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警告
除非楚元戟是真的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否则,乖乖留在未央宫束手就擒,分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毕竟当初,他可是连眼睛都瞎了,还能在京城中搞出一系列事情来的人呢。
楚元烨原本就对楚元戟失忆,安于现状一事疑心极大,只是苦于没有实证,只能不得不暂时压下不表。
现在又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会错过?
当即就让人备下马匹,准备回去。
来的时候匆匆,现在又着急回去,接连不断的奔波,就连中年男子都有些心疼他的劳累了。
正想着说自己一块儿呢,被看出他心思的楚元烨提前制止了,“你留下,帮着操办舅舅的后事。务必要……厚葬。”
一日一夜的奔波,在这之前还要劳心劳力,纵然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加上玉灏的死对楚元烨的打击极大,纵然他心里头再怎么发狠,等回到宫中,也还是扛不住,倒下了。
留在东宫歇了一个多时辰,才又朝着未央宫而去。
自从正式跟未央宫这边撕破脸,他过来的次数几乎不多。
差不多是能避则避。
不仅因为郁贵妃多年养育的恩情,可是未央宫里头,实在是承载了他太多的成长回忆。
但是这一回,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本就因为玉灏的死大受打击,加上知道了事情可能跟楚元戟有关,在楚元烨眼里,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人,几乎都该杀!
尤其是那个看似一脸虚弱,无辜又无害的躺在床上喝药的人,更是可恶至极。
被满腔恨意驱使,他冷着眼过去,杀气满面地盯着对方。
半晌,一声冷笑:“楚元戟也算是有心了,为自己找了这么个替身,倒是真假难辨。
难怪就连本王,也被糊弄了过去。”
“你说什么?”
彼时,床上的“楚元戟”确实正在喝药。
李幼薇伺候着他,看着也算是尽心尽力。
乍然见着楚元烨一行人来势汹汹,一路上毫不留情,甚至伤了几个宫人,本就让人极为忌惮。
现在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第一个就蒙住了。
喃喃道:“王爷……说什么替身?”
在场众人,没人知道楚元烨说这话,其实是故意使诈。
也是他伪装的太好,就连床上负责假扮的金光卫也没瞧出来,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故意挂上了一抹不屑的笑,挑衅道:“怎么,誉王这是打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能被送进来假冒的人,本就不是一般人。
这个金光卫反应,算是快的。
无奈楚元烨本就有备而来,视线始终都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
故而不过一个细小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的眼。当即脸色便寒了。
居然,是真的替身?
楚元戟,可真有本事啊……
真不愧是一直被他所忌惮着的好弟弟!
内心瞬间被巨大的惊怒所淹没,楚元烨冷着脸,挥手打了个手势。
察觉到不对,金光卫反应也快。
几乎第一时间望向近在咫尺的李幼薇。
随即想到,这人的分量未必够。
就算是挟持了,也没什么作用,遂又看向最有分量的楚元烨。
然而不过霎时,已经有七八个暗卫从不同方向齐齐压制过来。
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脱身,差不多金光卫才刚刚一动,便被一下子包围了。
楚元烨的眼神冷得能掉出冰渣渣:“杀了吧。”
未央宫中的冒牌货,居然欺瞒了他这么久。
既然这个是假的,那真的楚元戟,又去了哪里?
舅舅玉灏是在归京途中出的意外,华胥城外……那个方向,通往西北,通往北疆,楚元戟的目标,究竟是在哪一边?
一股子十分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楚元烨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动。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郁贵妃刚一脚踏进殿门,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她并不知道殿内的儿子已经换了人。
只听楚元烨下令说,要直接杀了,一下子就傻了眼。
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楚元烨,你敢?
住手,都快住手!”
然而,即便是她身为贵妃,即便这里是贵妃的未央宫,也没有丝毫作用。
七八个暗卫对于郁贵妃的命令压根充耳不闻,照旧还是杀招紧逼。
刀光剑影间,顶着楚元戟脸的金光卫很快就受了伤。
郁贵妃恨得睚眦欲裂,盯紧始作俑者,连恨不得直接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惜被对方气势死死碾压,最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地打起了感情牌来:
“楚元烨!
好歹本宫抚养你多年,不论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本宫从未将你当成外人过。
虽说不至于视如己出,可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就非得要如此赶尽杀绝么?”
这可是她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也是她往后余生中的指望。
万一戟儿要是死了,她的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一时悲从心来,郁贵妃一边说,眼泪一边簌簌地往下掉。
可惜楚元烨听到这话,也仅仅只是瞥了她一眼,全然无动于衷。
唯有的那点儿希望被无情地粉碎,郁贵妃眼前一阵发黑。
尤其是看着楚元烨那副不死不休的表情,突然一咬牙,心下一恨,闭着眼睛便朝着一侧的朱漆柱子撞了上去:
“若是你非要死一个人才肯罢休的话,本宫替他!”
“砰!”
一声闷哼过后,郁贵妃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再看时,额头上已经是鲜红一片。
莫说是一侧的宫人们,便是连早就远远避开的李幼薇,冷面以待的楚元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着了。
瘫在宫人怀里,脸上染着血渍的郁贵妃气若游丝。
偏一双盯着楚元烨看的眼睛,目光却格外坚定:“如此,如此你可满意了?”
楚元烨:“……”
当然不满意。
他想要的是欺瞒了他这么长时间的,那个顶替着楚元戟的金光卫的命!
郁贵妃虽然身份尊贵,可对于他而言,死与不死,压根没有多大区别。
明明心底一派冷然,然而面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还是让他盯着看了许久。
脑海中不其然的,浮现出幼时许多画面来。
不过眨眼间,那些画面又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观他的眼底,怒气散去,逐渐换成了一抹暗芒。
是了。
暂时,还不能杀。
刚才也是气昏头了,才想着要直接杀人。
现在想想,未央宫到底是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假冒楚元戟的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跟楚元戟完成了替换?
偌大的皇宫,终归还是存有漏洞。
他得知道漏洞在哪里,才好补救。
还有那些人,是明面上归顺,实则存有异心的?
况且,这人若是金光卫,那便更好。
可以想办法,从他身上挖出些东西来。
纵然楚元戟逃出去,眼下能够依仗的,也不过就是金光卫。
只要自己做到了知己知彼,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转瞬之间理清了思绪,他这才恩赦一般地抬了抬下巴:“留活口!”
宫中暗卫都是精锐好手,那金光卫以一敌众,早就是支撑不住,已经是伤痕累累。
眼见着要毙命刀下,随着这一句,总算是顺利活了下来。
听到这话的郁贵妃,也算是松了那口提心吊胆的气,再看楚元烨时,眼神格外复杂。
楚元烨却没看她。
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眉宇微皱,眼神犀利:“来人,好好检查!”
一队内宫侍卫听命进来,开始在未央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搜寻。
半点没有忌惮。
未央宫内乱糟糟,几乎是被闹得鸡飞狗跳。
宫人们全都被赶到了殿前,跪在院中瑟瑟发抖,郁贵妃还一脸血地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廊下多了张太师椅,楚元烨坐在上头喝茶,亲自监督着检查。
对于不远处的郁贵妃,他就跟眼睛有疾一样,半点看不见。
最终还是跪在院子中的一个宫女实在看不下去,见自家娘娘脸色已经白的吓人,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大着胆子跑了出来。
“噗通”一声朝着楚元烨跪下,便“砰砰砰”地使劲磕起了头。
口中苦求道:“殿下,誉王殿下,求您先给娘娘宣个太医吧。娘娘伤得重,再不及时救治肯定会有危险的。
万一她……”
别看楚元烨面上平静无波悠然无声,实际上暗里的思绪,压根就没有停止过。
想楚元戟的意图,以及下一步会有的计划,想东周使团的行程,想他这边已经是万事俱备,差不多也是时候去趟建章宫的地下密室,去见一见自己那位好皇叔父了。
还有永宁。
他已经,好些天都没见到过她了。
不知道永宁,想不想他?
如此诸多,纷呈杂乱。
突然一下子被打断,登时眼冒寒气扫了过去。
下一秒,一侧的侍卫手起刀落,宫女伏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身下的鲜血,很快流淌着汇聚成一滩,吓得其他宫人们更加肝胆俱裂了。
楚元烨面色不变。
冷漠地看着那个敢冒头的宫女咽了气,他这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已经虚弱不堪的郁贵妃一般。
不止眼神冷漠,出口的话语,也更是冷漠至极:“既然母妃一心求死,儿臣身为人子,也不好不成全。
这也是孝道,不是么?”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直接耗死郁贵妃。
听到这话,明白过来的郁贵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众宫人们更是敢怒不敢言,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什么了。
连不远处的李幼薇,眼神也暗了暗。
思绪一转,她偷偷摸摸往外走。
因为本身不算完全是未央宫的人,倒是也没有人拦着她。
半个多时辰之后,搜查结束。
密道原本就不在未央宫中,自然结果一无所获。
楚元烨虽说十分不甘心,可也只能罢休,命人将假冒楚元戟的金光卫押回去,自己也就要走了。
就在此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快速行了个礼,口中道:“殿下,英国公求见。”
英国公?
郁家?
闻言,楚元烨面上一滞,下意识望了眼已经昏死过去的郁贵妃。
郁贵妃是郁家人,当然太后也是。
一众世家继承人还被他关在宫里头,其中便包括英国公府世子,郁阳曦。
楚元烨明白,英国公府之所以会这么配合,无非也是给太后个面子。
这一度让他觉着,或许郁家,也可以为自己所用。
但是眼下英国公的求见,又让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来。
老英国公年过七旬,人看着倒是还精神抖擞。
进来之后一双锐利的眼眸快速扫过周遭,看到一脸血倒在地上的郁贵妃时,瞳孔稍稍缩了缩。
面上倒是一派稳重,十分能沉得住气。
先是冲着楚元烨见了个礼,才单刀直入道:“誉王殿下莫怪,华阳这孩子性子执拗,脑子有时候难免会转不过弯儿来。
要是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千万海涵。”
“……”
这话说的,可谓是打脸至极。
楚元烨是晚辈,还是郁贵妃一手养起来的,英国公现在却说,要让楚元烨海涵自己的养母?
这分明是在故意隐射楚元烨不孝呢。
也不是第一天跟这些老臣打交道了,楚元烨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他们的狡诈。
当下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老国公严重了,这也是母妃自己的意思。
本王为人子,也不好过多干涉。”
跟刚才差不多的话语内容,意思却又深了许多。
撞是郁贵妃自己要撞的,又不是他逼她。
对方既然能为儿子做到这个程度,有一些牺牲,也在情理之中。
他能阻止吗?
当然不能,成全就是最好的态度。
说完,楚元烨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也是母妃近来身体不好,时常癔症频发。”
本也没什么,好歹有人伺候着便是。
只是母妃这病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难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伤到自己也就罢了,万一累及国公府……得不偿失。”
这已经不是感叹,而且暗戳戳地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