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
下朝后, 柯建元和陈怀义就被苦不堪言的大臣们给拦住了。
大家纷纷说:“柯大人,这怕是不妥, 你替咱们大家在圣上面前说说话。”
“是啊, 陈大人,陛下最是信任您了,您劝劝陛下,祖宗家法不可废啊!”
“是啊, 两位大人, 这事若传出去, 定会有损陛下的名声, 你二位可一定要劝住陛下!”
……
大臣们都不傻子, 新帝一继位就将二人召了回来,官复原职,委以重任, 说明两人只怕早就投效了新帝,不然他们就是再有本事,陛下也不可能如此重用他们。
柯建元还好,一直像个纯臣, 但陈怀义当初可是投效了晋王, 最后却变成了新帝的人,这里面的事只怕不简单。
不管心里作何想法,这二人终究是朝中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 大家也要捧着敬着。
他们现在拉住两人,既是希望二人能够劝服陛下按规制办事,也是想借此趁机跟二人套套近乎。
当然, 这其中也不乏忠诚于先帝的大臣, 是真心为先帝不平。
还没暴露的公孙夏看到这一幕, 咧嘴一笑,乐呵呵地背着手,招呼吴志走了。
吴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地说:“陛下这一上任就破了规矩,这些大人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公孙夏却不这么想:“很快这些大人们就会明白,陛下一旦做了决定,他们找谁都没用。”
这事不光是薄葬先帝的事,也是新帝与君臣之间的一场较量。
陛下提议薄葬先帝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实在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虽可能会被后人诟病,但也不算多荒唐的决定,宣近文这一干老臣却哭天抹地的,若换了先帝,他们敢吗?
当初先帝针对太子、晋王,后有同意了铸薄铜钱,甚至是铸造铁币,如此荒唐,甚至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也不见得他们以死抗争。
说到底,还是欺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稳,倚老卖老罢了。
那他们可打错了算盘。
陛下看起来性子好,为人善良心软,但实则极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们也不瞧瞧张武等人的下场。
现如今,禁军都掌握在了陛下的手中,他们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样。
吴志想想也是,索性不想了,高兴地邀请公孙夏去他府上喝茶赏字帖。
另一边,陈怀义他们就没那么轻松了。
这些大臣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下来,仿佛他们不劝服陛下,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人一样。
陈怀义老奸巨猾,拱手道:“诸位大人说得有道理,这事需得从长计议,不若大家回去想想,有什么好的对策,能说通陛下,咱们再行商议。”
柯建元就没那么好性了,淡淡地说:“诸位大人,这事也很简单,若诸位能解决了国库困难之事,陛下定会听诸位大人的劝谏。”
“柯大人,国库这事可是户部管,咱们哪懂这个啊!”
“是啊,这不还得靠您吗?您想想法子呗。”
……
柯建元两手一摊,很是光棍的表示:“请恕柯某才疏学浅,想不出办法。诸位大人若有何妙计,尽管道来,若能解决了户部之困,兴许咱们户部的尚书一职就不会再这么悬置了!”
一句话,你们这么能你们上,有本事解决了户部尚书让你们当。
大臣们倒是挺心动的,但现在才刚过完年,距秋收还远着呢,国库就那么点银子,又要操持先帝葬礼,又要置办新皇的登基典礼。陛下还未大婚,这封后成婚又得一笔银子,更别提还有打仗这个无底洞。
大家掂量掂量了一番,发现这事怕是不好办,都扯开了话题,只说这事是如何的不符合规矩。
柯建元心底冷笑,一群滑头,光想要好处,但让他们担事的时候一个个却哑巴了。
身为户部的官员,陛下愿意节俭行事,他求之不得,国库银子宽裕,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否则若像先帝那样,他们还不得天天为了银子发愁。
他傻了才去反对陛下,给自己找事呢。
而且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这些大臣不思量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反而天天拿着规矩说事,实在是令人厌烦。
“户部还有事,柯某先行一步,诸位大人若是能搞来银子,柯某感激不尽。”柯建元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推开挡住路的大臣就走。
大臣们面子有些挂不住。
陈怀义出来打圆场:“如今国库空虚,柯大人急得焦头烂额,大家还是让他先回户部想办法吧。至于大家先前的提议,我建议大家回去将自己的诉求都写清楚,再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寻求最好的解决办法。”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光拿规矩说事,只怕陛下不会听。
诸位大臣这才散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着了陈怀义的道。
后来请陈怀义出门相商这事,陈府的管家一律以陈怀义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为由给拒了。哪怕是有大臣不死心地登门拜访,也照旧扑了个空,连陈怀义的面都没见着。
这下大臣们如何还不知道陈怀义是敷衍他们的,皆是不忿,可又拿陈怀义没办法,只能一封一封地上折子,向刘子岳陈述此事的弊端,一副为皇帝着想的样子。
但任凭他们说得天花乱坠,这些折子都跟石沉大海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请求面圣,但也都被拒了,刘子岳一个都没见,显然是铁了心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诸位大臣心底都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到下一次大朝会时,好些大臣联合起来,以身体抱恙为名告了假,不上朝。
刘子岳放眼望去,朝堂上几乎是空出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其中就包括了宣近文和御史中丞王钊,也是上次闹得最厉害的两个。
生病是在所难免的事,但一下子这么多人生病,分明是给他下马威。
刘子岳勾了勾唇角,若无其事地继续议事,一句话都没问这些人。
大臣们心里都在打鼓,唯恐陛下会因此迁怒到他们头上,可等朝会都结束了,陛下也好声好气的,不见生气的样子。
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跟宣近文他们持一个意思的大臣们就坐不住了。
陛下这啥意思?
礼部的官员不上朝,先帝的葬礼就这么搁置着,他不担心被人戳脊梁骨吗?
刘子岳还真不怕,被人背后说两句有什么关系?又不会掉两块肉。
他们要僵持就僵持,先帝迟迟不下葬,急的也不会是他。没有这些爱唱反调的,上朝都舒心了很多。
下一次朝会,宣近文他们还是没上朝,刘子岳照旧若无其事地议事。不上朝的日子,还召集相关的大臣进宫处理各种政务。
这下宣近文他们坐不住了。
“陛下就是不着急先帝的葬礼,那他的继位大典呢?”宣近文眉头拧得死死的。
虽说陛下已经登上了皇位,但没有举行正式的典礼,到底不是那么名正言顺。而最近礼部的官员全部罢工,可没人操持这事。
王钊愁眉苦脸地说:“看样子陛下是真不急。宣大人,怎么办?咱们真要向陛下妥协吗?”
宣近文捶着手沉思了一会儿说:“当然不行,先帝乃一国之君,葬礼岂能马虎?陛下不急,宗室总是要急的,我去找吴王、庆王殿下。”
吴王自不必说,他是陛下的亲兄长。而庆王乃是先帝的堂兄,也就是陛下的亲叔叔,长辈,说话比较有份量。而且庆王这人自大得很,很容易说动。
他们两位带着众宗室出面,这事陛下总要松口吧。
其余大臣皆面露喜色:“还是宣大人有办法。”
宗室这边其实早知道了这事,也一直在观望。对于刘子岳要削减景悼帝葬礼开销一事,他们都很不满,因为今日刘子岳能削减先帝的葬礼开支,他日迟早也会动到他们头上。
而且宗室里还有一批年纪大的老王爷仗着身份高,辈分高,也想跳出来表现表现,寻寻存在感,毕竟刘子岳以前可是皇室小透明,他这皇位纯属捡漏。
因此第二日庆王和吴王便带了好几个宗室说话比较有份量的老王爷进宫请求面圣。
刘子岳当时正在跟公孙夏、柯建元在商议减税的事。
减税是好,但现在国库入不敷出,急需银两,哪里够啊,柯建元不赞成:“陛下为民着想,微臣等甚是感动,但如今国库空虚,已难以为继,如此这般,怕是到了今年底会更困难。”
刘子岳也想过这事,他摇头叹道:“银子的事柯大人不必担心,我已有了解决的方案。新帝继位,本就需大赦天下收买人心,但朕寻思着大赦不若减税更能博得民心,况且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若不想襄州之事再度发生,减税很有必要。减点税,总比打仗省银子。”
柯建元愣了一下,他对刘子岳了解不多,皆是因为郭富才投效的刘子岳。他怎么都没想到刘子岳私底下说话行事是这种……务实的作风。
历朝历代,新君登基都会搞出各种赦免收买人心,安民心,但没人会直白地讲出来。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提起都是陛下仁义宽厚,再借此歌功颂德,吹捧新帝一番。
像陛下这么实诚的人还真是少见。
公孙夏看他发愣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柯大人,银钱一事想必陛下已有了办法,你不用担心。陛下所言有理,前些年加了太多的税,百姓生活甚是困苦,减税,让天下黎民休养生息非常有必要。”
“朕已派人送信给郭大人,命其携银子进京。”刘子岳也给柯建元透了个底。仅凭国库现在那点银子肯定是撑不到秋收的,再怎么节俭都不可能,所以延平帝死的第二日,他就让李洪深派了人送信去南越。
柯建元见他们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着陛下确实挺节俭的,便没再多言:“是,陛下,那今年减税多少比较合适?”
刘子岳刚想开口,便看到陶余匆匆进来,行礼道:“陛下,庆王、吴王等人来了,在外面候着,想见陛下。”
公孙夏挑了挑眉,低声道:“陛下,怕是来者不善!”
刘子岳琢磨了一会儿,轻轻一笑,道:“我在与大人们议事,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吧。”
接着又转头跟柯建元商量起了减税的幅度,最终确定减少十分之一的田赋。减得太少,于百姓来说没什么用,减太多,朝廷的收入锐减,国库的压力会更大,只能先减一些。等国库宽裕,解决了内忧外患后,再进一步缩减开支。
目前减这个幅度其实也顶不了太大的用,最主要的还是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让百姓不至于看不到希望,揭竿而起。
庆王等人脸都绿了。
便是先帝在世时对他们都颇为客气。
他们可是长辈,陛下却这么一直晾着他们,成何体统。
几人对刘子岳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庆王不耐地问陶余:“陛下到底在见谁?比我这个皇叔还重要吗?”
陶余打着哈哈:“庆王先喝茶,用些点心,陛下处理完了事,很快就会召见诸位了。”
“半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庆王耐心告罄,不悦地睨了陶余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我倒是要去瞧瞧,谁这么大面子!”
吴王有点怕,想劝,但几位长辈已经走了,他连忙跟上。
陶余连忙跟了上去,不停地劝道:“庆王殿下,您再等等,陛下是真的有政务要处理,就一会儿……”
砰!
庆王不顾守门小太监的劝阻,一把推开了延福殿的门,瞥向坐在龙椅上的刘子岳。
刘子岳蹙眉看着他。
公孙夏和柯建元也皱起了眉头,庆王等人未免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庆王做事虽然嚣张,但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不妥,进门就行礼道:“陛下,微臣有急事要求见陛下,因实在是等不急,才失了礼数,还请陛下见谅。”
刘子岳没看他,而是问陶余:“陶公公,擅闯延福殿是什么罪?”
陶余连忙道:“回陛下,此乃大不敬,按律当诛!”
刘子岳当即下旨:“来人,庆王、吴王、陵王……擅闯延福殿,念其初犯,免去死罪,革除爵位,贬为庶人,所有家产一律充公,家仆遣散,以儆效尤!”
胆小的吴王听到这话差点昏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赶紧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是为了劝庆王才跟过来的,微臣绝对没这个意思……”
陵王等人见刘子岳动了真格,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刘子岳不是当初那个爹不疼娘早逝的七皇子。如今他是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帝王,赶紧求饶:“陛下,微臣是受了庆王的蛊惑才来的,微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微臣。”
庆王听到这话,差点昏厥。
这两人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新皇一发怒,他们就将自己给推了出来,未免太不是东西了。
他有心想要跟刘子岳杠,可面对来拉他的侍卫,他还是怂了。这要真被革除了爵位,成为庶民,哪还有荣华富贵可享。
庆王也赶紧改了口澄清:“陛下,微臣绝无擅闯延福殿的意思,微臣是有急事要找陛下禀告,请陛下……”
刘子岳冷冷一笑,他早看宗室这堆蛀虫不满意了。
□□打下天下后就大肆分封兄弟侄子儿子们,第一代直系亲属都是亲王,亲王死后,嫡长子继承亲王的封号和俸禄,其余的儿子统统封为郡王。
这些宗室有权有钱,生了儿子也不愁养,纳了一堆的小妾,一个赛一个的能生,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能组支足球队。几代下来,宗室子弟以指数级增长。每年光是养这堆闲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刘子岳还没登基时就在想怎么能够解决宗室这个庞大的负担,毕竟让他们这么生下去,就是有再厚的家底也养不起,崩盘是迟早的事。
他还没想好动手的借口,这些人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他不借题发挥岂不是对不起庆王的作死。
“急事?什么样的急事?是关乎国计民生,还是能平定晋王之乱,收复西南,又或是打退拓拓儿人永保边疆稳定的良计?”刘子岳讥诮地看着庆王。
当然不是,庆王就一个闲散王爷,只知享乐,哪懂这些。
他正想开口,刘子岳又接过陶余递来的几张纸,丢在庆王头上:“看看你儿子们干的好事!”
庆王连忙捡起纸,发现上面全是他几个成年儿子的调查,什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吃霸王餐,打人,都记在了上面。陛下这是早就盯上了他啊,他今天真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束那几个逆子!”庆王赶紧求饶。
刘子岳完全不为所动:“通通拉下去,即刻执行!”
这一次就可以少封几十个王爷,还能抄几座王府,真是省了好大一笔钱,还能让国库的余额长到七位数。
当天,庆王府、陵王府、吴王府等被抄家贬为庶人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宗室人人自危,子弟们全都夹起了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出去作威作福。
听到这个消息,宣近文大吃一惊,心里不禁有些忐忑。陛下对宗室都如此强硬,那对他们这些大臣,怕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他还来不及想应该怎么应对就接到了圣旨,皇帝宣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