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天阴沉沉的，几片零星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掉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纪明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拎着黑色的纸袋，走在陵园长长的阶梯上。
寒风夹杂着雪花，拨乱她眼前湿漉漉的碎发。纪明斐停下脚步稍作歇息，望着没有尽头的远方，呼出一团白色的热气。
一眼看去，寂静的陵园只有三两个人站在墓碑前。死亡的圣地，唯一让人感到鲜活的只有四季常青的绿植，给肃杀的深冬点缀一丝生气。
纪明斐休息了两次才站到日夜思念的墓碑前，她从未感到如此吃力，思念的心随着身体被拖累而变得更加迫切。
她将一束白色康乃馨放在墓碑前，弯着腰仔仔细细把黑色大理石台阶擦干净，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坐在台阶上把贡品摆放好。
“妈，我来看您了！这么久没来您肯定想我了吧？我现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上班了，所以不能经常回来看您。
我有听您的话，一直在努力的找对象。大概是我命不好，总是遇人不淑。大学找的那个男朋友，毕业就分了，他家里给安排了工作，他说不想异地恋。
工作以后我又找了几个，有的只想恋爱不想结婚，有的一听咱家的情况觉得不合适，我还差点儿找上已婚的。”
纪明斐自嘲的笑了下。
“妈，我不想结婚了。您总说，赶紧找个alpha照顾我，可是爸有把您照顾好吗？您走后，他多久没来看您了。我说这些不是惹您不高兴，组建家庭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结婚。
还有一件事，我没跟您商量就擅自做决定了。我怀孕了，跟一个不认识的alpha，后来才知道她是公司的高管，不过我没告诉她。我想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再过几个月我就有家人了。”
雪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些，不一会儿，纪明斐的身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她撑起黑色的雨伞，靠在冰凉的墓碑上，孤零零陪母亲坐着。
…
纪明斐下午才从陵园回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爸爸。妈妈去世后不久，爸爸又组建了新家庭，还生了个孩子，估计早就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了。
恍惚间，纪明斐已经拎着果篮走到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家楼下。二楼厨房的灯亮着，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忙碌做饭。她没见过爸爸再娶的女人，只听说是亲戚帮忙介绍的，还带了个孩子。
纪明斐抬脚上楼，发现原来的红漆门已经换成了指纹防盗门。与墙皮脱落的斑驳楼道格格不入的崭新大门，就像一堵严防死守的城墙拒绝来人到访。
纪明斐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随后屋里传来孩子的吵闹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门缝探出个八九岁男孩的脑袋。
“你找谁啊？”他问。
看年纪，他不是爸爸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纪明斐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她出入自由的家，已经不再属于她。
纪明斐放下果篮，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中年女人训斥孩子的声音，“你这孩子老开门干什么？这谁买的东西…”
纪明斐从楼道出来，听见楼上窗户被拉开，熟悉的声音在楼上叫她，“斐斐！”
她没有回头，脚步反而更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明斐退了房，坐最早一趟火车回泷藤了。
…
除夕早上七点多，褚玥被老妈从被子里拖起来。买年货，贴对联，准备煎炒烹炸的食材，忙的脚不沾地。
“妈，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干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可不想天天吃剩饭。”褚玥穿着老妈结婚时的大红棉袄，累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年纪轻轻还没有我一个老太太利索，干这一点儿活就受不了。就你这体力还当总监，一个项目看不下来就累趴下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平时多锻炼身体，不要吃了睡、睡了吃！”
褚妈妈拿着擀面杖走过来，在褚玥脚上踢了一下，说：“今天是除夕，晚上叫安安过来吃年夜饭，人家把你提成新公司的总经理，你不得表示一下。”
“啊？”褚玥眉头一皱，“妈，汕合的总经理没集团项目总监大，我这次其实是降了。”
“那不更要请人家吃个饭了！主动检讨工作上的失误，表明力争上游的态度！以后有机会，再重回总部。”
“……”
见褚玥坐着没动，褚妈妈又折返回来喊她，“大清早发什么呆，去给安安打电话，说你一会儿去接她来咱家吃饭。”
“我说亲妈，人家今天不得跟家人一块过节？我把她接过来，柳阿姨怎么办？”
“当然是一起接过来呀！你这孩子真没脑子，咋当的总监呢！”
“……”
这跟总监有什么关系？！
褚玥裹着衣服往沙发里一歪，“我不去。”
“为啥不去？你跟安安从上学就在一起玩，毕业又跑到她爸爸的公司里上班。就算安安对你有好感，你不主动找人家，还等着人家小姑娘倒贴你呢！”
褚玥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说：“就是您说的这个，我才不能去。”
“……”褚妈妈愣了下，凑到她面前小声问，“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那你整天还跟她形影不离的，连工作都非要搅和在一起…你这样不是叫人家误会嘛！”褚妈妈严肃的教训起女儿来。
褚玥急的直拍大腿，“我是帮她管理公司，不是搅和在一起，怎么话一到您嘴里就变味了？”
褚妈妈摇摇头，边往厨房走边念叨，说：“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褚玥抱着胳膊窝在沙发里出神，她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纪明斐有没有过她父母那一关？她好几次想发消息问问情况，又担心被她家里人看见，打乱她的安排。
她点开手机里刚下载的app，“不加糖也很甜的苦咖啡”主页一直没有更新。
褚玥拨通邓杰的电话，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
除夕夜，家家户户亮起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从楼下传来。
纪明斐坐在没开灯的客厅，羡慕的看着对面住户一家家热闹过节的景象。
桌上的手机屏突然亮了。
纪明斐回过神来，拿起手机。
“除夕快乐！”
看到褚玥发来的祝福短信，纪明斐的脸上慢慢多出一丝笑意。
她想了半天，还是回复了一样的话，“除夕快乐！”本来想再发点别的，又觉得过度关心显得太过界，最终没有多说。
「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
「吃的什么？」
「问这么详细吗？」
纪明斐捧着手机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褚玥的回复。应该是去忙了吧！纪明斐找理由安慰自己。
她摸了摸凸起的肚子，不知道里面的小家伙饿不饿，她倒没觉得很想吃东西。中午点的外卖不太好吃，她只吃了几口就丢掉了。然后睡了一会儿，起来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玩手机。
当当。
有人敲门。
纪明斐抬头看向大门口，但是坐着没动。她知道自己在这边没有亲戚朋友，公司的同事也都回家了，根本不会有人敲她家的门。
一定是敲错门了。
当当。
敲门声再次响起。
纪明斐迟疑的站起身，慢慢走向玄关，该不会是小偷趁着过年闯空门？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寻找防卫工具。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纪明斐吓得赶紧捂住手机，低头一看，是褚玥发来的消息。
「开门」
“……”
纪明斐反应了两秒，才走过去趴在门上朝“猫眼”外面看。
褚玥穿着厚厚的长款大衣，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站在门口。
纪明斐按下门把手，不敢相信的看着门外从天而降的女人。
“褚总…您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才除夕…”
褚玥打量着不知道多久没出过门的纪明斐，不修边幅，好像还瘦了。
“我易感期到了。”褚玥面无表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