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房好友
夕阳余晖衬着一抹红逐渐陷落，直至拉低于地平线，没入深山背后
天昏沉下来，像是人铺了一张黑色彩纸，接着对折，用剪刀剪出星星月亮的挂饰
两个稚嫩的小孩趴在土炕上，一齐盖着一张单薄的棉被。稀疏针线堪堪缝住这张被子，棉絮从里面蹿了出来，棉布上密密麻麻起着小球
两个小孩就那么安详的望着木窗口外星星点点的夜空，灌木丛里时而有蝉鸣声，远处林子里时而有猫头鹰“咕咕”声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小狼狗趴在纸箱子里酣睡，鸡群挨在一起合着眼，将长长的脖子缩起
两个小孩就那么数着星星，一颗、两颗、…十三颗…逐渐闭上了倦怠的眼皮……
云铮蓦然睁开眼，眼前好似曾经车祸后醒来所见的纯白天花板，他挣扎着坐起身，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充斥着鼻腔
他右手扎着针，病床旁架了一个输液器，有护士走了进来替他倒了杯水
“还好你离着爆炸点远，不然啊，就要像那些可怜的人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湿润的水浸完嗓子，云铮咳嗽着询问：“摩天轮炸了？警方有没有立案？”
护士接过水杯摇了摇头，“新闻通报那只是意外事故，电缆出现了巨大损伤没有及时维修，导致所有机械故障，再加上用来润/滑齿轮的机油好像被工作人员洒了一大片没有清理，这才导致的爆炸”
护士走到门口，忽然扭过头露出一抹春风和煦的笑容“你家人来看望过你了，给你留下了一个娃娃，我见它脏着就给你洗了洗”
云铮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护士，又顺着护士目光看向床头，那里躺着一个烧焦了的粘土制葫芦娃，颜色已经退成黑白，分不清是几娃了
他拿起葫芦娃朝着护士比了比，“你竟然没洗坏这堆土”
护士眼皮跳了两下，推门出去了
事故当场，云铮是因为爆炸的冲击力刺激到神经，再加上体力过度透支才暂时昏了过去
他打开手机搜索当日的新闻，却发现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新闻果不其然报道着意外失火爆炸的幌子，他留意到一句话“当日伤亡人员尚在统计中……”
那些市民就躲在摩天轮仓体中，怕是全部都已经葬身于火海
那抹黑色的身影逐渐在云铮瞳孔中放大，在漫天火光中逐渐变得清晰，他手微抖着搜寻警员殉职名单，一列列排过去参杂着消防员的名单长达六页多
所有搜救人员当时就在摩天轮底部，也许当时正在试图拉出一具半死不活的人体，却在下一秒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
耳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湿/热的呼吸，云铮心跳加快，快速扫视完名单，终于在没有发现池淮的脸后呼出一口气
新闻翻到底部，忽然跳出来一条最新新闻，云铮点进去后，指尖落在屏幕上的力度不自觉的重重敲击了两下
“旺仔游乐园一工作人员蓄意谋杀，当场纵火导致人员伤亡惨重，据悉其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目前警方正在通缉此人，若有市民遇见，请立刻报警…”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大小好像不过才21岁，其面色沉郁，眼神无光，整个人给人一种毫无生机的不适感
云铮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人，也许就在前几天，但是他现在记不起来
当时那个黑衣青年和手下也在游乐园里，很难不去猜测女人是受他们指使而做出如此疯狂行径
如果他能赶在警察之前撬开女人的嘴，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云铮盯着手机，手腕忽然失力一松，手机摔在软慢慢的被子上，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过药了，可能因为索道上太过用力伤了神经，现在仍然挂着青紫
市中心病房内，一个着装典雅，气质脱俗的女人焦急的坐在病床前等待，她眼底一片黑青，明显是没有休息好，此刻忧心忡忡的看着心电仪
“孩儿他爸，咱家小淮心跳怎么七上八下的，看着我直怵得慌”夏佩兰女士端坐着，脸上全然是焦急忧愁
池淮躺在病床上，手臂双腿都绑着绷带，佩戴着呼吸罩，白汽打在塑料壁上，让整个安静无声的人还透露出活着的迹象
因为和摩天轮仓爆炸时保持着一段距离，池淮裸露在外的肌肤出现了烧伤，幸而他命大，被冲击力炸飞后落进了大水池里
夏佩兰女士的丈夫池云庭立刻放下一直跳跃的股票软件，马不停蹄的带着妻子守在了医院，顺便花光了大半家产请来了高级医生给儿子救治，这才让池淮保住了自己那卓越的身材优势
池云庭上前牵住夏佩兰女士的手，安慰的拥抱在一起“咱儿子皮糙肉厚，会没事儿的”
“你怎么说话，那叫福大命大！”
“对，福大命大！”
夏佩兰女士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和池云庭掰扯半天成语词典的背景大纲再到知识的起源再到人类的进化，原谅池云庭先生小学都没有毕业，听着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和池淮一起躺在病床上
昏迷不醒的人似乎被吵到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夏佩兰女士顿时失声的看着儿子曲起半条腿撑着床坐了起来，他迷瞪着双眼，呼吸罩布满白气遮住了半张脸，“妈？你怎么在这？”
夏佩兰女士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你去和阎王下棋了…”
池淮揉了一把两天没洗的糙头发，顺手就把呼吸罩摘了，顶着池父目瞪口呆的目光下了地，那满身的绷带整了个木乃伊复活20版本，明明是一个病患，池淮却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溜溜哒哒出了病房
池父夏母后知后觉追了上去，却发现自家孩子站在走廊里盯着墙上的电视机大屏幕发愣
池淮随手拉住一个医生：“游乐园爆炸是意外事故？炸弹残片呢？”
医生扶着眼镜冲旁边招呼：“这是你们精神科哪个房的？”
池父夏母赶紧上前一人一边将儿子架回了病房
“我真的没开玩笑，摩天轮失控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现场一片残骸，短时间内作案人怎么能那么快收拾好现场？把电话给老邝！”
“就是因为太乱了，整个游乐园都化为一片废墟，搜查鉴定难度实在是大”陈星捂着电话“你也知道咱这就一个小地方的公安，哪有那么高级先进的设备？不和你说了，公安刚接了一个大案子，你先老实养病，下了班我带兄弟们去看你…”
“陈星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开会！”
“不说了不说了，老邝又发火了”
池淮对着手机，脸色格外的差，夏女士在一旁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池淮“先别操心了，好好养病啊”
池淮咬下一大口苹果，心情非常郁闷，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的又从病床上跳下来：“爸，你手机再给我用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池淮对着迟迟不能接通的电话开始发呆，目光逐渐变得呆滞，整个人好像配上了一个灰白的背景板
池先生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戳了戳夏女士，“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爸！”
“啊？欸诶诶”
“爆炸事故中死了多少人？”
“哎呦，大部分都没了，听说救援人员就牺牲了好几篇目”
池淮脑子发懵乱作一团，嗫嚅着唇：“伤亡人员都送到哪了”
“就这家医院…”
池父话还没说完，池淮穿着一身病号服，顶着一鸡窝头，在走廊里再次上演木乃伊归来30版本，挨家挨户的推开门伸着脖子瞅
“小淮，你怎么了！你别这样，爸爸害怕啊”
池、木乃伊、淮顺着vip病房过了一遍，又下到二楼在一群护士的追逐下锲而不舍的跟寻宝似的打开一扇扇大门，池父跟在护士后面尬尴的捂着半张脸表情一言难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池淮推开最后一扇大门，迎面窗口吹来的风吹平他的鸡窝头发
云铮此刻端着一杯温水靠在病床上看着从床头柜翻出来的旧新闻报纸，他神情专注，偶尔放下手捏捏手腕，又拿起报纸接着看
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瞬间被蜂拥而上出了纯肉装的护士姐姐们打破，她们飞扑过来将池淮摁在瓷砖地板上，熟练的将其双手反剪用绳子捆住，接着掏出一针镇定剂
池淮在地上大喊着“我没病，我没病！”
池父在旁边劝说：“他没病，他没病”
云铮抬起头满脸黑线：“有病”
荒唐的闹剧终于在夏女士的出面后被摆平，池淮一屁股坐在云铮病床上占了大半位置，在一圈人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躺平，甚至还把云铮往里挤了挤
云铮看向池父，池云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池淮接着撇撇嘴摆摆手
云铮：“………”
他将希望的射线投给夏母，夏母招呼着护工将仪器搬进云铮这屋又放置了一张病床，顺带削了个苹果递给了云铮
这一切似乎超出了云铮对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他捧着苹果发愣
池父夏母不知踩到哪跟线又开始讨论生物进化论
只有躺平的池淮一直盯着云铮的下巴看，忽然发问：“你一直这么好看吗？”
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