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没有人能审判你
夏目的脸还是又黑又瘦，只剩一双眼睛幽深，他盯着娜娜看了半天，看不出悲喜，他眼下肌肉抽了两下。
他也一屁股坐下，招了下手，他把身后的女孩子推到自己面前，女孩对着在娜娜和吉光，显现好奇的表情。
她端详娜娜的脸认真看了许久，伸出手，胖胖的小手摸上娜娜的脸。
娜娜本能后退，但是在小手接触她的一瞬间，娜娜整个人如五雷轰顶。
她眼球震颤……微微长大了嘴。
吉光连忙把娜娜往后扯开，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娜娜拉住吉光，喘息着，她似乎十分恐惧。
“你们还不知道？”夏目似乎有惊讶。
说话间，房间里鱼贯而进一排仆人角色的年轻人，男女都有，他们端着黑市里各种最好的食物酒水服装一字排开。
“？”吉光盯着夏目，寻求一个解释。
夏目也不客气，抓起一根鸡腿开始啃，挥了挥手。
然后那些人又恭敬地出去，吉光从他们外貌的细微处仔细看了一下，大惊失色，他们都是曾经最高贵的自然人，怎么沦落到黑市给夏目当仆人。
“我以为你喜欢这款，之海才变成这个样子。”夏目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娜娜眼神疑惑，“你说的之海，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瘦小苍白银色头发的女生吗？”
夏目也很疑惑，“你不是之海吗？”
夏目站在他们旁边若有所思：”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变异的状态吧？”
吉光猝然抬头，
“你说什么？”
“伊甸园计划并没有完全失败。”夏目递给吉光一杯酒，吉光冷脸把酒推开。
夏目颧骨微红，被吉光拒绝的酒他顺势倒入自己口里。
“我带着林琳出来了。”夏目伸长脖子往门外高喊一声：“博士！”
没多久，林琳走进房间，她现在不穿白大褂了，换了一身类似印第安巫师的五彩披肩，胸前挂了几个硕大的菩提珠和银饰，叮当作响，不伦不类。
娜娜听到动静，泪眼迷蒙，她扬起头——正对上林琳，林琳端详片刻，她弯下腰，和娜娜四目相对。
“她是？”林琳目光一转，她盯着吉光，带着她自己也很难解释的心情。
吉光扶住娜娜的肩膀，目光沉静，坦荡接受林琳近似审判的口吻。
“伊甸园计划到底是什么？”吉光面色冷峻。
林琳闻言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
“是我引狼入室，害人害己。”
“你和阿塞尔去城里的那天，营地那些孩子被类似菌丝的东西包裹住，然后我就被带到母舰实验室里，进行分析化验，实际上，我其实就是被军方控制住了。”
“然后呢？”吉光一边问，一边给娜娜擦了擦脸。
夏目激动插嘴：
“然后那些孩子就和那些菌丝融合在一起，她们某些外貌的部分都起了变化，像之海，比如有眼睛颜色，比如发色，比如肤色，她们之间似乎有心电感应，他们互相意识互相融合，疯狂地互相地学习，很快接近艾米的最高能力，艾米毕竟只有一个人，而他们……”
夏目的表情里竟然露出些许惊惧之色，这是吉光从来没有见过的。
林琳如同一个普通的长辈，她伸手摸了一下吉光的头发，毫不掩饰慈爱之情。
“严格意义上说，不算是……真菌，更像是动物细胞重新排列组合生长出去的触手，他们可以结合在一起绞杀猎物，可以被切断重新组合，他们的基因编码上带着本体的记忆。
而且他们会自己重新融合整合，谁的意识强大，就会占主导，但是他们始终能把自己控制在一个我们人类可以接受的范围，也就是，不是城防营那种残肢。
而是……一种人类，可以说是一种新的人类可能。”
“不是怪物吗"娜娜睁大双眼。
“……应该……不是。”林琳希望自己能回答得更干脆更准确一点，作为一个科研者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更严谨一点定义。
但是现在她无能为力。
“那你们怎么到了黑市？“吉光继续问着，在娜娜看来，吉光变了一个人，他跟她在一起，在黑市里似乎什么都不懂单纯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可是现在，他分明就是一个意志坚定抓得住重点的战士，娜娜脑子里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激荡出来。
眼前的吉光，真诚又单纯，深沉又凌厉。
他爱惜她，又随时想杀了她。
娜娜松开紧紧抓住吉光前襟的手，颓然垂在身侧。
这个小细节逃不过林琳的眼睛，她看着眼前晶莹美丽的年轻女人。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林琳问，带着悲悯。
“我不知道……我脑子里越来越多关于一个叫之海的女人的记忆，还有那些被我吸收融合掉的人类，他们的记忆我也能感知，但是不太一样，那些记忆就像整齐放在抽屉里，但是关于之海的记忆，我的……我脸样貌都像她……”
“我不知道……我有罪……”娜娜很狂躁。
吉光心痛地把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继续扯自己头发，之前的娜娜是个丰满圆润的拉丁女郎，现在她日渐消瘦，吉光觉得她的肩胛骨硌得生疼。
某一瞬间，吉光觉得怀里的女人是谁不重要，她在他怀里就好，去tm的人类未来，他人死活。
“没有任何人能审判你，我们都没有资格，我们都有罪。”夏目接着把第三杯酒倒到自己嘴里，他眼睛似乎进了沙子，他使劲揉了两下。
“罪魁祸首还是有的。”
吉光拍拍娜娜后背，娜娜接过夏目递过来的酒，捧着了一饮而尽，镇定了很多。
“伊甸园计划……伊甸园不是人类最开始出生美好的地方吗？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因为……”林琳眼圈一红，似有隐情。
“因为普通纯血人类，差不多已经没有未来了。他们太脆弱。在上一次大爆炸之前的病毒蔓延中，就死得差不多了。”
夏目接着灌了第四杯酒，双目殷红。
“世界各地剩下能抵御病毒的人类不过百万，还要加上犄角旮旯里，我们这种远离科技文明的族人。可是阿塞尔他们联合政府的人不放过我们！”
夏目的语气悲凉，比黑市穹顶的空气更冷。
他胸膛起伏着，似在压抑波澜起伏的情绪，他吞吐了好几下，强行压下。
“对不起，我们打着科学研究的名义，犯了罪。我无法请求你的宽恕，可是现在可能是我们可以赎罪的时刻。"林琳也眼泛泪光。
“夏尔巴人对高海拔气候的适应能力和抗病毒能力都不错，他们柔韧灵活心肺功能强大。成了我研究对象之一，怎么说呢，我以为我只是研究一株不容倒伏的水稻。”
林琳身形晃了一下，她犹豫怎么继续措辞解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