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赵琦的一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不大的基地里传来阵阵的铜锣声。赵琦是被这种声音叫醒的，同样被叫醒的还有睡在大通铺上的小伙伴们，有他心心念的小乞，还有一个又一个说不上名字的人，无论男女。
而后赵琦穿上裤子，可是腰带他总是系不紧，好在有小乞，他看着赵琦笨拙的样子，嗤笑一声给他勒紧了裤腰带。
再看旁边那个齐平安也是提不上裤子，是陈天明帮他提上了裤子。赵琦知道他们，就住在主街的旁边，都是有钱人，以前他亲眼看到过齐平安和陈天明竟然能拿着银子去街上买糖，这是赵琦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过现在，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提不起裤子。
想到这里赵琦心里偷偷一笑，顺便把鞋踢给了小乞。
半柱香后，包括赵琦在内的所有童男童女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山间凹地上，大家眼前摆了一只碗，干等了一会儿后，钟浩和韩子笑他们抬着桶和蒸笼都来了。
赵琦远远地就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嘴巴里也止不住地流着口水，这不怪他馋，而是肉包子真的太香了，他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在早上吃到肉包子。再看其他的小孩，有人跟赵琦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钟浩手里拿着的大锅。不过赵琦还是偷看了一眼，齐平安和陈天明他们一点都没表现出想吃的意思，他们有说有笑，赵琦离他们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平安，天明~”
钟浩招呼，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听见声音立刻应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跑跳了过去，“来啦~”
“搭把手。”
钟浩简单地说完，两人就开始分发肉包子。
一人一个，还有一碗热乎乎的肉粥。
赵琦光顾着看吃的了，发到手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果然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满嘴流油，一口生香，可吃下去了以后，他才看到包括小乞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着急吃下嘴，结果就是所有人都笑呵呵地看着他，赵琦脸红了个通透，怎么想都怎么觉得那笑容就是讥笑，他觉得丢了脸，心冷的同时血也凉了个透彻。
“赵琦刚来，不懂规矩，谢谢师兄。”
小乞的声音和以前一样，但赵琦心中却惊讶无比，以前小乞在自己面前都不愿意说话，怎么现在这么厉害了！
“我知道啊，嘻嘻，没事。”齐平安这么说，明亮的眼睛让赵琦看了个正着，而接着陈天明又递过来一个包子，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再给你一个，小师弟。”
无论是称呼还是笑容，赵琦都无法再联想到不好的东西了，谢谢的话卡在嘴边，就犹豫那么一瞬的时间，齐平安和陈天明都走了，他抬头看去，这次他发现没有人再看他了，大家有的在和身边人小声说着话，有的在比比划划。
原来不是讥笑，更不是嘲弄，就是善意的招呼，友好的交互。
不知怎的，一股热流心底而升，暖了微凉的血，也鼓胀了单薄的心肺。
赵琦捅捅小乞问，“小乞，咱们到底要干嘛呀？”
小乞说，“钟师兄会告诉你的。”
“咳咳咳~”
钟浩的假咳让窃窃私语渐止，随后无论是童男还是童女都看向了钟浩。
“截止到今天为止，我们天道众终于集结完毕，最后一位正道的光就是赵琦！”
说完他一指赵琦，所有人再一次看了过来，赵琦清晰感知到那些眼中饱含着的炙热，这让他有点猝不及防，特别是他们看过来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样。不舒服与莫名其妙的使命感齐齐涌上心头，血液也变得烫了起来，赵琦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无助地看着小乞，但是小乞也在看着自己，最终他只能求救于钟浩。
“天地不仁，圣人不仁，武者不仁，此三不仁，让世间哀嚎遍野，而我们天道众就是为了满地孤魂而生，天地不仁者毁天灭地，圣人不仁者，杀圣屠尊，武者不仁者，灭他满门，我们入武道，不为成就天地伟业，立万世道标，只为以身饲虎，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替天行道，赵琦，正道的光，你做好觉悟了么？”
烫人的血变得沸腾，赵琦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他就知道在这么一刻有人需要着他，需要他成为武者去做行侠仗义的事情，需要他离开父母家乡去救别的人，那个人不是小乞，但那个人是如此地需要他。
而觉悟是什么？赵琦依然不懂，可是他说。
“如果有人需要我，我一定会拼命去救的。”
“这就是觉悟。”
钟浩微笑，一扫众人。
“天道、天道——”
“替！天！行！道！”
齐声呐喊响彻山间，在第三次呼喊时，赵琦扯开嗓子加入其中，三声后，吼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根本没注意到碗里的肉粥和包子都要凉透了。一直到钟浩喊开饭，大家才停下来狼吞虎咽地吃着微凉的粥和微凉的包子。
半盏茶的时间后，所有人都吃完了，包括多了一个包子的赵琦。然后从齐平安开始都排着队地到了韩子笑的身前。赵琦不懂，但也被小乞拉着站到了队里。随后他放眼看去，就见韩子笑拿出了一把小刀，直接割在齐平安伸出来的手腕上，血顺着手腕流在碗里，满满一碗后，钟浩拿着药和布包扎住了齐平安的手腕，而那血全都被倒在盛过粥的桶里。
赵琦惊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齐平安像是没事人一样在一边等着，还笑嘻嘻地看着第二个接受放血的陈天明。
“这……这是干什么？”
赵琦惶恐，哆哆嗦嗦地问小乞。
“修炼。”
小乞说，炫耀般地晃晃手腕的伤痕。
“我们没有习武的天赋，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进入武道。”
“可，可那是放血，会，会死的！”
赵琦结结巴巴，小乞微微一笑。
“但为天道，血荐轩辕。”
明亮的眼睛看来，赵琦隐约意识到钟浩口中的‘光’是什么意思了。
“不用担心，练功以后，就算放再多的血也不会死的，你害怕的话，我替你放呀。”
我才不配叫什么‘正道的光’，小乞才是。
“我才不用你呢，我自己也有。”
赵琦逞强地说，但是刀子划在手上是真的疼，这让他疼出了眼泪，即便已经包扎好了，他还是觉得疼。
“嘻嘻，给你~”
沾着血痕的手帕送到了手里，赵琦抬头，看到精致的脸笑得像是花，红晕的模样犹如的山桃。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知道这条手帕在染上血味的时候竟然是香香的。一时间赵琦忘了说话，那女孩对他眨眨眼，像是星星一样。
“顾芳，走啦，去修炼~”
远处的小女孩喊住了山桃一样的女孩，赵琦记下了她的名字。
“来啦~”
悄无声息地来，蹦蹦跳跳地离开。
“以后要叫师姐，我们以天道为师，同为兄弟姐妹，你下次找她说话就好。”
小乞说，赵琦闻言脸红了个通透，小声咕哝，“我才没有瞎想。”
出其意料，在这之后赵琦没有听到小乞的任何声音，他好奇地看去，就见以前怎么看都是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小乞，现在却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沉默寡言，也不再是那种看谁都烦的样子了，该怎么说，好像是一下长了好几岁。
“你看我做什么？”
“你以前都不爱说话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乞一怔，片刻后释然地笑了，这下赵琦更有那种感觉了。
“大概是看开了点事情吧。”小乞说，“我以前觉得所有人都欠我的，但是现在想来，其实都无所谓了，就算我爹娘没有病死，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离我而去，而我也必须得找到活着的意义。”
“天道众是你的意义么？”
“嗯。”
小乞点头，露齿一笑。
“离开落雁城还有无数人像我一样，父母早亡流落街头，我想变的像钟师兄那么厉害后再去帮助他们，对了，我不叫小乞，我北堂继，姓北堂，名继，取自承上启下，继往开来。”
赵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身边人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名字！
“赵琦，钟师兄带你过来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可是我始终坚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光的话，那一定是你。”
“为，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的光。”
小乞，不，北堂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石球，拇指大小，平滑光亮，滚圆滚圆，这是赵琦的石球，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北堂继的时候扔给他的石球，而那个时候的北堂继刚失去父母，刚开始流落街头，他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像是条被遗弃的狗。赵琦看他可怜，就扔过去了一枚石球，他要和他玩弹石游戏，可北堂继还是一声不吭，赵琦等了半天，觉得他无趣就转头就走了，还忘了石球，却不料北堂继留到了今天。
“这个我就不还给你了。”
北堂继说，像对待珍宝一样又将石球收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这一切开始恨起来了，请只恨我一个人，不要恨天道众，也不要恨为了天地正义以身饲虎的大家。”
天地间的傻瓜只有北堂继一个，一个石球就能让他看到光，真没眼光。
赵琦想，背过身，面向山野。
“你就是总这么好心，所以老是让人不放心，北堂继，你记住了，我永远都是你的光，也永远都是天道众的光。”
赵琦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模样也和北堂继一样，一下长了好几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