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撑伞人
月入中天，韩非吾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赵大柱伤痕累累地站在他面前，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上要多失落有多失落。
“有事么？”
韩非吾明知故问。
“萧金他怎么样？”
“虽受重伤，但不至于身死，事情经过我听说了，你一个普通人能在这种场合活下来，已是万幸，无需自责。”
他十分照顾赵大柱的情绪，语气中甚至用上了对待萧悟时候的感觉，赵大柱感受到了这一点，却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萧金是为了救他才挨了那最后一下，而他在危机时刻什么没做，既没能带回赵琦，甚至连活着也是靠别人——
“对了，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后来赶到救下你的少年是我侄子韩子婴，也算是皓镧的门人弟子，虽然我要求萧金保全你性命，但子婴对此事倒是并不知情，你要好好谢谢他。”
赵大柱语塞，情绪更为低落。
“小韩少侠伤势如何？”
“命悬一线，但好歹还活着。”
韩非吾简单的说，看着愈发沉默的赵大柱微微一笑。
“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难道是不稀罕来自于武者的救命之恩？”
这一次，赵大柱面如白纸，但是韩非吾还没打算就此作罢。
“在你们的柳城主决定驱逐武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而且你要放宽心的想，那个所谓的天道众不过拐了几十个孩子，这几十人对满城的人来说微不足道，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以后情况会如何，这样说吧，我听他们说了，拐走的这些孩子都被拿来练功法了，以我对这功法的了解，也不需要太多的精血，再有那么十几个也就够了，从整体角度来讲，问题不大，况且你们落雁城里人也不少——”
“我不能见死不救！”
忍耐到了极限的赵大柱脱口而出，言语中的怒气在对上韩非吾那双眼睛的时候再一次偃旗息鼓。半晌后，他重新平稳了心态开口道。
“哪怕是一个，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我得去救他们。”
“赤手空拳么？就你么？凭什么？”
弱即是原罪，赵大柱空有一份好天赋却不肯好好利用，这在韩非吾的眼中就是罪大恶极。
在发生这些事情以前，在面对钟浩以前，在萧金韩子婴受伤以前，赵大柱会说：即便是武者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而他赵大柱会抓住他们的弱点，不惜一切代价救回那些孩子！
这是直面生死之前。
现在赵大柱跪在了地上。
“韩宗主，您德高望重，落雁之危还请您鼎力相助！”
“那我能得到什么呢？”
赵大柱知道武者就是如此，无论是皓镧宗主，还是寻常武者，无利不相迎，无益不相干。他深深一拜，以头吻地。
“落雁上下，由您自取。”
韩非吾笑出了声。
“呵呵，落雁上下由我自取，呵呵，赵兄，你这话说的也挺有意思，我问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的这话呢？”
赵大柱一怔，不明所以，韩非吾又道。
“你非落雁城城主，也不是城中权贵，说不好听点，落雁上下视你为毒蛇猛兽，这样的你不过是一个弃儿，却以坐拥落雁的语气，许给我上下皆由我自取的鬼话，怎么？是打算继续你伪善之后，再学白莲婊的慷他人之慨么？”
论尖酸刻薄，无人出其右。
赵大柱不甚懂白莲婊的意思，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只是此刻有求于韩非吾，只能忍了这些戳心之言再道。
“只要您愿意助落雁渡过此难，我赵大柱愿意背负万世骂名为您鞍前马后！”
韩非吾沉默，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赵大柱以为自己惹怒了韩非吾，偷眼看去却不料韩非吾的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那其中的情绪不甚明朗，但绝非是怒气横生。赵大柱不知如何说话，只得试探地问了一句。
“韩宗主？”
“你几岁了？”
赵大柱哑口，但还是如实答复。
“二十。”
“你们赵家十二年前灭族，这十二年都是你一个人过来的么？”
“柳城主待我极好，多有帮衬。”
“是他这么教你为人处世的？”
赵大柱不解，“韩宗主的意思是？”
“你现在有求于我，我清楚你的目的是为了解落雁之危，但你依稀也知道我来此也是有目的的，对吧？”
赵大柱当然知道这些，只是具体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皓镧宗宗主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犹豫道，“这……韩宗主是什么意思？”
“你在跟我谈判，你要摸清楚我的想法，再来谈你能给出的东西，这才是正常的谈判手段吧，现在你对我的目的一无所知，就直接亮出了你的底牌，赵大柱，子婴那种血气方刚的中……小孩能干得出来这事，你都二十了，还这么好骗，你这十几年的岁数都活到狗的身上去了么？”
十二年来的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有气血上涌，没有感觉受到侮辱，他僵在了当场，连脑子都一片空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我要是诚心想利用你，你这话一出口，他日就是我门中的‘护林人’，等时间一长，你再倦了，对我不满，对宗门不满，对你拼死相护的落雁城也会心生不满，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他把事情说的很远，现在的赵大柱根本接不下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你爆发，就揭竿而起，逆天而行，最终活成了自己最恨的模样；你死亡，随波逐流，最后郁郁而终。这两种都不是我期待看到的结局，而你说出来的话，选择的路，都诱导着那些心生不轨之人来利用你伤害你。就这样你渡过了极其不幸的一生，当尘归尘土归土的那天，濒死之际你抱怨为何此生如此坎坷时，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原因归咎在小人，恶人之上，可是你会想到么，在你做出的无数破釜沉舟的抉择与承诺时，是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么，是真的到了毫无转圜的地步了么？”
拥有二次人生的韩非吾，在前世活明白了权利财富，在二世活通透了坎坷与苦难。他受辱过，雪耻过，辉煌过，落魄过，现在的他，是一捧没有形体的水，不会被任何人拿捏的同时，也可以淌过所有的山川泥沼，而现在他将卷走一颗名为赵大柱的石头，去往大海，去往世界的尽头。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拜皓镧，入武道，进中州，达上城，修到死门，斩破虚空，号令天下，立地成尊！”
“为什么？”
“呵，当然是淋过雨的人总想为别人撑伞啊。”
叮~
【已完成灭世支线任务：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一）】
【获得奖励：1h巅峰体验卡1，丹药：灭世真言丹100；创世真言丹100；配方：灭世真言丹残片1；创世真言丹残片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