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故事
在房间里的灯被按掉了好一会儿后，余妈妈感受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时，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身边的老公。
“树德，你说咱们家玥宝要不要进娱乐圈？”
黑夜掩盖了脸上的情绪但话里的迷茫是掩盖不了的，余爸爸已经快要睡着了，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是有讨论过的。
玥宝在片场里的认真和热情也被他们看在眼里，但是玥宝今年才三岁，以后读书要怎么办？
他们是不可能接受，玥宝书都不读去混娱乐圈的。
于是讨论到这的时候，他们俩还是决定顺其自然，等玥宝长大之后自己抉择。
“不是说好，等她长大之后让她自己选吗？”余爸爸迷迷糊糊地回答。
“但是……”余妈妈朝老公复述起白天韩导和自己说的话。
“他说自己的好友有一部缺少女主角的电影等待开拍，而玥宝的天赋非常明显，希望我们周六可以带她去看看。”
这还是余妈妈缩略过的。
韩志平实际上说得更为夸张，平常严肃认真的脸用来说夸人的话，可信度自然也更高。
从乖巧夸到演技再夸到她的的天赋，要不是余妈妈早上还把赖床的余玥玥叫起来，她还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百年难见的天才了。
一开始余妈妈还感觉韩志平说的夸张了，但是余玥玥在演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
那一瞬间，明明从十月怀胎开始到现在，余妈妈都没有离开过余玥玥一步，她看着余玥玥长大长牙齿会说话会走路。
她一直感觉自己是最了解女儿的人，但是那一刻的女儿陌生的可怕，那一刻她不再是余玥玥，而是真正的剧里的那个苏绾绾。
当余妈妈在为苏绾绾的命运流泪时，也为自己女儿的天赋惊叹。
“要不你明天问一下玥宝吧，毕竟这是她的工作，她要是愿意做就去做，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们家也不差那一点钱。”虽然女儿才三岁，但余爸爸还是决定充分尊重女儿的意愿。
余妈妈点头同意：“对，这次片酬不算很高，也才30多万。”
听到这个数字，余爸爸一下被惊醒了：“三十多万？”
“对啊。”余妈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这笔钱对她来说相当于店里两个月的业绩，多但也不是很多。
“这可是我5年的工资啊！”余爸爸心痛。
余妈妈忍不住白眼翻他：“你自己想不开要去上班，既然不愿意要不辞了？”
余爸爸一听这话连忙拒绝：“还是上班吧，收租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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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余妈妈定点去拉躺在床上的余玥玥。
“玥宝起床了。”
余玥玥揉揉眼睛整个人还沉浸在睡意里，不知道是不是变小的缘故，她现在每天要睡12个小时才会感觉稍微精神一点。
带着朦胧的睡意，余玥玥闭着眼睛张着手，任由妈妈整理。
余妈妈则是熟练的给她换下睡衣，套上今天准备的衣服，顺便还问着：“玥宝还想演戏吗？”
这个问题把余玥玥的睡意惊走了大半，她今年才三岁，这个年纪连生活的每个方面都需要依赖父母，更别说去接戏这种大事了。
她一直在思考父母是如何打算的，没想到今天余妈妈居然想起来问她了。
余玥玥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是这个年纪再沙哑也是充满奶气的：“想演戏。”
或许是感觉这三个字还不够，她又接着说了一大长串，伴随着手舞足蹈：“演戏太好玩了！大家都会夸我，还可以变成不一样的人，可以扎好看的头发，还有人给我化妆，还可以上电视！”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余妈妈笑了一下，让后柔声说道：“那周六我们去韩导演家，他说有新的电影给你介绍。”
余玥玥有些好奇：“新的电影？我会在里面变成公主吗？”
余妈妈一把比她抱起来，用嘴亲亲她的脸颊：“宝宝在妈妈心里就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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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六的所谓新的电影到来之前，余玥玥先面对的就是为期5天的幼儿园生活。
看着周围的同学要么在哭，要么在玩游戏，余玥玥认真拿出自己的本本在上面写字。
别人都在玩，她要好好学习，然后卷死她们！
但是迫于自己的半文盲身份，余玥玥也只能写写自己的名字。
写了三遍之后，穆熊路知乐带着顾望秋三人组走过来了。
看着他们三个人走出了f4的气势，余玥玥感觉自己的卷死别人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果不其然，这三个人迅速霸占她桌子的三边，开始疯狂输出。
“玥宝，昨天晚上我给你电话手表发消息为什么不回？”路知乐最先发问他小手撑在课桌上询问的样子，居然还真的有点气势。
要是脸没有那么肉嘟嘟就更好了。
穆熊在旁边点点头：“我的也没回。”
顾望秋站在余玥玥拿笔的右手侧，双手抱臂，精致的小脸一旦没有表情就像极了货架上的洋娃娃，一向不愿意参合这种事情的他，在昨晚的消息没被回复之后，一起加入了讨伐队列。
余玥玥看着这三人莫名开始头疼，如果说成年人的世界靠微信交流，那小孩子就是靠电话手表交流的。
她的确有电话手表，也早就和这三个人加上了好友，但不代表她习惯用这玩意了呀。
听着这三人的控诉她心虚地缩缩头选择道歉：“我昨天电话手表没有充电就没看到。”
“那这次先原谅你，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穆熊严肃地给出对她的判决，旁边路知乐和顾望秋点点头。
余玥玥看着这群小孩忍不住哀叹，自己的大姐大地位不保。
晚上回家之后，特地把备注着小狗、小猫和小熊三人的电话手表信息回完之后余玥玥陷入了沉思。
从重生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点不太对劲了。
毕竟她的小时候可没有智能手机，而且按她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明星她都不太认识。
这些疑惑都在她自我劝慰的妈妈还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中，努力被压下，但是看着这三个名字余玥玥又隐隐约约想起来些什么。
不会是穿书吧？余玥玥脑袋里划过的这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一跳，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感觉不对，穆熊还是穆熊啊，自己小时候的同桌。
晃晃脑袋，余玥玥努力把这个这些念头都晃出脑外，她试着用平行空间来打消自己的猜想。
算了，反正爸爸妈妈还在。
最后还是这个念头最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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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新戏的试戏定在周六，余玥玥从周一就开始期待了，每天数着手指对新戏翘首以盼。
由于每天起床要面对的是上学，余玥玥周一到周五都在赖床，只有周六她一早上就起来了，在父母起床之前。
她拉开自己贴着动画片人物的衣柜，从里面翻找合适的衣服。
白色蓬蓬公主裙？太正式了。
短袖牛仔裤？太休闲了。
看着一大柜子的衣服，余玥玥此时的苦恼和所有女人一样。
没衣服穿了怎么办？
余妈妈起来叫女儿的时候，就看见站在地上只比床高一小节的余玥玥，苦恼地看着铺满了半张床的衣服。
在看到她的时候，余玥玥还认真地询问：“妈妈没有衣服穿了。”
余玥玥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得到的回答是，余妈妈随手从边上捞的一件背带裤配粉色短袖，并且丢下一句话：“自己整理回去。”
于是余玥玥纠结了一个小时，最后出门穿得还是她平常最常穿的衣服。
发型也和以前一样扎了两个小揪揪，还夹了和衣服同色的发卡。
虽然是韩志平负责邀请的余妈妈和余玥玥，但在余妈妈和余玥玥到达他家之后，却发现他本人并不在。
不过开门的人她们俩也认识，就是那个《绯闻》的导演曲雯优，只见她一上来就非常热情地开始打招呼：“余妈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余妈妈回道。
在余妈妈回答之后曲雯优把目标转向了余玥玥，她一把蹲下来和心情正紧张的余玥玥打招呼。
“玥宝好久不见。”
余玥玥紧张的心情在看到熟人之后缓解不少，她点点头：“曲阿姨好久不见。”
“介绍一下哈，这个是我的朋友叫林思玉，你叫阿玉就行。”
曲雯优的家并不算大，但是整体设计看起来就很空旷，被介绍的朋友原先是坐在沙发上的，看到余妈妈牵着余玥玥进来之后，立刻站起来朝她们打招呼。
“也是她的电影在找女主角。”
在余家母女来之前，林思玉和曲雯优聊了有一会了，虽然自己的好友极力担保，但她心里还是忐忑的。
要是演技好的儿童演员这么好找的话，她早就已经开始拍摄了，不必日复一日的抱着期待。
“玥宝真的和其他的童星不一样。”曲雯优在描述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给好友看过余玥玥演戏的片段，难怪她一直放不下心。
在余妈妈敲门的时候，她们俩刚看完一个片段还在讨论呢。
看着视频里的小女孩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思玉一直在悄悄打量，并且比照与视频里的不同。
明明才三岁但余玥玥看上去就比普通小孩沉稳不少，和刚刚视频里活泼机灵的小女孩完全不同。
在意识到林思玉在看自己时，余玥玥抬头给了她一个招牌笑容。
这可是她练习过好久的甜笑，确保自己笑起来能让别人感受到，她的开心，并且很可爱。
这也的确起了她要的效果，因为林思玉面对这笑时，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她肯定可以。
想是这么想的，但具体还要看余玥玥的表演。
作为成年人大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进入正题，反而先寒暄了起来，让气氛稍微缓和些，再开始。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余玥玥也就开头时候稍微插了一句嘴，然后她全程郁闷的听着三个女人在那聊化妆护肤，重点是她懂，但不能说这种感觉简直太折磨了。
午饭时间过后坐在沙发上，大家这才开始聊起今天真正的目的。
“想必余妈妈知道我们今天的目的吧。”林思玉作为导演，接下来的话题由她主动开口。
余妈妈点头：“之前从韩导演那简单了解过，但具体要拍什么不太清楚。”
“是这样的，”林思玉在讲之前，先瞥了一眼余玥玥，发现她正在玩手指后才安心开始讲，“我有一个从小学就开始的朋友，叫齐敏静，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如她名字一般的人，敏锐娴静。”
此时气氛安静下来，大家都在认真听林思玉讲话，余玥玥低着头表面上还在玩手指，但心绪根本不在手上。
“我们说过要当十年以上的好友，但在第十年到来之前她跳楼自杀了。”
虽然和林思玉做了多年好友，但曲雯优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在此之前对方都是简单带过的。
曲雯优只是大致知道，那个女孩子遭遇到来自长辈的侵害。
林思玉一直把这个秘密放在心底，这个秘密不像被包裹的胶囊会因为圆润的弧度于她的心相安无事，正好相反，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是打碎的镜子到处都是棱角，在每一个夜晚都把她的心划得零七八碎。
现在的倾诉，她也是反复思考过才开口的，一个字一个字讲述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比现在更共情的时刻。
“我一直知道她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秘密，每次我们玩闹后，她明明开心却会在下一秒收敛表情。小孩子们喜欢牵手一起玩闹，我试图拉她手去上厕所的时候，她都会猛的一下，把我的手甩开。”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有洁癖，明明是好朋友我却没有好好了解她……”林思玉话说到这语气有些哽咽。
余玥玥坐在原地明明听到了她的话，灵魂却好像飞到天边，哪怕林思玉还没有讲到重点，她却已经了解了，这注定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
这个故事和她的初中一样不美好。
和高中不同，初中绝对是一个孩子最混乱的时刻，人云亦云以及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好奇心，脱离了小学的稚嫩，一部分人想用激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成熟。
这里是余玥玥的地狱。
不用闭上眼，余玥玥就能听见有些话从她的耳边穿过。
“摸她啊，别不敢上。”
“这可是班花，摸了她不会说什么的！”
以及内衣带发出的响声，当扣子被解掉时，隐秘的哄笑。
如果是现在的余玥玥，她可能直接搬着把凳子上去了，但那是初中的余玥玥，她稚嫩又天真，她知道这些事是不好启齿的，于是她不说只是默默承受。
余玥玥的故事已经过去，齐敏静的故事在林思玉的描述下慢慢展开。
“她选择跳楼去世的那天，我正好去她家玩回来，那可真是一个开心的下午，她不知怎么和我谈论起以后。”
“其实我一直感觉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就是她，所以当她悄悄对我说‘我以后想当一个大明星，站在灯光最亮的舞台上，被好多好多人喜欢，所有人都会爱我那种明星’我特别开心。”
“我兴奋地对她承诺：‘那我就当导演，专门给你拍电影，到时候我们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大导演，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但是隔天周一我没有在她的位置上看到她，下午班主任进来说，她跳楼去世了。这一切感觉和一场梦一样，我不理解为什么前一天还在说未来的好朋友，隔天就选择去世了。”
“我看了她的扣扣空间，那个被上锁的笔记本。”
说到这林思玉停顿了一下，又看了余玥玥一眼，发现她还是玩着手指完全不在意大人在讲什么之后，才慢慢说出那天晚上她看到的故事。
“三月二十号，我为什么要在三月六号的早上醒过来，如果不醒我就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三月二十一号，他到底要摸我到什么时候？明明他是我的堂哥不是吗？和妈妈说想有个自己的房间，但她居然说堂哥要住，明明我才是她的女儿不是吗？为什么堂哥住我的房间，我要睡客厅？”
“四月一日，为什么愚人节这天要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堂哥发现我这段时间一直是醒着的了，我想拒绝他，他却对我说‘我是男孩，你是女孩你要是说出来，谁会被赶出家门不言而喻吧’，但是我明明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
“四月二号，今天问妈妈堂哥什么时候回家，她说高考结束前堂哥都住在这里，还有两个月……”
“五月五号，堂哥越来越过分了，我真的受不住了。”
“五月三十号，今天和妈妈说，要么他走要么我走，她说让我走”
“六月五号，好累。”
“日记结束在那一天，后来我知道在写完的时候，她就从楼上跳下去了。这个账号的密码只有我有，我看完之后立刻就跑去她家想要告诉她的妈妈。”
“没想到看到的确是那个堂哥说，以后他来当他们俩的儿子，会好好给他们俩养老的。”
“所以我想用电影告诉很多受伤害的女孩子，不是你的错，然后不要因此……”林思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泣不成声，完全说不下去了。
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好友的父母讲述他们女儿的死与堂哥有关，但又害怕，讲出来之后他们还是选择包庇罪魁祸首，那样的结局对于遭遇一切都齐敏静来说太残酷了。
整个客厅一时半会只有林思玉的哭泣声，余妈妈眼含眼泪，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要拍什么故事了。
一个被伤害的故事，站在妈妈的立场她是不太想让女儿演的，毕竟余玥玥才三岁，她怕玥宝会从中收到伤害。
但是她不仅是孩子的妈妈，还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