍是保留着自以为的风度,没停下脚步。方婷玉已经语无伦次,指着苏正德的背影:“难怪你这些年对苏展不闻不问,自己的亲儿子都怀疑,你把我当什么了!难怪啊……难怪苏品清那个贱丫头有的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们母子,你该不会还希望她给你养老送终吧?你做梦!她都要恨死你了吧苏正德……她妈妈死了,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啊!”方婷玉骂完又开始笑:“哦,送终还是有可能的,让你的宝贝女儿给你陪葬去吧!不对,也许她会比你早死呢!哈哈哈哈——真可惜,你今天没看到她落水狗的样子,啧啧,真是可怜得很……”苏正德猛然转头,盯着方婷玉:“什么?你对安安做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谁知道你们苏家人结了什么梁子,有人恨不得你们个个都死!”方婷玉咬牙切齿,恨意都要溢出牙缝。苏正德还算反应快,没跟方婷玉绕圈子纠缠,几乎立刻就打了电话给edi。
在得知苏品清落水后已经住进医院,他放下心,却因为方婷玉的话而有些心虚,便什么都没多说地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后他看向方婷玉:“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把安安推进水里的人你认识?你跟他什么关系?”方婷玉笑得很是无所谓:“现在知道关心人家了,早干嘛去了?也是,你被撤了职后没脸回去,自然不会出席庆典,没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差点被淹——啊——!”苏正德猛垮几步冲到方婷玉面前,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珠爆起:“你个贱货!”被在三刺激的苏正德手下没有留情,方婷玉无力地挣扎着,很快翻起了白眼。苏展的笑声居然更加愉悦:“好好玩!爸爸妈妈在玩什么游戏?”方婷玉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使出全力朝苏正德□□踢了一脚。苏正德吃痛着翻到在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感到后脑勺被重重一击。方婷玉的力气还没恢复,因此拿着花瓶的手还挥不出足够的力度,苏正德再次站了起来,如索命的怨鬼般朝她走来。她惊魂未定,又被吓得打算逃窜,然而对面的苏正德才刚走几步,便突然倒了下去。别墅内重新归于平静,方婷玉看着倒下后便一动不动的苏正德,终于开始六神无主。但她的恐惧先于理智发挥作用,她迅速地爬了起来,跑去衣帽间往行李箱中塞进了最昂贵的几个包和几件衣服,随后拽着苏展离开了别墅。苏正德躺在一片狼藉中,手指抽搐了几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edi言简意赅地阐述了顾放受伤的情景以及目前的情况,“医生说顾放少爷大概这两天会醒过来,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了。”苏品清点点头,透过病房上的小窗朝里看过去。顾放安静地闭眼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仪器。她不知道他的伤势,更没有见过他抢救时的样子,但光看他的现状便能想象出严重性。医生说这两天能醒,可他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edi随着苏品清看了过去,声音放得更轻一些:“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来看过他。”苏品清没再说话。她并不意外,也该想到,顾放身边早已没有人了。edi离开后,苏品清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她脑袋放空,好像什么都没想,可等到回过神来却又感到太阳穴酸胀,像是经过了急速且大量的思考。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即便消毒水的味道不断入侵鼻腔,她也没有精力再去在意。或许这能让她更为清醒一些。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顾放仍然没醒,但所幸没有恶化的消息传来,也算是好消息。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苏品清的右边,她睁开眼看过去,薛燃垂首刚好与她对视。他们之间隔得不算近,有将近三米左右的距离。苏品清没有说话,又将目光移回了面前的大白墙上。过了很久,身边的人也没有动作的意思,仿佛是站成了石像。走廊里有些冷,苏品清穿着edi离开前取来的毛衣外套才勉强保了暖,可薛燃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他身形虽高大却也清瘦,现在显出一些弱不禁风的脆弱感。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双唇变得干枯,上下粘连,嗓子也短暂失了声,稍稍费些力气才发出了声音:“你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苏品清又看向他,语气十分平静:“没事,我来就好。”见苏品清还跟自己说话,薛燃明显松快了不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却并不好看:“你是病人嘛,不要太累了。”苏品清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没回话,只是拒绝地摇了摇头。薛燃的笑便挂不住了,心再次一点点沉下去。他朝前走了一小步:“对不起,苏安安。”这话对他而言说出来并不容易,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自己的私心与不堪。苏品清再次摇头,似乎疲于再去应对。一股恐惧感几乎瞬间就淹没了薛燃,他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立马走到苏品清身前,蹲了下来,仰头看她:“苏安安,没有告诉你他受伤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苏品清垂下眼与他对视,仿佛在认真地听着。“edi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等他醒来,我亲自跟他道歉,好吗?”最后的两个字他说得轻得不能再轻,仿佛一碰就碎。苏品清看到薛燃眼中的慌乱,说道:“我没有怪你。”薛燃想从苏品清的脸上看出更多,但是没有更多了。苏品清别在耳后的头发掉落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你没有义务告诉我。只是我应该早点来的。”薛燃却从她的语气里感觉不到安心,他眨眨眼睛,想要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迫。他有些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我明白。”而后又是试探:“那……现在,你要一直等到他醒来吗?”见苏品清点头,薛燃不知想了些什么,问道:“醒来之后呢?”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因这个得不到结果的问题。过了很久,薛燃问:“为什么?”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想得到的是什么问题的答案,或许很多,或许只有一个。但他死死盯着苏品清,想要一个回答。苏品清给不出答案,因为她根本没想过。可她在与薛燃对视时惊讶地发现,此刻薛燃的眼睛有着十分明显的红血丝,一只眼睛几乎有半边都染上了红色。她还没开口询问,薛燃带着怒意的话便传进了她的耳朵。“就因为他差点死了,你就可以不计前嫌了。”“那我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就不算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