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能杀
丹药出炉，香气四溢。
韩子笑目睹着娘亲娴熟的手法，心中惊讶不已。上次见面的时候南宫嵘就将《丹鼎金纹录》交给了他，自己也尝试炼制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而这疗伤圣药在他看来繁琐无比，可在娘亲手里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就大功告成。
韩子笑困惑，不解之意全写在脸上。
“丹药炼制重在火候掌控，心静则火微，你得静下心多试几次才行。”
温婉如水，她已全然忘记韩子笑曾对她挥剑相向，还不止一次。
“孩儿早就心如死水，控得火也只怕是冷火了。”
韩子笑调侃着说，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对于久别的娘亲，他始终心存愧疚，说出的话更是想用自嘲来表达出自己一切安好的样子，他不想让南宫嵘担心，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哪怕确实是如此，但他总觉得自己能隐瞒的很好。
只是从未有过子女的韩子笑，根本没听过那句话。
知子莫若父。
南宫嵘是他的母亲，她的一整颗心都扑在儿子的身上，这刻意讨好的无心之言除了会刺痛南宫嵘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安抚作用。
南宫嵘眼眶微红，韩子笑手足无措。
南宫嵘该责备他，无论是因为他做弑父之事，还是叛出皓镧，可是又能怎么责备呢？韩非卿之过，李承乾之错，这一切种种根本就是算不清道不明的，甚至连台面都登不上，却偏偏害得自己儿子卷入泥潭，生，见不得光，死，回不到乡。
南宫嵘什么都说不了，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真的心死了，也就不会为这满城百姓千里迢迢的跑来。”南宫嵘说，藏起了那份心酸，拒绝去认可韩子笑所言的‘心死’。她勉强笑笑，将丹药收起，一枚放在了掌心，一枚塞给了韩子笑。
“这丹药补气益血，以功力化开可治重伤，你要收好了。”
韩子笑如释重负，一扫片刻前的局促，变得自然起来。
“谢谢娘。”
“跟我说什么谢谢，你呀，以后若真遇到像血魔老祖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能学柳城主，要时时刻刻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济你还有娘呢，我虽不像你萧师姐那般善战，但好歹也是个杜门中人。”
苦口婆心之态，尽显为娘本色。
韩子笑听到这里，心中不是滋味，却也免不了担心，他虽然没有和血魔老祖交手，但听钟浩的意思也知道那人不可小觑，再加上柳无涯这个连中州都去过的人也败在他的手里，娘亲虽是杜门之人，但若真对上恐怕也得重伤。
犹豫再三，韩子笑道，“娘，你本就不善与人争斗，虽然入了杜门，但武道多险恶，这次血魔老祖重创皓镧，韩非……堂叔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你跟在他身边，若是遇到了危险，只怕……”
“我没管你，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知道儿子担心自己，南宫嵘心中安慰，只是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危险不危险，她留在韩非吾身边一日，韩子笑就多一天选择的机会，换句话来说，只要她在韩非吾身边站稳跟脚，将来韩子笑就是掀了这天，也有人能护着他。
“你堂叔虽然身体抱恙，但这下三域里能伤到了他的，我是还没见过，娘就算是碰到了血魔老祖也不会有危险，倒是你，千万不可逞强。”
南宫嵘跟在韩非吾身边的时间长，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不久前的几次指点就足以证明韩非吾的强大已经远超她这种修为的人的认知，现在提起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但这话到了韩子笑的耳里就变了味道，让他直犯嘀咕。在他的印象中，娘从来没有这般推崇过别人，现在这么偏袒，就不免让他想起关于坊间传闻中韩非吾那一条‘淫嫂’的说辞。而这是其一，再有其二就是韩子笑他确实知道韩非卿曾经对娘做过什么事。两项加起来，作为儿子的他就算离经叛道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自己母亲受辱。
“堂叔他……”
韩子笑很是犹豫，他本不擅情爱之事，更何况问的是他娘，若是说受辱，看上去倒是不像，若是根本没有这回事，那他唐突问出倒是显得不合适了。
总之这一番思索下来，在南宫嵘眼中就显的有些扭捏了。不过南宫嵘却没有多想，一来她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回事，二来除了韩子笑的种种，其他的东西都不能让她放在心上，见到儿子扭捏，误以为是他想求一些高阶功法武技却难以启齿罢了。
“你堂叔那里的高阶功法武技确实有不少，但我听他说过武学一道不是高阶的功法武技就是好的，适合自己的才更重要，你若是有什么实在想要的，告诉我，我去帮你问问。”
见南宫嵘错会了意思，韩子笑也不好再说，南宫嵘见状也不再多说，出了门给柳无涯送丹药去了。
想来以那人的身体状况即便有心应该也是无力做什么不轨之事吧。
韩子笑自我安慰的想，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一道声音在耳侧响起。
“据我所知你堂叔单身三十五年，还是个老处男哦~”
话音落，韩子笑涨红了脸，再一回头钟浩正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着自己。
韩子笑手足无措与钟浩的闲庭信步形成强烈对比，不得不说即便此刻的韩子笑已经略高于钟浩，但没人会觉得话语权在韩子笑身上。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对你娘有什么非分之想。”说着话锋一转，“要知道你娘对你韩非吾来说可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提到此处，韩子笑面色一变，紧盯钟浩，等着他的话。
钟浩摊手，一点都不介意韩子笑捋不清这简单的关系，耐心解释道。
“他现在放任我们天道众的理由之一，就是你在这里，但你娘在他身边，子笑，那个男人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他强，而是他心术高超。就像他放任萧师姐却留下萧悟，假若有一天天道众的存在成为他的绊脚石，那么你娘就会成为覆灭天道众的利器。而你，会选择你娘，萧师姐会选择萧悟。”
韩子笑摇头，“我不是萧师姐。”
小孩子就是喜欢立誓打赌，却不知道誓言赌咒永远都是用来打破的。不过现在这些话还用不着对韩子笑说，敷衍道，“但愿如此。”
韩子笑知他不信，正要辩驳，就听钟浩又道，“小子笑，现在有件事情让我很纠结。”
“你说。”
“我们天道众刚刚起步，有个据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虽然临时搭建的也有那么几个人，但说到底那并不能算在我们的势力之内，而落雁城就不一样了。通幽境的主城，城里还没有武者存在，如果我们能在此站稳跟脚，那对我们来说可就算是占尽优势。不过呢，这个城里有个老城主，而老城主又有个很看重的皓镧弟子，更糟糕的是这个皓镧弟子不仅得到城主的信任，还得到了韩非吾的信任，所以归纳总结起来就是——”
“柳无涯不能杀。”
韩子笑平静地说，直视着钟浩的眼睛。
“天道众存在的意义是杀了所有像韩非卿那样的人，而我存在的意义是杀死所有背弃‘天道之志’的天道中人。钟浩，我的剑可以穿透任何人的心口。”
双眼无情，心如死水。
钟浩欠身，笑眼如花。
“明白，行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