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苏芷棠是最先瞧见他的,隔着三尺,苏芷棠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冷气,一张英俊的脸黑沉沉的。
苏芷棠心里一跳,他这般模样,莫不是听到了她父亲方才说国公府的坏话。
苏行挚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可苏芷棠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紧张的出了一层冷汗,生怕祁勝一怒之下杀了苏行挚。
毕竟他的残暴不仁,生杀予夺,她实打实地亲眼瞧见过,还不止一次。
苏芷棠拽了拽苏行挚的袖子,轻声说:“父亲,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咱们赶快回府吧。”
苏行挚向来疼爱苏芷棠,闻言,转身对失了魂般盯着苏芷棠瞧的祁迎宣冷声道:“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当年的信物我会派人送回国公府,日后,你与我女儿婚嫁各娶,再不相干。”
祁迎宣先前不知苏芷棠如此貌美,如今见过了,自然不应苏行挚说的话。
他握着拳,恢复了国公府公子该有的镇定,他将视线从苏芷棠身上收回来,往前跨了两步挡住父女二人的去路,道:“今日之事,还请苏伯父听小婿解释。
小婿来江南多月,一览江南盛况,便想着在江南多留些时日,且听闻苏姑娘身体病弱,想着让苏姑娘多在家养养身子,这才未上门提亲。
不过小婿自知有位贤德淑良的未婚妻,向来洁身自好,不敢沾染其他女人,只是……”
他似有难言之隐般停顿了下来,皱了皱眉头,又接着道:“只是贵府的大姑娘三番两次借着二姑娘的由头接近小婿,小婿一时不察,便造成了这般局面,小婿这次本是欲意同她断个干净,却不想她缠着小婿。
若是因此使得两家关系破裂,小婿实在是心中痛惜,自责不已,如今小婿已悔悟,还请苏伯父饶恕小婿,也不至于让小婿懊悔……”
他一口一个小婿,听得苏行挚面色愈发黑沉,不待他说完,便牵着苏芷棠要离开此处。
反倒是苏云洛一听他翻脸不认人,要同自己断个干净,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当场闹了起来,她扯着嗓子冲祁迎宣喊道:“我不顾一切,怀了你的孩子,如今你竟要弃我与不顾,祁迎宣,你好狠的心,你连你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吗?”
在场之人除了苏芷棠皆大为震惊,只听苏云洛哭着抚摸自己的肚子,哀声道:“可怜我孩儿才三个月,他父亲就想着不要他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活像是被负心人辜负了。
若她没抢别人的未婚夫,倒是颇惹人怜惜。
眼下,寺庙里静的连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没人打破这静谧,苏云洛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竟昏了过去。
……
苏府,前厅。
孙氏捏着帕子哭喊道:“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她如今名声尽毁,江南人人都知道她同你有首尾,还怀着你的孩子,祁二公子,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祁迎宣看着这位把他当救命稻草般的妇人,连连摆手,慌忙推辞道:“夫人,我乃二姑娘的未婚夫,同你女儿之事实属意外,我会补偿她,只盼忘她日后勿要再提此事。”
孙氏没想到这人这么冷心绝情,只好厚着脸皮道:“公子此言差矣,当年国公府同苏家定下婚事,可没说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公子自然也不算是二姑娘的未婚夫,我家大姑娘倾慕公子,公子也跟她情同意合,这桩婚事,自然是您跟我们大姑娘的。”
祁迎宣一听这话,当然不肯,二人争辩一番,分不出上下来,孙氏哭着看向苏芷棠,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棠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堂姐她,若是被人抛弃,她可如何活下去,这桩婚事,你就行行好,让给你堂姐吧,你年纪还小,还有时间找好夫婿,可棠儿她如今年满十九,还怀了孩子,她能攀附依靠的,就只有祁二公子了,你就不要同她争了好不好?再不然,你让她同你一起嫁过去也好啊!”
这话知道的是苏云洛做出没有廉耻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芷棠抢了她的未婚夫呢。
苏芷棠柔柔的推开孙氏的手,立在一旁道:“婶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堂姐之事,想来堂姐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棠儿万不敢替堂姐做主,况且堂姐先前做的事,棠儿一概不知,还是让祁二公子和堂姐共同商议才是。”
孙氏哪能听不出这是在说苏云洛咎由自取,她当即怒了,正要如往常般揪着苏芷棠开始数落,却听到苏行挚发话道:“如今棠儿与祁二公子无半分干系,我瞧棠儿也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吧,至于大姑娘一事,同我们大房也无干系,前厅留给你们,你们自行商议。”
说罢苏行挚便带着苏芷棠走了,半点都不想管这件事。
前厅内独留下孙氏和祁迎宣面面相觑。
此事闹了两天都没有定数,祁迎宣死活不同意解除婚约,在府门外守了好几日,而孙氏一直缠着他让他给苏云洛一个交代。
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江南,这件事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谈。
转机是在第三日的下午。
苏芷棠正坐在秋千上看话本子,柔浅的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很是恬静。
孙氏便是这个时候闯院子的,她脸上带着怒容,抬手就把苏芷棠从秋千上扯了下来,苏芷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还不止,孙氏竟扬手想要打她一巴掌,苏芷棠躲开,一向温和带笑的眼睛里多了些不虞之色。
她将话本子放在一旁,声音平静道:“婶母这是想做什么?”
孙氏气的眼睛都是红的,她指着苏芷棠扬声道:“我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想什么?!”
“我以为你是个软性子,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
苏芷棠的声音面容彻底冷了下来,瓷白的小脸上似覆着霜雪,声音冷然道:“还请婶母注意言辞。”
孙氏怒目而瞪,指着苏芷棠指责道:“若不是你院子里的杏仁桂花糕,我女儿何至于险些小产!”
苏芷棠一头雾水,阿轻听不得旁人诬陷自家姑娘,当即撸起袖子回应:“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姑娘好些日子没吩咐厨房做桂花糕了,如何毒害你女儿?”
“我看是你女儿作恶多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这才让她受些苦楚,你莫要怪到我们姑娘头上来。”
孙氏气急,说不出话来,还是老夫人派人请人去前厅,苏芷棠才搞明白了这一出。
原是前些日子祁迎宣送来的被苏芷棠吩咐扔掉的桂花糕让苏云洛院子里的丫鬟瞧见了,便偷偷留下了,正巧昨日苏云洛哭喊着要吃桂花糕,丫鬟便拿了出来,给她吃了,谁知吃了桂花糕的苏云洛腹痛不止,有见红的迹象,找了郎中来看,郎中说是服用了含有麝香的东西。
孙氏听了,当即以为是苏芷棠要害她女儿,匆忙跑到苏芷棠院子里兴师问罪。
明白了来龙去脉的苏芷棠神色复杂,这糕点是祁迎宣送来的,不得不说,国公府时一脉传承的心狠手辣。
这事闹了起来,祁迎宣也进了苏府,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国公府的大公子,祁勝。
苏行挚虽瞧不上祁迎宣,也说过国公府的不是,可对这位手握重兵,战无不胜的祁将军颇为尊重,让人上了一壶好茶招待他。
祁勝身着玄色云纹金丝勾边锦衣,高大的身影包裹在挺括的衣衫内,从苏芷棠身侧走过时满满的压迫感。
苏行挚还未说什么呢,祁勝便先开了口,他沉声道:“这件事情,是二弟做的不周到,还望苏伯父海涵。”
他声音沉稳,进退有度,并未仗势欺人。
苏行挚沉默片刻,道:“什么海涵不海涵的,只是,这件事拖了这些天,也该有个决断才是,不知大公子想如何处理此事?”
祁勝面向苏行挚,锋利的眉眼漆黑如墨,瞧不出什么情绪,他道:“此事终究是我二弟对不住苏家二姑娘,待回府后自然会处罚他,只是听闻苏家有解除婚约的意向,此事可当真?”
他说完,深邃的眸子瞥了眼立在一旁的苏芷棠,不过很快便收了回去。
那一眼,让苏芷棠心悸。
苏行挚自是没瞧见那一眼,听他说完,手摩挲着茶杯,斟酌道:“当年我同玄宏兄定下这门婚事,意在两家交好,却不想弄成这般境地,倒是适得其反了,未免两家恶交,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祁勝未言,倒是祁迎宣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说辞,说自己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后定不会再犯,一定会善待苏芷棠,求苏行挚不要解除婚约。
祁迎宣哭的情真意切,认错的态度也极为端正,苏芷棠见祁勝不言语,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心口处发紧。
苏芷棠心想,祁勝莫不是见祁迎宣这般作态,便想偏着他,若是他极力想促成这门婚事,以他的权势地位,她怕是躲不过去。
苏芷棠指尖都在发颤,她身体不好,还不知道有几年的活头,若是嫁了过去,少不得受磋磨,她一点都不想趟这个浑水。
苏芷棠正暗自焦急,殊不知祁勝的目光又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前厅的人都悬着心看先祁勝,只听祁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淡淡道:“苏伯父说的对,既然苏府已然下定决心解除婚约,那我过后将当年信物送还贵府。”
长兄如父,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孙氏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上前扑跪在祁勝脚边,哭喊道:“大公子,您可要为我女儿做主啊,她怀了国公府的孩子,二姑娘怀恨在心,竟然要用糕点毒害这个孩子,还请大公子给我女儿一个公道。”
祁勝神色冷淡,镇定自若的饮着茶,并不看她,他身边的近侍肃有上前一步,笑眯眯的同她道:“夫人这句话可说的不对,过了明路的那才是国公府的孩子……”
肃有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孙氏又只得去求祁迎宣,盼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有些情义,谁料,冷不防地听到祁迎宣说:“那糕点是我让人送去的。”
从春合苑赶来的苏云洛听到这话,简直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