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坟地
一旁的韩安贵和彦姐不由屏住了呼吸。
沈安卿走到她面前，躬身用手抵起她的下巴，“可还记得我？”
韩琦回过神，眼前缓缓清晰起来。
在月光下，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袖口上别着价值不菲的四叶草袖扣，连衣袖上的褶皱都显得优雅矜贵，白皙的脖子，粗大的喉结，刀削似的下颚。殷红似血、薄厚适中的嘴唇，悬胆鼻，细长的丹凤眼，英气的剑眉。
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物。
她缓缓摇了摇头，沈安卿见状拧起了眉头。
他回过头看向彦姐，“留下的是头颅的灵智。”
彦姐闻言也是拧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留下她？”
沈安卿闻言目光一沉，他不赞同这个提议，韩琦必须除干净。
这时韩安贵噗通跪在了地上，“两位大仙，小女做这一切都是受人控制啊！她什么也不知道。杀人的不是她啊！”
两人看着这父女俩没有说话，难得的神情一致。
怎么说呢，杀人有罪的是身体新生出来的那个灵智，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却是一直被封在箱子里的那个无辜灵智。
这就像是有精神分裂病的患者，两人无法治她的罪。
沈安卿只能将两者合并，使其中一方彻底掌控整个身体。
如果留下的是那个杀人的韩琦，两人就可以自己做主，一把火烧干净。
现在两人没有道理烧死一个无辜的灵魂，只能把她交到万仙盟去。
这无疑是把利刃交到别人手里去，沈安卿决定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最后还是彦姐打破了僵局，“先把那张涵雨抓回来吧，它才是这场事件的主谋。”
“小姑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韩琦闻言转头看向说话的彦姐。
“你见到的应该是个人吧，长什么样子？”
韩琦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车祸现场醒来时见到的画面。
一丝清冷的月光从已经破碎的窗口投入。
座椅悬在头顶，韩琦一睁眼就看到了司机师傅绝望的脸，他的腿被卡在了座椅之间，人此时倒挂在狭小的车内。
鲜血从他的衣领顺着脖子流下。
“叔，快打急救电话！你流这么多血一定是伤到动脉了！”
原本沉默的气氛一下子被这突兀的声音打破。
司机大叔浑身一颤，并没有因为韩琦醒过来而高兴，而是动作一僵，缓缓朝韩琦看过去。
只见大叔瞳孔倏地放大，原本虚弱无比的身体像打了鸡血一样顿时支棱了起来，嘴唇颤抖着从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满脸不可置信的想往后退。
韩琦被车内凸出来的铁皮和血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看着司机还在汩汩外流的血，焦急的道：“叔，你怎么了！打电话了吗？”
那司机师傅听了这话原本惨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韩琦见他不动，急得想要自己上手把伤口按住。
下一秒，韩琦愣住了。
她缓缓往自己身下看去，这一眼使得她头发赫然竖起，自己的下巴下就是车子的顶棚。
自己只剩了个头。
那一刻，她才知道何为“如遭雷击”，真的是脑袋一下子放空了。
她半张着嘴，惨白的面孔倏地冰冷，在漆黑狭小的空间内十分骇人。
司机师傅终于承受不住，“嗷！”的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这时，一双手从破损的窗口伸了进来，一把将韩琦抓了出去。
她看到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头颅摸了个遍，然后心满意足的往自己脖子上安。
清冷的月光下，野草被冷风吹的狂舞，使藏在其中的坟头墓碑时不时冒出个头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波浪中，正正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开口想要催促自己的身体快跑，可转眼间那东西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
那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年轻男子，眉眼柔和，一举一动不能说娘，似乎是透着一股唱戏的旦角的韵味儿。
他穿着一袭民国时期的那种文人长衫，白色的，上面绣着牡丹花。
“姑娘可是需要在下帮助？”
他的声音阴冷柔和，韩琦想要他的帮助，可她的身体却是十分抗拒，捧着头颅就要跑。
它要回家，回去找妈妈。
韩琦却是急得大叫了起来，“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回去！”
那身体却是拗的很，不管不顾只管往家的方向走。
慌乱之间，身后那青年一把扣住韩琦的肩膀，韩琦的身体力气突然变得极大，反手一把将那青年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韩琦都怕那青年死了，那想那青年站起来后，突然变得欣喜万分。
他看着韩琦的眼睛都在冒绿光。
韩琦的身体似乎有些不耐烦，抓起那青年再次往地上砸。
那张涵雨手脚极其灵活，一把夺走了韩琦的头，被摔到地面上后也不喊疼，当即一个跟头翻到一边，箭似的冲了出去。
只留下懵逼的身体，茫然的站在齐腰的野草丛中。
韩琦被那张涵雨提着头发跑出一段路程后，终于急得骂了起来。
那张涵雨停身看了四周一圈，才将韩琦提高了一些，低头打量起来。
半晌后，他有些懊恼的将韩琦摔到地上。
“该死！”
他骂了一句后，再次将目光投到韩琦的头颅上。
韩琦看着他滋溜转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妙。
之后，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自己便没了意识。
听了韩琦的叙述后，彦姐和沈安卿对视一眼。
“去车祸现场。”沈安卿冷冷道。
彦姐当即点点头，招呼韩琦父女上车。
天还没有亮，韩琦透过车窗看向漆黑的街道，她甚至还能听到车外寒风吹过柳梢的呜呜声。窗外的景致逐渐与记忆中的一幕慢慢重合，她有些惶恐的睁大了眼睛，那晚出车祸前她透过车窗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景色。
柳树、路灯、柳树、路灯…………路牌、墓碑！
不好，下一秒就该撞车了！
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半张着嘴惊呼一声，仿佛下一刻骨肉撕裂的疼痛会再次袭来。
然而，这一次车子却是稳稳停下。
直到下车后，韩琦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周围，她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彦姐押着韩安贵下车，“来这里做什么？张涵雨不可能还在这。”
沈安卿目光扫视过阴森森的坟地，“我们得搞清楚那张涵雨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