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这日除夕，因着要去东府祭祖，贾母等有诰命的还要进宫去，府里一早就点灯忙起来了。
在二门外送了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进宫，李纨和王熙凤就带着探春和惜春坐了马车先去东府了。
东府这时早已开了大门，仪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李纨等人便直接在暖阁下车，秦氏这时已在门前等着了，见到李纨等人过来，忙笑着迎：“婶子们来了，快进屋里暖暖。”一边一手拉着探春一手拉着惜春也进了暖阁。
待贾母等一行人从宫中回来，李纨等人早收拾齐整俱在东府的暖阁里候着了，贾母见此便直接领着王夫人等人去了宗祠。
只是祭祖后也不得歇，等回了府还要给贾母行礼，之后又是除夕宴。
李纨从早上坐到晚上，这时还要和王熙凤一起给族里的老一辈奉茶倒水，坐下来时已经二更天了。看着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李纨也没了胃口，只盛了碗汤喝了应景。
一整晚府里都是灯火通明，爆竹声不断。直闹到五更天贾母、贾赦等人要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众人才散了。
今年倒比往年还要更热闹些。
薛姨太太和宝钗就不说了，女眷里多了岫烟、湘云和宝琴，就连李纨的婶娘也带着李纹和李绮过来拜年，贾母压岁钱都不知道给了多少，还唯恐家里的下人怠慢了她们。
一屋子乌泱泱的人，亏得戏台上的人嗓门大，戏又热闹，吃的就是这碗饭，若不然还真让这些说话声盖住了。
二月刚来，早晚还有些寒意。这日李纨起的迟了些，待到了贾母那里，众人俱在了。李纨也不慌，见贾母还在里间，就仍上前和邢夫人、王夫人请安，之后才探春旁边坐下。
李纨刚端起茶就要喝，就见宝玉扶着贾母出来了，贾母笑道：“你们都坐吧。”
又指着宝玉对王夫人道：“你也来管管这个魔星，一大早就过来磨人，非要我把玉儿给接过来，说是要在咱们家给他妹妹过生日。也不看看今儿才初几，现在又是什么时辰？好好说也不听，只一味地在我这里胡缠。”
宝玉这时正坐在脚踏子上，听了贾母的话就道：“我只嫌现在还晚了呢，也不知道林妹妹家里是不是已经准备了。这几年林妹妹过生日，我都没能当面去贺她，不过是送了礼，又和姑父说些话就罢了。就连当面给林妹妹祝寿的话，不是提前说了就是延后再说的，又有什么趣？”
“老祖宗，今年咱们早些派人问了，若是还没有准备，就接了林妹妹过来，在咱们家给林妹妹办个生日，正好园子里姐妹们又多，热热闹闹、亲亲热热的岂不好？”
贾母笑着摸了摸宝玉的头：“都是你的理。待吃了饭我就派人去接你妹妹过来，到时候你自己跟你妹妹说吧。”
宝玉这才笑了，只是连饭都没好好吃，丫鬟们菜都没有上完，宝玉心急的很，自己拿了一碗热茶泡了米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嚼，几口就咽完了。贾母见宝玉急的这样，索性就放他先走了。
李纨本来是想着在贾母这里吃饭的，刚要开口让丫鬟们摆饭，就被王夫人叫住了：“你去我那里吃吧，我正有事要找你。”
到了王夫人房里，彩云已经带人摆饭了，王夫人的放在了榻上的小方桌子上，李纨就在小圆桌旁坐下了。
摆的都是两样粥，两样包子，四样小菜，另有两样糕点，只不过都是素的。王夫人笑道：“我吃素吃习惯了，你若吃着不对胃口，就让人再换一桌过来。”
李纨见王夫人动了筷子，自己也捡了一个包子吃了，正吃着又听见王夫人这么说，便道：“吃了这么些日子的大荤，我也想吃些素的，太太这里的饭倒正对我的胃口。”王夫人听了才罢。
李纨也不知道王夫人找自己是什么事，左不过还是因为贾兰，李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一心吃饭。
包子一样是茄子馅的，一样是笋干馅的，皮薄馅儿大，一个个小巧精致。李纨喜欢笋干的，就着粥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彩云看到了，又端上了一碟汤包过来，不过龙眼大小，摆了四个，“奶奶尝尝这个，里面是三鲜的馅，只是烫得很。”李纨就尝了一个，果然又鲜又香。
等吃完了，桌子也都撤了，又上了茶，也不见王夫人开口。李纨也不着急，只陪着王夫人静静的坐着。
待彩云进来换了热茶和果子上来，王夫人才道：“算算日子兰哥儿今年就十四了，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他功课上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也不用我操心。可是他的人生大事，我倒是为他发愁了。”
李纨笑道：“太太怎么忽然愁起这个来了？说出来也不怕太太笑话，这几年我娘家那里总有人打听兰儿的事，只是一来兰儿还小，二来也有些顾虑，不过是兰儿的外家，哪里能做主的？况且那些人家门第也不高，与兰儿也不是很相配。”
“就是兰儿的先生也想给兰儿做媒呢，只是还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这还没正经给兰儿挑呢，想来日后只会更多的，太太何必发愁这个？”
王夫人听了笑道：“不过是兰儿自己争气罢了。”说完又叹道：“他宝叔是个没定性的，外面看着知礼稳重的，内里竟还像个孩子，我是不指望他担事了。他的事还有老太太呢，又不用我去操心的。”
李纨听了只道：“太太这话倒是偏颇了。宝玉性子聪慧，待人又知礼体贴，凡是见过的定是要夸的。就是读书上面，兰儿也是不如他宝叔的，若是能耐着性子认真学些制式的文章，功名什么的还不是只看早晚的？”
王夫人听了只是笑了笑，“他自己不想，我们这些人说破了天也是无用的。聪明不聪明的，倒是次要的了，随他自己高兴吧。”
李纨听着这话，怎么觉得王夫人要松口了，难不成这宝玉和黛玉真的要成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夫人转着手里佛珠：“兰哥儿的婚事早几年我就想着了，只是没有合适的。家里这些亲戚你也是清楚的，咱们府上是勋贵，兰儿的舅爷也是武官，就连老太太那边看着是侯府，声名赫赫的，但是还是勋贵。一圈子亲戚想下来，倒只在一个圈子里打转儿的。”
“兰哥儿的身份说起来显贵，仔细想想倒不如他外家清贵。咱们府上对外说是荣国公府，实则也不过是一等将军府，传到琏儿身上这爵位就是最后一代了，能抵什么用的？”
“宫里虽说还有一个娘娘，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咱们府上有多显赫，其实知晓内情的都清楚咱们家只是外面看着光彩，内里又值当什么？每年来来往往的还是这些个人家，虽然我有心想结交别人，但那些夫人们难道肯的？”
王夫人叹道：“说这些也是想让你上些心。如果要靠着府里给兰哥儿定亲，找的也定然只能是老亲故交家里的女孩儿了，亲事好是好，但只是不适合。”
“兰哥儿以后要走的路是和珠儿一样的，他的婚事我也只有托给你了。这一年大二年小的，不过眨眼功夫孩子就大了。现在你不多为他操心，等临了了兰哥儿出息了，再被胡乱指一门亲事可就晚了。”
李纨听了也觉得有理，又不是寻到合适的就要立时娶进门的，自己还是先找着吧，“既然太太都这样嘱咐了，明儿我就写封信送家去。”
王夫人这才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信了，也只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李纨笑道：“怎么会忘了太太？到时还要全靠太太掌眼呢！”
王夫人听了脸上的笑都更深了些，又看了一眼窗外：“都这个时候了我就不留你了，想来宝玉已经把人接来了，你也去老太太那里见见吧。”
李纨这才起身：“我这就过去看看。只是太太也多顾着自己身体才是，听彩云说太太每日里又加了一个时辰诵经，原来太太就要诵两个时辰的，这又加了一个时辰，太太身体怎么受的了？”
王夫人笑道：“之前不过是早晚各一个时辰，自入了冬我怕白天走了困，中午就不歇晌了，才去诵经的，以后免不了还要改回去的。你还是快些去吧，去晚了老太太还要派人来找呢！”
这时彩云掀了帘子进来了，听见王夫人的话笑道：“还是太太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可不是派了小丫鬟过来找了。”
王夫人听了就笑着道：“快送你家大奶奶过去吧，想来是老太太有事找。”李纨这才走了。
才到了老太太院子里，见贾母等人都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王熙凤见李纨来了，忙把人叫过来：“就少你一个了！”
李纨走过去捡了一张椅子坐了，又打量了一眼黛玉，见她身上穿着烟霞红的连枝牡丹刺绣领秋菊提花对襟褙子，下面露着粉色马面裙，不禁笑道：“你今儿穿的这身倒是难得。”
黛玉却道：“什么难得？十日里倒有十天都穿的这样，只是大嫂子不得见罢了。虽是大节下见客，需体面富贵才不致失礼，但日日都要这样应酬着，我都烦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大嫂子也是，我来时只说着想我，我走了，你就把我撂在脑后了，这会儿子才知道接我过来。”
王熙凤听了笑道：“你别急，以后有你待的。”
“我着什么急？”黛玉嘴快，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是是是，你不着急。”王熙凤只看着黛玉笑。
一旁的李纨听了这话，也想起了早上宝玉那着急忙慌的样儿，忍不住也笑了：“反正是有人着急。”直把黛玉说的两颊泛红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