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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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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初五,天气严寒,卯时一刻,宫门口已经站满了排队的大臣们,因为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古代皇帝上朝的频率完全取决皇帝本人,有勤勉的天天早朝,也有懒散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上朝。

    延平帝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实行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的规定。小朝会四品以上的官员参加即可,大朝会则不同,凡是在京城的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紫宸殿内站不下,就站外面的广场上。

    而且上朝的时间也没那么死板,若是夏日,卯时就开始早朝了,到了冬天,早朝则推迟半个时辰。

    虽说这已经比较人性化了,但大臣们都住在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起床更衣洗漱再坐马车赶到宫门口,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早晨三四点就得起床,高中生都没这么苦逼。

    刘子岳坐在马车里,无比庆幸自己要跑路了,不然每五天就来这么一遭,真是受罪啊!

    看到他的马车出现,晋王大步过来,有些意外:“七弟怎么来了?你的膝盖可好了?”

    “多谢大哥关心,已经好了许多。”刘子岳拢了拢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哈了口气说,“大哥,这冬天真冷啊!”

    根据他上辈子的经验,现在的气温估计在零下一二十度之间,不过没温度计,没法测出准确的气温。

    晋王看刘子岳浑身裹得跟个球似的,赖在马车上迟迟不肯下来,有些好笑。这个七弟自从上次在紫宸殿偏殿昏迷了一夜醒来后,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娇气多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七弟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在车上歇着吧,一会儿到点了大哥叫你。”晋王极有大哥风范地说道。

    刘子岳乐了,高兴地说:“多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不远处的太子听到二人的对话,冷冷地撇了撇嘴,这老七怕是个傻子,真当晋王是为他好?也不想想,朝中重臣,还有他们这些龙子龙孙都规规矩矩地排队候在宫门外,连须发皆白背都驼了两朝元老都不例外,他拿乔坐在马车里等,多大的面子啊?

    这事回头传到父皇耳朵里,有他好受的!若是被御史参一本,一顿训诫少不掉。

    诸位大臣虽没说什么,但也感觉平王够傻的,难怪不受宠,也难怪会自请跑去南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到卯时二刻,钟声响起,厚重的宫门缓缓从里打开,大臣们连忙整了整衣冠,准备进宫。

    刘子岳这才从马车下来,直接走到晋王旁边插、入几个王爷的队列中,跟着众人入宫。

    进了紫宸殿,又等了一会儿,延平帝才来。

    好在殿内烧着炭火,不是很冷。

    众大臣纷纷议事,不过冬日事情少,说的不外乎是国库的开支、国子监的学生又做了什么新诗或是一些祭祀又或是哪里出了土匪等等,刘子岳听得打瞌睡。今天起太早了,他实在有些犯困。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三刻,大臣们的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早朝到了尾声,刘子岳连忙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见过父皇,儿臣府中上下已收拾完毕,诸位哥哥也慷慨解囊,赠我程仪,不日儿臣将要启程去南越,以后天高路远,再想见父皇一面甚是不容易,儿臣在此拜别父皇!”

    说到最后一句,刘子岳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似乎很是不舍。

    龙椅上的延平帝愣了愣,若不是今天刘子岳突然冒了出来,他都要忘记这个事了。本来嘛,这个儿子就没什么存在感,加上他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哪想得起这等小事。

    当初下旨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连日期都没写。老七若是知趣,磕个头,认认错,延平帝可能就给他换个处罚了,比如关禁闭,或是去皇陵守孝三个月反省之类的。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不怎么讨喜,身上到底流着他老刘家的血脉。

    哪晓得这蠢东西还当真了。

    延平帝有些不喜,自己这群儿子都挺机灵的啊,老七怎么如此木讷。

    皱了皱眉,他沉声问道:“平王,你可想好了?”

    这已经是延平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刘子岳是个聪明的就该顺着杆子往下爬,立马诚惶诚恐地磕头求饶忏悔。

    满朝文武都听懂了延平帝的意思,意外又不意外,不管平王在皇室中如何不受宠,但终究是龙子龙孙,身份不一样,陛下对他网开一面也不稀奇,况且平王顶多是懒惰了一些,并未犯什么大罪,流放这个处罚实在是重了些。

    晋王没料到会出这种转机,连忙给刘子岳使眼色,示意他改口。

    但刘子岳就跟个木头一样,似乎完全没听懂延平帝这么直白的暗示,磕了个头说:“儿臣愚钝,说话做事都不如诸位哥哥,在宫里时总是惹舒妃娘娘不开心,出宫建府之后差事也办不好,老是让父皇生气,儿臣有罪,儿臣愿流放去南越,受些磨难,兴许能成长几分,有一天也能让父皇以儿臣为傲!”

    延平帝是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老七蠢归蠢,到底有几分自知之明,还有点孝心。不高兴的是,他都给这小子台阶下了,这小子竟然没抓住,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是帝王的家务事,诸位大臣都不作声,紫宸殿内一片死寂。

    少许,前方的太子站了出来,拱手道:“父皇,七弟长大了,自愿去南越锻炼,父皇不若成全他。若是父皇不放心,可多派些人保护他的安全就是。”

    太子有自己的算盘,这个老七虽然没什么威胁,可脑子太蠢了,又亲近晋王,留在京城迟早是个祸害,尤其是他还在鸿胪寺当差,不若走了的好。

    刘子岳听了这话却很想给太子也颁个“好哥哥”奖,太贴心了,若是将送人变成给钱就更好了。

    太子给了台阶下,延平帝面色稍缓,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说完,给旁边伺候的心腹太监邬川递了一记眼色。

    邬川会意,下朝后就叫住了刘子岳几人:“太子殿下,晋王、燕王……陛下请你们过去一趟!”

    “好的。”太子应道,率先往延福殿而去,晋王几人跟在后头,稍稍与太子拉开一段距离。从这就可以看得出来,晋王的人缘比太子强多了。

    当然,太子可能自持身份,也瞧不上他们这些兄弟。

    刘子岳摸了摸鼻子,再次觉得自己趁机脱身是个明智之举,不然天天跟这些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的人天天呆一块儿,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量间,他们已经到了延福殿,延平帝居于上首,手里捏着一本奏折,听到行礼问安的声音,抬头,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刘子岳身上,冷不丁地问道:“他们几个都给了你程仪?”

    刘子岳打了个激灵,寻思着延平帝问这话的用意。

    猜不透,刘子岳活了十六年,不算这几天,跟延平帝的对话都不超过十句,根本不了解他的为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帝王大部分都多疑自傲,总感觉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一旦有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他们都会不高兴。

    从早朝上的反应来看,延平帝明显不记得他要去南越的事了,也没将这事当真,可晋王几个却连程仪都送了,岂不是只有他这个老子被瞒在鼓里。

    稳妥起见,刘子岳答得格外小心,还将事都揽到自己头上:“回父皇,是这样的,儿臣囊中羞涩,听说南越那边环境恶劣,穷山恶水,儿臣琢磨着总要带点银子过去才能安身便将府中的什物都拿了出去卖。大哥听说之后,心疼儿臣,怕儿臣去了南越受苦,便赠了儿臣五千两银子,二哥三哥五哥六哥他们听说之后,也纷纷慷慨解囊,赠了儿臣一笔银子,总计两万一千两。”

    他先是诉苦,然后又表示晋王太子等人都是好意,一腔兄弟情,感天动地,就不信搞不定延平帝。

    果然延平帝脸色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你们兄弟关系倒是好。”

    刘子岳轻轻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些皇帝也真有意思,自己上位的时候打压甚至是屠杀囚禁兄弟,对兄弟提防得紧,可轮到儿子们却又希望他们能够和谐相处互助友爱,可能吗?

    不过,兄弟们都给了钱,延平帝这个老子真的一毛不拔吗?

    这才是最大的财主啊,刘子岳心有所动,可又不好直接开口要银子。延平帝这种人,直接开口肯定不行。

    不等他想出法子就听到旁边响起晋王爽朗大气的声音:“从小父皇就教导儿臣要做好表率,以身作则,爱护弟弟们,儿臣不敢忘。”

    延平帝满意地点头:“这点你一向做得很好。”

    太子有些不开心了,明明他出的银子最多,结果风头全被晋王给抢了,可这会儿在开口,也是拾人牙慧,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他不吭声,燕王开了口,赞道:“大哥确实一向爱护我们,这点七弟最是清楚不过。”

    正在看戏的刘子岳冷不丁地被点名,只得无奈地开口:“是啊,大哥二哥三哥五哥六哥都对儿臣爱护有加。上次儿臣生病,大哥衣不解带地照顾儿臣,听说儿臣缺银子,二哥第二天就差人送了六千两银子过来……就连六哥,只比儿臣大了一岁,手里本也不宽裕,也给儿臣送了两千两银子。”

    刘子岳挨个将五个哥哥夸了一遍,哪个都不落下,着重点还突出在银子上。

    延平帝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装不懂,满意地颔首:“不错,这样朕就放心了。老七,既然你坚持要去南越,朕也不拦你,准备准备算个黄道吉日就出发吧。”

    总算是定下来了,刘子岳连忙感激地说:“多谢父皇,儿臣去了南边定然好好做人,不让父皇您失望。”

    延平帝可没对这个蠢儿子抱什么希望,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刘子岳几人行礼出了延福殿便看到了舒妃候在外面。

    一打照面,舒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若不是碍于这是延福殿,太子和几位王爷都在,她肯定要给刘子岳一点颜色瞧瞧。

    刘子岳看到舒妃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行了一礼,借口还有事要询问晋王就开溜了。舒妃原是想让他去玉芙宫等着的,这下也只能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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