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局为重
“等等，之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拉下项链，项链里有之前在城防营监狱里眼镜男给的一块芯片。你看看这是什么。然后亚当的那些数据也你看看，艾伦和魏蓝天之前看过，可能有用。”
“我看看。”艾米抖了抖身上的渣渣，插到读取器里，没多久她就睁大了眼睛，稚气的小脸蛋上闪烁着狂热的光，她挥手要魏蓝天和艾伦过来，三个人探讨十分火热。
除了林琳偶尔能插嘴。
之海一脸懵逼。
吉光修长双手交叉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他侧身对阿诺德说：
”我们现在硬闯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阿诺德抱着一瓶葡萄糖溶液直接就灌到口里，蹙眉。
”现在大部分人留守，战斗力最好的人冲出隧道联络是最合适的。”阿诺德吞下最后一点糖水。
夏目，a911，吉光无疑是最合适的。
可是地下的人也要维持基本的生存资源和安全。
夏目伸了伸手：“我留下吧。”
a911忽闪了一下眼睛，看着阿诺德说：“我听您的安排。”阿诺德欣慰地拍拍他肩膀。
艾米和之海一人拉着吉光一只手，不想分开。
艾米再怎么具备了所有人类文明，也不能隐藏她身体还是个幼童的事实，她努力抓着吉光的胸口的衣服，死活不放手。
“要不然，我们一起走？”艾米小声嚅嗫着。
“太危险了！”吉光和夏目直接制止。
“我和a911换呢？既然都是九死一生。他最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林琳算半个医生，这里还有基本齐全的医疗设备。还有一个a911的门卫伙伴，还有夏目。
只要能联络到城防营的人，理论上留下来的人比突围出去活下来的机会要大。”之海问。
“城防军还剩多少人，能是联合部队的对手吗？”吉光转身问阿诺德。
“人剩得不算多，但是优势是，我们有足够的武器有飞行器有成熟的战士和一具报废但是说不定还能启动的机甲。联合政府远道而来，又以为我们全部埋在地下，包括城防那边，他们应该会懈怠，我们还有机会。”
之海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吉光，她开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想起来了之前吉光在机甲上跪着，死也不松嘴的样子。
到底不是那个时候了。
吉光伸出手，搓搓她满头的乱发：“太臭了，出去要好好洗澡。”他挤出一个标准笑容。
大约不拖累吉光，留下来，照顾好艾米和大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局为重。
之海佯装眼睛痒，擦了擦眼角，可是从眼角到泪痣都是红红的。
她仰着头，脖子里的项链坠掉出来。
阿诺德的眼角也红了。
她绿色的眼睛，和珍妮真的很像，说到底对他而言，之海就是他的孩子，就是珍妮的孩子——是他和珍妮的孩子。
吉光早就转身和a911商量路线和状态还有如何从几万人里突围的方法。
他刻意不去看之海的目光。
之海也刻意不看阿诺德目光，她确实害怕瞬间失去眼前的一切，实实在在还鲜活生动的一切。
谁又能真的拥有谁呢？
肉体脆弱——实验室的空气也渐渐差起来，那些尸体堆积在一起，内循环系统都沾染上了腐败的气息。
人人都很烦躁，通道那边的情况更是混乱焦灼，冲在前头的这波人群以年轻力壮的男人为主。他们要食物、要水、要出去、要医药、要医护、要氧气、要自由……
什么都没有。
男人的怒吼孩子们的哭喊女人们失控的尖叫混在一起，人人都努力伸出双手往上爬。
智能机械人还不懂得什么叫慌乱，他们夹杂在碎裂窒息的血肉中，有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
可是顶上是坚硬厚重的岩石甬道，血肉之躯，以卵击石。
赶来的吉光隐约还能听到厚重人墙之后尚有哭声。
狭窄的通道只能站不到十个人，他也冲上前去，往自己基地这边拔出一个个已经瘫软断气的人体。
这边多拔一个，那边可能就少死一个，可是这无穷无尽的尸体，把吉光他们后面的通道也快要堆满了。
前面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被压迫内脏衰竭而死。
远处的哭声也渐渐越来越微弱。
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见过但丁的地狱吗？”吉光突然文不对题，问a911。
"绘画不属于战士的范围，我们了解得不多。但是如果您愿意，我会给你背一首但丁的地狱：
“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
从我，是进入永恒的痛苦的道路；
从我，是走进永劫的人群的道路。
正义感动了我的‘至高的造物主’；
‘神圣的权力’，‘至尊的智慧’，
以及‘本初的爱’把我造成。
在我之前，没有创造的东西，
只有永恒的事物；而我永存：
你们走进这里的，把一切希望捐弃吧。”
吉光全身湿透，他还在努力地拖拽着尸体。
他现在觉得自己全身麻木，才能停止脑子里关于地狱关于死亡的思考，他很乱。
“继续背！”吉光大吼！
a911停下来，看着已经耗尽体力的吉光还在拼命拉着。
“……
奇怪的语言，可怖的叫喊，
痛苦的言词，愤怒的语调，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还有掌击声，
合成了一股喧嚣，无休止地在那永远漆黑的空中转动，
如同旋风中的飞沙走石一样。
……”
呵……好孩子。”吉光示意要a911继续读下去。
政府军里年轻战士们几个小时前，在a911高声朗诵中奋力抵抗着后面蜂拥而来试图闯关的人海。
通道狭窄，前面的人匍匐摔倒，后面的人无穷无尽，终于形成踩踏。
事情已经成定局，死伤成千上万不可避免。
“继续。”
a911继续大声朗诵着：
“处于这悲惨的命运中的，
是那些人的凄凉的幽魂，
他们在人世过了无毁无誉的一生。
还有一队卑贱的天使，
他们对神不叛逆，也不忠诚。
天堂把他们逐出，
为了使自己的美不受损害；
幽深的地狱也不收容他们，
怕罪恶之徒还可以向他们夸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尸体堆成山，氧气稀薄，大部分士兵都尽量躺在地上休息。
分成十个一组，一次十组，轮流上去。
可是吉光不眠不休，他似乎不知疲倦，每个人都没有看到他闭过眼睛，喝一口水，坐下来喘气片刻，有人呼唤他名字，他也充耳不闻。
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后面抱住他，若在平时，他早就灵活地闪躲开，可是现在，他迟钝缓慢，差点被后面的人撞倒在地。
他怔了一下，慢慢直起腰身。
是她。
之海在他后面颤声说：
“来不及了，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这样耗尽自己。
你不卑贱，你也没有背叛人类，我没有资格替那些死去的人宽恕你的罪。
不要活在悔恨的地狱里，
请你背负着吉光，猫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