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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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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潜在的威胁,一日不除,便一日睡不安稳啊。

    尤其是想到,伏霖山天谴一事便是出自他们的手笔,程大人更加不安了。

    只觉着自己个儿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

    这么一批危险的人,继续放任下去,会不会总有一天抹黑摸到他的床边来?

    说不怕,那时假的。

    当然,他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城门领暗戳戳地看了眼另外一边,一身黑色斗篷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一双阴恻恻眼睛的怪人,突然觉着自己好冷。

    怪人自然是珈蓝法师,城门领连话都不敢跟他说,讪笑着灰溜溜站在一旁。

    反倒是程尚书,踌躇片刻,还是问了一句:“法师断定,他们会从这边入?”

    城门口好几个,他们守着的南城门距离伏霖山也不算是最近的。

    就算那边真的有人逃出来……也未必就会走这边吧?

    但这人就非得断定,那些人会走这边。

    程尚书也是不解的很。

    然而珈蓝法师听到了,却并没打算回答,始终高冷着一张脸。

    当着外人的面儿,这就有些过分了。

    程尚书面上开始出现了不悦之色。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城门领意识到气氛不对,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原地消失!

    恰好此时,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

    驾车的是个红脸络腮胡汉子,看着一脸着急,脑门上全都是汗。

    操控的马车都有些不太稳当。

    城门领一看,这人可疑!

    不等多想,逃也似地离开了是非之地,急急赶过去拦下了马车:“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尚书,一个怪人法师,他可全都惹不起。

    早离早安生!

    马车被拦了下来,驾车的络腮胡汉子还有些懵。

    一脸憨厚地着急道:“大,大人,不能停,救命要紧!”

    城门领:“……”

    什么狗屁不通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遂冷冷望着马车:“里头什么人?下来检查!”

    马车帘子掀开,首先露出一个男人的脸。

    只见对方剑眉星目一脸刚毅,只是眉宇之间满满全都是焦急之色。

    看到有人过来,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首先就是一沓银票暗戳戳地递了过来。

    开口说话时带着浓浓的乡音,担忧之情一览无遗:“军爷,小的不远万里是从青城而来,专门为我家娘子寻医来的。

    我家娘子突患顽疾,怕是就要不行了。”

    “有乡亲说,京城中有神医,可活死人肉白骨,小的紧着过来碰碰运气。”

    “还请您千万行个方便。”

    说着,稍稍让开了一些。

    听到这话,城门领眼珠子一转,手一伸,银票便进了他的袖子:“寻医的啊……”

    好像不可疑。

    将银票收好了,重新望向那男子时,才发现对方膝盖往下空荡荡的,竟然看着不良于行。

    再往对方身后位置看,城门领不仅惊讶了一下。

    只见那人身后,正藏着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娘子。

    芙蓉面桃花眼,有种惊人的美艳感。可惜就是苍白着一张小脸,迎风拂柳我见犹怜,别提有多可人了。

    饶是见钱眼开的城门领,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连连附和道:“患了急病啊?那得治,得治!

    京城中德仁堂确实有名医坐诊,你们也别耽搁了,且快些去吧。”

    万一迟了耽搁了病情,这么美的小娘子香消玉殒了,多可惜?

    得到应允,络腮胡汉子感动的两眼泪汪汪:“大人可真是个好人,以后再谁跟俺说京城人高傲看不起人,俺可不信了。”

    说着,扬鞭驾马,扬长而去。

    这厢城门领心头美滋滋,那厢两人神情各异。

    虽然都在楚元烨手底下做事,但性质不同,意义也就不太一样。

    有个女儿是誉王侧妃,说不定将来还能争一争中宫之位,自己又是兵部尚书,程尚书当真觉着,自己绝非普通人。

    将来新朝起,他便是越过沐睿,成为新朝第一人,也不为过。

    偏偏现在受制于一个妖人!

    说什么珈蓝法师,不过就是仗着手里那些歪门邪道蛊惑上心的玩意儿罢了。

    程尚书不是不知道对方对楚元戟做的那些事,可越是知道,对珈蓝法师的手段,就越是鄙夷。

    像他们这种人,腹黑深沉,虽说嘴上不明说,但恰到好处露出的那点儿鄙夷,也能让你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珈蓝法师情绪被影响到,阴沉着一张脸。

    随即溢出冷笑,刚要伸手入怀,突然注意到城门领跟一辆马车那边。

    说话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而且,马车上的人还没下来。

    珈蓝法师见状皱眉,正要跟过去看看,却发现转头城门领就回来了。

    不仅放走了马车,笑的还一脸荡漾。

    一看就没好事儿。

    他眉头皱的更深,冷声问道:“里头都是什么人?你可看清楚了?”

    说了要严查,这人却让对方连马车都不让下,有理由怀疑,根本就是个酒囊饭袋!

    到底属于同一派的,私底下怎么斗,明面上都得一致。伴随着珈蓝法师这一声问,程尚书一记冷眼瞪了过来,以示赞同。

    上位者自有威严,城门领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地应。

    “当然看清楚了!”那么厚的一叠银票呢。

    没想到城门领这个小官儿,油水还挺足。

    刚上任就有好处可疑拿。

    想到那么多的银子,城门领又不怕了。

    一边回答,一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对,赶紧肃着神情补充:“要是您不放心,那下官再派人跟一段路?”

    要知道,这人渗人归渗人,实际上可是宫里头来的大法师。

    加上一个兵部尚书在侧,一句话都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这人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就算赚到钱,那也没命花!

    城门领深知其中的道理,看两人都没什么明确的表示,赶紧招呼了人过来。

    不消片刻,被派出去的人便回来了。城门领侧耳倾听汇报,再回来时笑容满面:“二位大人可以放心了,刚才那辆马车里头的人,的的确确是来京城求医的。

    就刚才那会儿,已经进了德仁堂了。”

    那就没错了,确实是外乡赶来求医的,没有什么。

    天色,越发暗了。

    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满心压抑。

    再看不论是程尚书,还是珈蓝法师,却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四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城门口进出的人。

    不消片刻,突然有人匆匆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西城门那边发生骚乱。

    有人硬闯城门,还出手打伤了好几个守门将!”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程尚书坐不住了,“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微怒,“原来是在那边!”

    就说西城门,才是距离伏霖山最近的。

    若是有人从伏霖山那边逃离回来,自然是走那边!

    程尚书满心懊恼,后悔自己听错了话。

    下意识地想要抱怨,不慎对上珈蓝法师阴恻恻的目光,遂又作罢:“本官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

    西城门的动乱不小,闯城门的匪徒实力不俗,等程尚书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狼藉。

    追击出去的人只说对方朝着十王府方向去了,更加让他后悔不迭。

    能够在誉王面前立下大功的机会,就这么被他白白错过了。

    事实上,南城城门领那边的消息,也算不上错。

    被珈蓝法师格外多注意了一眼的马车,的的确确是停在了德仁堂门口。

    领着小娘子上门问诊的年轻男子没有下车,因为不良于行嘛。

    还是络腮胡子进去,问药童要了一辆轮椅出来。

    然而坐在轮椅上的人,却是那位小娘子。

    络腮胡子一路将人推到了德仁堂大堂内,看周围再没可疑的目光,才急急喊人:“快,救人!”

    至于留在马车上的年轻人,则是一直看着跟踪的守门将离开后,才趁人不注意,快速掠进了医馆。

    脚步确有不稳,但远远不到不良于行的地步。

    不得不说,这一波断腿的伪装,十分成功。

    建章宫地下密室,一张发黑的血字诏书,在帝王寝衣上写就而成。

    史太傅也算是个忠臣,目睹了全程,已经悲恸的泣不成声。

    诏书内容明确上书,册立皇七子楚元戟为东宫储君,太子之位。若楚道行薨逝,太子可凭借诏书,直接登基为帝。

    除这份血书之外,其余一切诏令,皆为假冒仿造。

    沐云歌饶是冷眼看着,也难免有了一二动容之色。

    按照楚道行现下的情况,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亲手书写这份诏书了。之所以最后还是做到了,无非也是,她给他使用了禁术秘药,激发潜能。

    一旦被激发出来的潜能彻底耗尽,神仙难留。

    凭心而论,她是真没想到,对方能有如此决心。

    像楚道行这样的人,最是惜命。

    即便是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心中必定也扔就会存有一丝奢望,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

    是以,对方刚刚开口那会儿,沐云歌还道楚道行要给自己下死命令,让自己想尽办法留住他的性命。

    却没想到……

    看来有关当年真相一事,对他的打击,当真是格外的大。

    唏嘘间,手中一重,写好的血字诏书被重重地放在了她手里。

    诏书交给沐云歌,也就等于,是将西晋未来的帝王人选,交到了她手上。

    楚道行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眼神逐渐涣散。

    扫过史太傅时,对方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都出了血:“陛下放心,老臣必定不负所托!

    老臣便是这份……这份遗诏的见证人,他时他日水落石出,必定现身说法,给天下人一个真相,绝不让太子殿下陷入任何非议!”

    楚元戟跟楚元烨之间,最后必有一争。

    人心所向,谁抢先占据了舆论优势,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便先得人和。

    这个道理,留下血字诏书的楚道行懂,史太傅自然也懂。

    果然楚道行听完,一脸欣慰。

    再看沐云歌时,神色又慎重起来:“此外,寡人还有一道遗旨,你二人务必督促太子,待他登基,定要做到!”

    ……

    密室石室内,静悄悄。

    只余楚道行越来越弱的那点儿微弱的嗓音。

    天子即将薨逝,最后只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没有妃子们结伴哭泣,也没有孝子贤孙膝下送终。

    唯余者,两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耳。

    或许也是心中慷慨颇多,交代完所有的一切,楚道行慢慢笑了。

    再有什么看不开的,到了这一步,也终究不得不放手呐。

    眼前人影憧憧,看东西已经很模糊了。

    沐家丫头那张好看的脸,也看不清楚。

    可偏偏,又清晰的很,出现在他生命中,记忆中的那些人,轮番上阵,逐一浮现。

    有幼时的开蒙,早早筹谋,有年少时惊鸿一瞥的怦然心动。

    再到后来时的算计,陷害兄长夺权登基为帝,以为得偿所愿得到真爱,实则阴错阳差错过太多。

    忌惮亲子,宠信错人,随着一张张脸出现又消失不见,过往恩怨纷纷扰扰。

    楚元戟,楚元烨,郁贵妃,太后,废后沈氏,沈惊飞,楚道先,玉灏,玉……玉昭仪。

    他的莲儿……

    不是最初一眼动心那个,而是在后来的日子里耳鬓厮磨,相伴相守的那个。

    现在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她,不是她。

    最后的画面,是定格在了一张娇颜回眸一笑。

    眉宇之间虽有惆怅,但那双琉璃眼底,却分明是有他的影子。

    不远处大片大片荷叶舒展,碧绿连天。

    有莲华含苞待放,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看清了。

    他的莲儿,心里头,是有他的。

    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等楚道行再出声时,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气音了:“你说,她……会在黄泉路奈何桥上等着寡人吗?”

    沐云歌:“……”

    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都不用考虑,脑子里头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可能!

    本就是仇恨跟误会做为的开端,为你一个识人不清的渣男空等十几年,人玉昭仪这么有受虐倾向呢?

    好好去投胎,下辈子去个好人家享受人生不好吗。

    等什么等。

    可对上楚道行已经明显没有焦虑的双眼,这句否定,最终没有出口。

    一直等到对方瞳孔彻底扩开,再无半点气息,沐云歌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轻声回了一句:“当然。”

    都说人死之后,听觉是最后一个离体的。

    若真是这样,这个答案,楚道行应该是有听到的吧。

    希望,能以安他心。

    逝者已逝,过往那些恩怨情仇,都跟着烟消云散随风而逝。

    只是,留下的人,还得要继续在这个漩涡里头挣扎下去呢。

    楚道行的最后一道旨意,是等楚元戟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务必要寻回他跟玉昭仪的亲生骨血,给与名分。

    可若是玉瑾言真的被封为了公主,那她跟楚元胤之间,便再无任何可能了……不,不对。

    就算是不封,也没可能了。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兄妹,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就,挺讽刺。

    玉瑾言啊……

    沐云歌这边惆怅满腔,玉瑾言本人无知无觉。

    此时的她,人依然还是留在德仁堂内。

    遭遇被黑衣人突袭一事儿,所幸她在关键时刻不顾自身安危及时出手,才顺利救下来乔枫一条性命。

    但德仁堂内到底还是有所伤亡,这几日难免有些忙不过来。

    医馆还有患者上门需要诊治,神医谷三长老又受伤不轻。

    乔枫忧心忡忡精神不振,替三长老抓药这事儿,就落在了她身上。

    常湘玉因为断手还在养伤中,常大夫年纪大了,又遭遇打击,也在静养中。

    前堂的一切事宜,都只能暂时交给于顺。

    加上卫楠伊,以及医馆中的几个其他大夫一起,算是暂时把场面给撑了下来。

    伪装成红脸络腮胡汉子的莫言跑进来求救的时候,恰好于顺刚从后院过来。

    玉瑾言跟他同行,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常湘玉的伤势,接忧心忡忡。

    突然听到有人喊叫,都惊讶的不行,连忙通知药童伙计准备抢救。

    结果还没吩咐下去,于顺的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莫言一脸凝重凑近低语:“安排个妥帖的人,此事不宜大肆渲染。”

    于顺:“?”

    细细再看,这才发现端倪。

    得益于沐云歌的缘故,他们医馆众人跟莫言等人也很熟了,自然很快认出了他:“莫言侍卫?”

    就在此时,落后一步的杜随也进来了。

    看几人还在大堂中磨蹭,气的都快要骂人了:“怎么回事儿?八皇子的伤势怎么还没处理!”

    楚元胤被一枪挑在了大腿上,伤势他大概已经看过了。

    伤到了筋脉,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这人以后就再也没法好好站起来了。

    原本路上就已经耽搁了许久,哪能一直耽搁下去。

    随着这一声,于顺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看杜随走路的模样,禁不住跟着紧张了起来。

    急急道:“杜随侍卫?您这是……受伤了?”

    杜随:“……”

    合着,他刚才那句话就白说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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