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个故事
顾云依和顾青禾一线生死的同时,金氏正在厢房中与庙祝促膝长谈。
“师太方才凝视我家小女良久,可是有什么不妥?”
庙祝欲言又止。
厢房中轻烟袅袅,檀香木片的香气过于厚重,空气变得有些粘腻,金氏觉得有些烦闷。
“师太有话不防直说。”
”万发缘生,皆系缘份!”庙祝打了一个佛偈。
“贵小姐的相貌让贫尼想起一位故人,回想以往种种,不觉失了神。”
“故人?”
跟顾云依相似的故人,金氏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
庙祝的话成功勾起了金氏的好奇心。
“贫尼给施主讲一个故事。”
“师太请说。”
金氏喝了一口茶水,烦闷的感觉压下去了一些。
“许多年前,有一个大都城,城外西南方向五十里的地方,有一间非常灵验的求子娘娘庙,传言到此庙求子的妇人,无一例外都能怀上孩子。”
“有一位达官贵人的外室,生得年轻貌美,极得官人宠爱,唯有一点不如意,恩爱数年,却不能怀上孩子。”
“一开始,她心里并不着急,觉得孩子晚些到来她和官人可以有更多的独处时间。直到一日,官人告诉她,仕途有阻,不得不求娶正妻,对方是高门大户的嫡女。”
“她深知自己的身世无法给予官人助力,官人求娶正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已至此,如果有个孩子,即使将来与官人恩爱不在,看在孩子的份上,她的未来也能有个依靠。接下来,她四处寻访名医,得到的回复都是身子没有问题,也许欠缺的是一个机缘。于是,她想到了那间娘娘庙。”
“那位小娘子得偿所愿了?”金氏又喝了一口茶水,这茶水能让她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矜持不再,话也变多了。
庙祝笑了一笑,“自然得偿所愿,否则这娘娘庙灵验的招牌就要砸了。”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吧?”
庙祝坐近了一些,低声说道,“简单还有什么值得说的,施主猜猜看,那娘娘庙为何如此灵验?”
“难道是神仙显灵,天赐麟儿?”
金氏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个故事传到后宅肯定受欢迎。
庙祝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血胎铸就人身,哪有什么天赐,这事若说穿了,只怕为人不耻。”
金氏更加好奇了,催促庙祝快说。
“这间娘娘庙对香客信众的要求极高,若有信女前来求子,必得严格执行,否则概不接待。”
“首先,求子之人必须得在月事过后十日晚间前来,须得在庙中住上一晚,若是心诚,也可住上二三晚,其次,女子要在庙中沐浴更衣,吃庙中供给的伙食。总之,只要依照庙里的规矩严格执行,求子之事就没有落空的。”
金氏蹙眉凝思,这个要求实在太奇怪了,“难道求子娘娘是半夜才来赐福的?”
“施主好巧的心思,庙里的赐福正是在半夜。”
庙祝坐得更近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那住客的厢房,侧面有活动门板,每每客至,夜间必会打开。”
金氏听得心中一惊。
庙祝继续说道,“女客吃了庙里提供的饭食,夜间难耐,正是烈火煎烧之时,门板后出来一个精壮的男子。”
庙祝顿了一顿,“有时不止一个,也有两三个的时候。”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又有药力辅助,若非那女子天生有恙,求子之事怎能落空。”
金氏大吃一惊。
“那些女客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庙主不怕人家供出来?”
庙祝冷笑,“高门大户的贵女,名节大过天,这种哑巴亏,吃了就吃了,怎么可能供出来,再说了,大家都得了好处不是?”
能将求子之事寄托于寺庙的贵妇女客,自然早过了求医问药的阶段,只有药石无灵,才会求助神佛。
只要不是女客身体有疾,即使家中男方有恙,怀上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在医术不发达的古代社会,根本没有条件检验孩子是血脉,最多通过观察样貌判断。然而庙中挑选的男子大多相貌堂堂,孩子出生之后,头顶绿草原的男人们,长得俊的看不出端倪,长得丑的还以为祖坟冒青烟了。
无论如何,家族后继有人,大家皆大欢喜。
不多时,金氏也想明白了,沉默不语。
“不但不会说出来,听闻还有一而再、再而三上门求子的。”
金氏三观炸裂,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庙里男子不普通,精挑细选,精壮的很,有些贵人欢喜得紧。”
金氏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师太从哪里听到这个故事。”
庙祝哂笑,“方才说过,老尼是最近才从别处过来奉职的,原先去过几个寺庙,知晓的自然比别人多一些。”
“可是这些细节的东西……”
这种事情那么隐秘,又涉及许多贵人的名声,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
“城西南方向五十里外……”庙祝隐晦地提醒。
金氏的脑海中突然迸出一段过往。
当年她怀大儿子顾青墨的时候,有位相熟的贵女羡慕她入门不多时便能有孕,那位贵女成婚三载,未得一儿半女,于是同来恭贺的人中有人提了一嘴,城西南的娘娘庙。
彼时她喜得好孕,庆幸她与侯爷得上天眷顾,不必奔波数十里求子。
五十里,还真是很远啊。
“如今那娘娘庙还在吗?”
庙祝摇了摇头,“若是还在,老尼何至于辗转多处。”
“庙中发生了什么事?”
庙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事情做得太过腌臜,终于遭了天谴。一夜风雨交加,有惊雷从天而落,直劈大殿,燃起熊熊大火,整整一夜泼水般的大雨也未能将它浇灭。”
“一开始,庙中被惊醒的僧尼合力救庙,而后发觉无力回天,这才想起四散逃命,然而逃亡时机已过,众人被困于大殿当中,一时间鬼哭狼嚎,好似修罗场。”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通宵,不止烧光了寺庙,连周边数亩林地也烧成焦土黑炭,数年寸草不生。”
庙祝说得好似身临其境,场景描绘栩栩如生。
金氏心中已信了五六分,“这件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不过一间小小的求子庙,又有如此隐秘的过去,烧了也就烧了,何必闹得人人皆知,有些人觉得这样更好。”
说话间,庙祝缓缓掀开手肘上的僧服。
一片斑驳扭曲的增生疤痕落入金氏眼中,微红的,极其刺目,是烧伤痊愈后的旧痕。
“老尼曾在庙中见过一位与小姐面貌极为相似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