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红厉鬼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韩琦环顾四周，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窒息感。
刘晓辉结结巴巴刚要说话，一道女人的哭声倏忽响起。
那哭声空灵绵长，肝肠寸断，在漆黑空荡的小区内别提有多瘆人了。
刘晓辉面色刷地白了，他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一样，紧紧抓着韩琦的衣襟开始抱怨：“s大师这是去哪里了啊？他是不是跑了呀？你们得……”
韩琦虽然也害怕，但她听到刘晓辉这么说，莫名就生出一丝怒气，一把揪出自己的衣襟，不耐烦的道：“是你自己非要留下的，现在后悔了？”
不等两人再说话，变故又起。
“嗒嗒，嗒嗒……”，一种很整齐，类似军人走正步的声音突然响起，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韩琦立马拉着刘晓辉躲进了旁边的花园里。
一队穿着抗日战争片里日本军装的队伍，堂而皇之的从小路上走过。
无数女人的哀哭声和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小区，犹如阎罗地狱。
刘晓辉冷汗森森，嘴唇发抖。
他后悔死了，恨死老板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不要这份工作，也不要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
“嗨。”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刘晓辉一声怪叫，一只手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眨着黑亮的大眼睛道：“嘘，小点声，让他们发现，可就惨了。”
等刘晓辉情绪稳定下来后，那姑娘松了手，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韩琦没有说话，她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景物从这个姑娘出现后就突然变了，可惜天太黑了她瞧不真切。
刘晓辉埋怨道：“领导让来的，没办法啊。”
那姑娘听了这话，两条细眉一倒，愤恨道：“你是汉奸？”
“啊？”
“你们是日本人？！”
“不！我们是中国人。”韩琦连忙插嘴，“我们是记者，混入这里来调查的。”
那姑娘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欣喜来，“你们是学生？！跟我来。”
说罢就拉着刘晓辉的手，又朝韩琦招了招手，带着他们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排整齐的平房前打开一扇门示意他们进去。
此刻的刘晓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被那姑娘抓着的手此刻已经僵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僵硬的站着，豆大的汗一颗颗往下掉。
韩琦率先走进那间房，扑面而来的骚臭味让她屏住了呼吸。
那姑娘进来后，仔细关好了门，拿火柴点燃了一个发黑的煤油灯，疲惫的橘黄色光照亮了四周。
韩琦这才看清了女孩的真面目，那是一张很美的面容，却布满了青痕伤疤，她的头发很短，跟杂草一样，乱糟糟的。
她察觉到韩琦异样的目光后，低了头道：“我自己剪的。”
“他们到处抓漂亮女人，把我们关在这里，……”话说到一半，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低头弄着自己的衣襟，眼泪簌簌往下掉。
韩琦和刘晓辉一头雾水，纳闷的相互对视。
韩琦观察周围的环境，心道：难不成我们这是穿越到了八十年前？
她又上下将眼前的大姑娘打量一番，结合方才见到的日本鬼子，心内暗自惊奇道：这里难道是以前的慰安所？！
那姑娘似乎并没有发现眼前两人有何不妥。依旧低着头缓缓说道：“我以为剪了头发，不好看了就会少几个畜生来我这里，可他们……他们却变本加力……”
她双手抱头无声的哭泣着，肩膀不住的颤抖。
“他们就是禽兽，魔鬼。”
她缓好了情绪，抬头一把抓住韩琦的手，“姑娘，好姑娘，你们是文化人，你们一定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骗人家把姑娘买给他们，说是做女工，前几日还有好几个七八九岁的女孩子被他们从老远的地方像牲口一样赶过来的，听说路上就死了好几个。”
“连月事都没有来过的孩子，那受的住这啊，刚来的第一天就有两个孩子被他们折磨死了”
她激动的站起身，仓皇的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茫然若失的望着自己的双手，“你们知道吗？我今晚杀了人了，我杀了她，……就在刚刚。那么多的孩子，全都死了，就她还活着，”
她把手按到桌上示范给韩琦他们看，“我就这样，拿着枕头，捂住了她的脸，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叫我用力些，说她还可以呼吸，后来她就没有声音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又开始哭了。
风吹散了故事，大雨封了路，远方的人忘了归途。
在那个无人的夜晚，姑娘拿起剪刀，抚摸着自己油光黑亮的辫子。
她还记得那年，铁犁哥红着脸把一盒雪花膏强行塞到她手里的样子。那是他干了一天活才赚到的。
她害羞的把头埋进他怀里，听到他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在什么地方？”
沈安卿的声音忽然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把韩琦蓄在眼眶里的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她连忙起身上前对那个可怜的姑娘道：“姐姐，我们该走了，你自己保重，我们一定会把你解救出来的。”
“解救？”一道阴冷的声音兀自响起，像两块玻璃相互摩擦那样刺耳。
屋子里的气温瞬时降到了零下一百度。
韩琦和刘晓辉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战，齐齐往后一退。
那姑娘抬起头，眼神变得森然，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她有些癫狂的道：“你们拿什么来解救我？”
“一个个的都说我们是受害者，可还不都是在闲我们脏？我也不想的啊！”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阴森森，没有温度的笑容，
“那个孩子出来的时候还在动啊！我听到他在叫我妈妈啊！”
“啊？……你说他为什么要投胎到我的肚子里啊！”
“我的铁犁哥为了娶我已经和他们家闹翻了啊。他为什么要来我的肚子里啊……”
她眼角流出的泪慢慢变成了鲜红的血，身体也开始散发出黑气。
韩琦和刘晓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刘晓辉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四周，围满了披着长头发的女鬼，她们双眼流血，满是愤恨。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们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
压抑且疯狂。
谁也不能解释，她们扛过了日军禽兽般的虐待，挨过了几千公里没有干粮的迁徙，后来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唾沫星子里。
村民对她们避之不及，她们的家人们见到她们残破的身躯和狰狞的伤口后，对她们是怜悯的。
所有人都在表达对她们的怜悯，可那阵怜悯过后呢？
是鄙夷！后来就变成了厌恶！嫌弃！
有的女孩生下了日军的孩子，那个孩子被村民们活活烧死，他们把对日军的愤恨强加在了那些受害的姑娘们身上。
人心啊，从来都是狰狞丑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