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我为你而来
孟周一到公司就看到两个前台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她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走过去,打了卡。
前台小书见她过来,热情招手:“孟周姐,早。”
“早,今天有什么喜事,你们两个这么高兴?”
“那可不嘛,我这人啊,挣钱能使我开心,玩乐也能使我开心,可是啊,这都比不过一件事让我能兴奋一整天。”另一个前台小姐姐小白说。
“什么?”孟周笑着问,被她们的笑容感染。
“看帅哥啊!”两人异口同声。
“你不知道,就你刚后脚进来,前脚就来了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妈耶,我真的要被帅到打110了。”小白激动得手舞足蹈。
小书还算比较文静的女孩子,相较之反应没像小白那样激烈,但那双眼里也有不一样的光彩。
她赶忙拦下小白高高举起的手,帮她整理好衣服上的粉红色领结:“收敛点啊你, 别晕过去了,警察叔叔可没空管你花痴罪。”
孟周笑开了,她本就长得好看,有半边酒窝。
小书看花了眼,撑着柜台一脸羡慕地说:“孟周姐,我要是长你那样还出来工作干嘛啊,直接在家做颜值主播都能日入一万了。”
她接着抬手指了指头顶楼上的位置,嘟起唇说:“依我看呐,能配你的起码也是楼上那两位,从那等级的颜值起步。”
“我觉得高个子那个更帅,更和孟周姐你相配。”小白搭腔,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似乎还沉浸在花痴中。
“两位?”孟周抓住重点,想起昨晚下班前张青竹说的话,“是逐舟科技的人?”
“好像是,”小白在一旁接话,回忆道,“还是张姐亲自下来接的呢,听到她喊什么‘沈副总’,还有‘靳总’。”
“她那谁都看不起的人看到人家副总还不是巴巴上去。”小白翻了个白眼,面有不屑。
“前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类型的,不行。”
她摇摇头,顺口说:“第二个穿黑色西装的,才叫绝,那脸跟建模似的。”
看来,今天靳九洲也来了。
电梯在八楼停下来,孟周刚放下包,电脑开机,就见张青竹从会议室出来。
从孟周的角度看去,隐约能看到两道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坐着的是靳九洲。
“来个人,泡两杯上好咖啡过来。”
张青竹的声音很大,像是怕有人不知道她今天接待的是逐舟科技的领头人似的。
不少人蠢蠢欲动,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个穿黑色高开叉包臀裙的女人脱了职业西装外套,正扭着纤纤细腰朝茶水间走去,是陈茯苓,和张青竹沾亲带故,曾经抢过孟周的功劳。
陈茯苓路过孟周身旁,还故意勾着红唇看了她一眼。
炫耀之意昭然若揭。
故意的。
孟周没躲,隔空和她对视。
无畏无惧,直白果断。
粱言坐在孟周对面工位,将陈茯苓的丑陋的脸面看得清清楚楚,此刻要不是忌惮她跟张青竹有几分关系,背后又是傍上了不知哪个有钱有势的人,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旁边几个人没敢说话,但都挺气的,有苦不能说。
孟周淡定稳坐,同她对视。
她坐在座位上,气势却没有低一截,反而更加有冲击力。
她慢条斯理抽出一沓文件,没有低头,向来款款水眸却在一瞬间涌上锋利。
像一把开刃的刀,生生劈下来。
她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口型。
送死。
粱言趁张青竹现在在会议室,拉孟周到茶水间,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愤愤不平道:“陈茯苓真是太过分了!你刚才来,没看到靳总一出现,她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
“张青竹那个人又徇私,嘴上说着要一个送咖啡的,实际上我们都清楚,点名要陈茯苓去呢。”梁言一想到这个就来气,狠狠喝了口热可可才稍稍缓和下来。
公司里的人私下都直称张青竹大名,因为她的行事作风实在上不了台面,抢功劳,争名利,早就被所有人诟病。
只是枪打出头鸟,没人敢真捅上去,也顶多是私底下说说。
孟周用热可可暖手,梁言的话如临在耳。
“她刚经过你的的时候,还故意看你一眼,明眼人谁看不出挑衅啊!”
“要我说啊,她就是嫉妒孟周姐你长得漂亮,从她来公司当天就不待见你,还不是你性子好,不想跟陈茯苓杠起来,这要换成我,直接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还管她什么脸色。”梁言自言自语。
“反正我都想好了,要是哪天我实在受不了陈茯苓,我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风吹不到她的脸上,二十出头的女孩脸上带着果敢的勇气:“我爸以前就时常跟我说,人活一生,什么都可以输,尊严人格决不能输。”
“叔叔说得对。”
孟周弯唇,心里却下了一场雨。
曾几何时,孟启光也喜欢和她说大道理,说女孩子家需要很多很多爱,值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女孩子要学会独立自爱自强。
可是什么时候呢 ?
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呢?
大抵是有了孟乐那年,周敏不再关心她,孟启光不再教导她,说的最多的莫过于你是个大人了,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孟乐出生的时候,孟周流了两次泪。
一为母亲而流,她跪在手术室外,双手合十,乞求母亲生产平安;
二为自己而流,普渡寺,周敏月子后拜佛求签,孟周是上上签,她找来大师问这上上签的运气能否转移到小儿子身上,大师说不能。
周敏不满,跟大师说:孟周不需要这样的运气。
三月大雨,时值惊蛰。
孟周站在红漆门槛外,满身漫湿,一团包裹好的冒着热气的糯米团子从她掌心砸到地上。
雨幕中,她只着一身轻薄衫,慌乱转身,与屋檐积雨一齐落下的,是她的泪。
同在门外,一个初见俊美模样的小少年,穿着北江一中校服,开了领口黑色纽扣,锁骨端的痣精致挑人,他弯腰捡起那早已滚落到台阶边的糯米团子,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木签放在原处,似是当做交换。
疾风而过,那根木签被风卷到一座菩萨雕塑前,菩萨慈目善面,闭眼端坐。
过了会儿,雨过天晴,从远方遥望,有道彩虹高高临悬,落于木签之上。
半响。
一个僧人路过捡起那根签,表情微惊:“竟有人将上上签丢落于此,真是大意啊。”
其实弟弟出生后好长一段时间,孟周一直在骗自己,自我安慰也许只是自己表现不好惹爸爸妈妈生气了,她渴望关注和关爱,所以次次考试第一,努力做家务活,但这都没换来周敏一句夸奖,她的视线永远在孟乐身上。
就连给弟弟的名字都特意花大价钱请大师取的,孟乐,象征平安长乐。
而孟周两字,只单单是孟启光和周敏姓的组合,分外随意。
似乎自从家里有了男孩后,周敏就突然推开了她,态度冷淡,像变了一个人,甚至忘了她的生辰,在这个家里,孟周成了外人。
奶奶早年病逝,早没了疼惜她的人,也再没人亲昵地抱她任她撒娇,她也再不能陪坐奶奶腿边编织红绳,听她说故年往事。
至此以后,孟周便明白父亲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原来“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是期许而是告别。
可是那时的孟周才不过十二岁,刚上初中,她对放学很排斥,希望每一天都无限延长,没人知道为什么。
高三六月一号,高考前几日,也是儿童节,学校晚自习跳闸断电,大家莫名都很轻松,扔了笔在班级里清唱张奕迅的《爱情转移》。
靳九洲在黑暗里拥抱她,问道:“你最害怕什么?”
“黑暗,疾病,贫穷?”
孟周靠在她肩上,摇摇头:“都不是。”
那时的她,不知道,他说的那三样都成了她后来最怕的。
“那是什么?”
“背影。”
“所有的背影中,都没有为我离开的,也就没有为我而来的。”
“我最害怕。”她默默补充道。
他无所谓笑了笑,胸腔微微震动:“那我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