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出游（一）
“今天怎么样？”保姆在给她布菜的时候凑近小声道：“你婆婆的火气小了一些了吧？”
秦玉山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阿姨你是去劝过她了？”
“哎哟，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只是我比你更了解她一些罢了。”保姆将餐具摆布好，便想要走开了，不曾想却被秦玉山拦住，秦玉山目光恳切地看着保姆，还望她继续指点迷津，“阿姨，我就直接问了。”
“你说我婆婆是当真回心转意，改变对我的态度了，还是今儿这是在耍欲擒故纵？”秦玉山没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其实她张口想说的是“给她下套”。
保姆阿姨一下笑了出来，抬手轻轻拍了下秦玉山肩膀，“别想这么多，你好好吃饭吧，你现在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我想你婆婆也会如此想的。”
秦玉山还未问完话，那人便要走，她刚想起身去追，一股轻微的呕意便涌上喉头，秦玉山只得抬手捂嘴，连吞了几下口水，强压下去。保姆走出几步扭头去看，见秦玉山的状况也知是害喜了，又折回来，抬手抚着她后背。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的身体。至于她想什么，本来也不重要，你只要把持住一点就好——不要故意去冒犯她。”
这保姆的话已说得足够明白了，然而若再说明白些，那便还有下半句，如果她没事找事，那你不管也罢。
实际上，并不是范思川或者保姆二人其中的一个说动了范母，也不是范母自己睡了一觉就幡然悔悟了，而是她的那位医生朋友今天又叮嘱了她一番，该如何如何照顾他们家的小孕妇，她才突然回想起来，那人却还怀着他们范家的骨肉，且身体状况不太好，如何而来，真要给人气出个流产来，恐怕她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
秦玉山刚吃完早饭，出了餐厅便迎面碰上了刚睡醒下楼来的范思川，两人一打照面，下一个动作都是扭头望向客厅，看了眼仍旧在喝茶的范母——她那一盏茶，在秦玉山吃饭之前就在喝了，没想到现在却也还没喝完，想必原来也不是在喝茶，那茶杯只是个摆设罢了。
“你们俩有什么要忙的就请自便吧，我中午约了几个人，出去吃。”
明明不曾有人问过她半句，她自己便要去答了，且话说得很快，刚说完就要走，仿佛耽搁了半会儿也会误了约定好的时间。范思川和秦玉山两人就如此呆在原地，目送范母离开，后才呆呆对视，两人皆茫然。
老妈走了，两人闲在家里也觉不自在。倒不是因为两人都是好玩的主儿，而是因为这毕竟不是他们俩的家，换言之，不是他们俩共同的家，待在这里，两人并无共同的话题，更没有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唯一能干的，就是呆坐着面面相觑——可毕竟都已结婚，甚至已经有了孩子，虽然无人肯定说过他们俩就是同别家夫妻一样的伴侣，但也应该差不多……
范思川觉得差不多，秦玉山也觉得差不多，可一个差不多和一样，却就有天地差别，差别之根源，便是没有十足的信任。
他们俩的关系呐，总都是含含糊糊，说不清道不明。
范思川吃饭完，看见秦玉山又坐在沙发打盹，她现在当真是嗜睡极了，多少都一点工夫都能睡着。范思川轻声唤醒了她，“我们也出去吧。”
“哦……去哪儿？做什么？”秦玉山迷迷糊糊睁眼看他。
范思川显然也没有想好，只是他觉得，两人就这样待在一个房子里不尴不尬地待着，总是不像话，即便是随便的一个大陆朋友来台湾，他都应该陪着人家出去玩玩，更何况还是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随你。”
秦玉山略略思考一下，后便答：“去乡下吧。”
不知为何，当秦玉山说要去乡下的时候，他一下就想起了岳父大人和岳父大人的城郊大院子，心头突然闪过：你还没在乡下住够吗？怎么还要去乡下玩。他也只敢略略一想，秦小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范思川没有带司机助理，自己摸了把车钥匙便简装出门。不知是不是孕期反应作祟，秦玉山现在的反应大不如前，更多时候都是痴痴呆呆的状态，就如当下，他说要走，她便换衣服跟随，可具体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她都一概不知，脑内如浆糊，双眼亦空空。
只当秦小姐连自己的皮包也忘了提就走出家门，呆呆站在车库旁等着范思川进去开车出来，却看见那人提了一大罐颜色略深却澄澈的汤水，秦玉山下意识便想到了什么清泄的药茶，夏日里，她家父母最喜熬制，但她顶不爱喝，嫌苦嫌涩。
“你拿这做什么，渴了我们可以去路边买水。”秦小姐全然没有当客人的自觉，心中有话便直说了。
“你还真是我的大小姐。”范思川听闻此言，颇感无奈，要下乡的话是她说的，但“渴了我们可以去路边买水”的话也是出自她口，如此自相矛盾的话，谁能想到说话之人原先是那般的口舌利快，思维敏捷——但这一切，还是因为她肚里揣了个小混蛋？
范思川将手中的玻璃罐提起来给她看，“这是酸梅汤，我怕你路上再晕车，你喝一点没准会好些。”
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还会有这份心，甚至她自己都还没想到，总是要吐了，才后悔没带些酸味食物在身边。一瞬间，秦玉山心中除了羞涩，更还暖融融的。脏话和戳人脊梁骨的话，除非她想不到，其他的她都敢说得出口，可这给人卖乖的话，她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于是，范思川只能看见一个发呆的秦小姐，既没有言语上的回应，也没有肢体上的回答。她可以呆着，但范思川却不愿陪着她发呆，她没说话，他便扭头上车去了——人总是喜欢干过好事之后得到别人的褒奖，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不论年龄大小都是如此。秦玉山没说半句话，范思川心里自然是有些许落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