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8
手里拿着袋葡萄,我呆愣愣地站着,反反复复地确认宅子门牌。
嗯。
的确写着“沢田家”。
但是!院子里两个衣杆晾满五颜六色的工人的服饰是闹哪样啊?!!!
甚至还多架了一条杆,上面全挂白色的汗衫背心!!!
该不会是因为沢田纲吉总是对并盛市区造成破坏,付不起修缮费,于是不得不将屋子出租给工人当宿舍用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这样奈奈妈妈住哪啊?!
我自己都被这种想法惊到了,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直接把屋子门打开。
紫色长发的女人端着精致美味的菜肴,看见我的时候呆愣了一下。
……哇塞,工人宿舍原来也有保洁阿姨的吗()
好高级。
倒是那个女人反应了过来,对我说:
“哦,reborn提起过你。你也是来等阿纲的吗?顺便一提,因为伯父回来了,今天的菜肴会比较多哦。欢迎光临。”
我的第一反应是:
哦还好奈奈妈妈没搬家。
吓死了。
第二反应是:
搞什么啊这么自然的语气?!这样整得我都不好意思客气了哎!
为了配合这个气氛,我向她点点头,在玄关脱下鞋子后径直地走进客厅。
客厅里有一位硬朗的黄毛大叔,在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凝重了一瞬,然后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哈哈大笑。
他嬉皮笑脸地调侃说:“什么嘛,阿纲还挺能干的,居然能泡到3个女孩子。不愧是我儿子啊,还挺能干的!”
谢谢,拳头硬了。
给爷爪巴啊黄毛佬!!!
坐在大叔身旁的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生“哈伊”了一声,听见这话脸红起来,貌似陷入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背后还不断冒着粉红色的小花。
另一个温柔得体的女生则是自动忽略了黄毛大叔的调侃,向我礼貌地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笹川京子,请多多指教。”
酒红色头发的女生听见笹川京子的话也反应过来,向我问好:“初次见面!我是三浦春,请多多指教!”
她看见我的样貌又“哈伊”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我说:“咦?你难道是纲桑的妹妹吗?总感觉你长得好像他呢!”
在她旁边的女孩听了这句话,应和道:“的确呢。”
怎么可能嘛,沢田纲吉那个反重力的刺猬头谁模仿得……
……啊。
说起来,我今天睡醒的时候没梳头来着。
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发,头发蓬松地飞起,走进客厅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和沢田纲吉那家伙还真有几分像。
我:啥玩意儿???
坐在垫上的黄毛大叔哈哈大笑得说:“的确呢!该不会是为了把我儿子追到手才模仿他的发型吧!哈哈哈哈!”
……草(一种植物)
听见他那逼话,我放下葡萄就走。
“啊!是蓝波大人喜欢的水果呢!”
“蓝波,不行!这是要和大家分享的,不能独食!”
“略略略,这些全——都是蓝波大人的!”
啊好吵。
还是看看奈奈妈妈在不在厨房吧。
在厨房不知疲倦地做菜的奈奈妈妈看见我的到来,一脸惊喜地说:“好久不见呢!佑酱!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看来要做多点菜才行呢!”
我惊险地看着她一边挥舞手里的菜刀一边向我打招呼,赶忙出言提醒:“伯母,小心刀。”
她恍然惊醒,“阿拉”了一声对我说:“抱歉呢,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自觉地把挂在厨房的围裙系上,然后娴熟地帮奈奈妈妈处理食材。
她看了一会儿我的侧脸,随后欣慰地笑起来说:“太好了呢。我还一直担心佑酱是不是和纲君吵架了,能见到佑君,我很开心哦!”
出现了!宛如太阳般治愈人心的光芒!
我拼命无视脸上的燥热。
——[而你忽视的在乎的人,他们也在在乎你呀。佑,尝试一下接受他们如何?]
想起那个在海滩上她曾对我说的这句话,面对奈奈妈妈对我表达的情感,我释然地接受自己内心里那份名为“羞涩”的情绪。
我深深地向奈奈妈妈鞠了个躬,诚恳地说: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对不起,伯母。让您烦扰了。”
奈奈妈妈有些惊奇地虚捂着嘴,说:“咦,佑酱最近好像变得外向了许多呢。”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继续处理食材。
奈奈妈妈好像打开了匣子,絮絮叨叨地对我说:“纲君和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哦,明明你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可是一直很少说话,让别人很难了解到你呢。
“不过看起来,佑酱最近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吧。正是因为那位朋友的陪伴,佑酱好像变得外向了许多呢。妈妈我很欣慰哦。”
处理食材的手闻言停顿。
我冷静地看向正在烹饪的锅,说:“伯母,锅好像要糊了。”
奈奈妈妈慌忙地把火关停,带着歉意对我笑了下。
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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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奈奈妈妈赶出来厨房了。
她说明明我是来找纲君玩的,结果却勉强我帮忙做了这么多菜,过意不去。
所以我被赶到客厅来了。
眼前,只穿着蓝色裤衩和白色背心的黄发男人正在和两个女孩以及其他孩子吹嘘自己在南极挖石油的经历,一会儿说挖石油的时候有熊袭击,一会儿又说极光有多么漂亮。
……南极有石油是真的,有极光是真的,但是熊是哪来的啊??
“哇!纲桑的父亲真是厉害呢!”三浦春双手十指相握一脸崇拜地看向吹牛的男人。
“可是,南极真的会有熊吗?”问得好笹川京子同学!南极哪来的熊啊!
男人抓着头发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说:“说不定是我眼花了,应该是老虎。对,是老虎。啊哈哈哈……”
喂喂喂麻烦你做点功课上点心啊伯伯!这慌撒得也太离谱了吧!
为了岔开话题,他对着我说:“站在那里的少女,不如坐下和大叔我一起聊天如何?说不定能加深对我儿子的理解哦?”
我:算了还是走了再见。
刚想走,被扎着辫子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拉着我的裤腿,她向我道谢说:“谢谢你(中文),送给我们葡萄。”
“不客气。(中文)”
坐着的大叔挑了挑眉,接着说:“哎呀,是大叔的不对,不应该开玩笑。不要和大叔计较太多啦!快坐下和叔叔我聊会儿天吧。”
我的直觉突了突。
但我这一次选择不相信直觉的指引。
我顺从地坐在垫子上,说:“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我们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呢。”三浦春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这句话吸引了整一桌人的视线,我这个社恐简直是如坐针毡啊!
我稳着心态回答自己的名字,一旁的黄毛大叔笑眯眯地说:“还真是神秘的少女呢!奈奈以前提到过你哦!她说有个少女经常来这里吃饭,原来你就是‘沢川佑’啊。”
我无视了其他人的“什么,原来佑桑早就认识阿纲了”的惊呼,向男人点点头客气道:“是的,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男人不在意地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两年没回家了。可以请小姑娘你说说以前我老婆和儿子的事吗?”
……两年没回家?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叔的脸,又看向玻璃门外被洗干净的诸多工人服装。
回想起他适才满嘴的谎言,我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
……也就是说,就是这个人让奈奈妈妈每天做完菜就替着担心的人吗?
原来,那个让奈奈妈妈伤心的人是你。
……
额前碎发挡住了我的眼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
“原来是你啊。是你,让奈奈妈妈孤单落寞。你明知道不能陪伴她,却还要让她长久痛苦地牵肠挂肚,甚至你还用你那劣质的谎言欺骗她,连坦诚都做不到……为什么你要对她——”
因为我的话语,席间安静无比,连小孩都察觉到氛围不对,停止打闹听着我讲话。
我未竟的话语被他打断,他理直气壮地说:“如果我不去工作,阿纲和奈奈的生活费怎么来?房贷怎么还?更别说现在还能养活一家子人了。”
不,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一股如火般的情绪突上我的心头,我压低声音对着他低吼说:“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凭什么瞒……”“说到底,小姑娘,我才想反问你有什么立场质问我呢。”
我哑口无言。
桌子上的其他人多少有些吓到,也许是因为我平时都是清清冷冷的,他们没见过我这个陌生的样子。
说实话,这好像也是我失忆以来的第一次。
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现在的样子呢?
我像是逃避似的跌跌撞撞走向屋门,期间碰到了奈奈妈妈。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问我这就要走了吗,不用等纲吉吗。
听见她的声音,我的视线模糊起来,不知从哪来的水珠打落在鞋子上。
我咬着牙和她说再见,然后跑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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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这是在做什么?
心里空洞洞的冒着风,好像缺了些本该装着的沉甸甸的东西。
我的脑海里冒出刚刚沢田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还有奈奈妈妈包容和充满母爱的笑。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像是被暴雨打湿的车前玻璃。
心脏好像被一双手捏紧,难受,痛苦。
我剧烈地喘着气,干涩发紧的喉咙让我想呕吐。
我好像,在“羡慕”。
我在羡慕沢田纲吉有这样一位妈妈。
而我,似乎在失忆前,人生就没有这样的一位角色。
啊啊……原来内心空洞的部分的位置,原本应是给——
“母爱”的位置。
我想起那个眼角带橘色小花的女孩。
压住心里诡异的违和感,我抹去眼睛不断流出的水,重新恢复平淡的面容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