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恨得，不愿给他个痛快！
史太傅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刚进来那会儿，她跟楚元戟看到对方时，就是规规矩矩守在他那间石室里。
明知对方说的是真的，沐云歌还是难免失望。
甚至都隐隐有些着急起来。
楚元烨心怀叵测谋权夺位也罢，楚元戟若能顺利醒来破局也好，其实真正能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性人物，还是楚道行！
他能做皇帝这么多年，当年用手段谋得大位，手中自然有隐藏的实力。
只不过估计是被迫害的太过突然，才没来得及调遣。
只要找到人，拿到他正儿八经的手谕，甚至更大胆一点，利用自己学到的禁咒之术救了他，那局面便完全不同！
虽然吧，沐云歌也很恶心那人多疑，喜欢过河拆桥的做法，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无奈……史太傅这边全无线索。
尽管如此，也还不能放弃。
失望地叹了口气，沐云歌正要说，既然没线索那就用笨办法，把所有的石室全都给翻一遍呢。
甚至还得做好万一误开死门，两人直接挂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就又听史太傅若有所思道，“但是，老朽也曾听到他们暗中议论说惊门最为要紧，说不定……”
沐云歌：“……”
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
那么问题来了，哪个才是真正的惊门？
重新站在八卦盘前，两人陷入了沉思。
史太傅对奇门遁甲实属半点不通，重任只能压在沐云歌肩头。
想起楚元戟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的那些话，她开始尝试着推演起来。
奇门遁甲一道，极其深奥，绝非一朝一夕若能学会的。
就算沐云歌再怎么聪明，学习能力再强，也还是十分勉强。
楚元戟为了不让她涉险，特意编了一套口诀，以便让她快速掌握这间暗室里头的机关，不被表象所迷惑。
尽管如此，当看到自己最后的推演结果，实际上的惊门，是石盘上的死门时，沐云歌还是怀疑起了自我。
一旁的史太傅同样很紧张。
却不是紧张万一开错门葬身暗室的危机，而是来自于对楚道行的敬畏。
甚至还不由地冲着沐云歌小声道：“就要见到陛下了，不知他能不能体谅老臣身不由己。
那禅位诏书，并非老臣愿意写，实在是，实在是……
届时，请沐小姐务必要在陛下面前替老朽多多美言几句啊！
并非是老朽贪生怕死心有不忠，实乃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孙，委实不忍心看他们……”
半生立于朝堂，位及太傅辅帝，这位史太傅，还是很了解楚道行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的。
沐云歌听着，苦笑不已。
能不能真的见到人还不一定呢，对方这是半点都不怀疑她啊。
肩上的担子，一瞬间似乎更重了呢。
同时也打消了跟对方商议的想法，沐云歌闭眼咬牙，很干脆地按下了按钮。
等了半天，石室才轰隆隆打开。
在沐云歌陡然提起的担忧中，依旧没什么明面上的危机袭来。
只是整间暗室的温度有些下降。
隆冬时节，地底下的温度原本就比地面上要稍稍高上一些，原本还好。
可这会儿，有些凉了。
一阵阵白雾涌过，沐云歌这才发现，那些全部是寒气。
从“惊门”里头出来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一步步靠近，这间石室里头，首先入眼的便是放置满四面整堵墙壁的巨大冰块。
不仅如此，连里头的床，都是冰块砌成的。
冰床之上，果然躺着个人。
没走几步，看清了那人的脸，史太傅率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泣不成声道：“陛下！”
而彻底看清室内陈设的沐云歌，心却凉了半截。
或许看在旁人眼中，将楚道行安置在这样一个房间，哈气成雾滴水成冰的，只是为了要折磨他。
可沐云歌心里头却很清楚，如此这般，只怕更可能是，楚道行体内的蛊虫，只怕是已经控制不住，泛滥成灾了。
所以才不得不用这个法子，强制让它们休眠。
早就从楚元戟口中得知了楚道行的真实情况，所以这会儿史太傅还跪在地上磕头呢，沐云歌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冲过去把脉了。
果然入手处不仅一片寒凉没有半点温度，就连脉搏，也微弱的几乎搜寻不到。
历经困难，这人是终于找到了。
然而……楚道行，却活不长了。
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知道珈蓝法师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替他吊着最后一口气。
可沐云歌明白，只要离了这间冰室，楚道行分分钟咽气！
扫了眼还跪在那里的史太傅，沐云歌选择沉默，咽下了这个消息没说。
转而抽出银针。
几针下去，一直双眼紧闭的楚道行，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
与此同时沐云歌也总算是彻底摸清了楚道行的症状。
之前她对禁咒没有涉猎，听楚元戟描述时，还没有十分明确的概念。
这会儿亲眼见着了，才不由叹气。
禁咒之术千万种，因为有伤天和，除了一些用以治病救人之外，就算是惩罚，也更倾向于小惩大诫。
楚道行身上这种，却是最为恶毒。
他能全程清醒，眼睁睁感受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点点吞噬干净，却无能为力。
偏偏人还死不了，受尽最后一点折磨。
不论是太后还是楚元烨，不得不说，授意珈蓝法师如此作为的那人，当真是恨毒了楚道行啊。
恨到，连个痛快，都不给他。
失神间，冰床上的人也终于悠悠睁开了眼。
却在浑浊的眼睛看清沐云歌的一瞬间，便不可自抑地激动起来。
只见楚道行突然就瞪大了眼睛，急急伸出枯瘦的手指，拼尽全力地紧抓沐云歌手臂不放。
力道之大，估计沐云歌衣服之下的手臂都破了皮。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推开对方，而是直直对上了楚道行的双眼。
大逆不道的行为，非但没有惹来楚道行的不满，反而让他眼底迸发出一道奇异的光彩。
嘴巴也奋力一张一合，看着更加激动了。
可惜眼下他已经是气若游丝，实在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呜咽的半响，不过几个字节模糊的杂音。
沐云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试探道：“陛下是想，找定王？”
这话刚一出口，楚道行便拼命点头。
同时眼眶迅速湿润，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落个不停。
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下的。
突然之间，大概是实在为楚元戟委屈的很，沐云歌心生恶劣，嫣然浅笑。
开口的话语，字字诛心：“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定王了。
陛下下旨，不仅夺了他手中的兵权，更是削爵幽禁，连府邸都给没收了。
他现在，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七皇子罢了。”
说完，尤嫌不够，还不忘再插一刀，“对了，陛下还记得，他因为着实担忧您的安危，曾夜闯过建章宫一事吗？
那您可知道后续？
当时逃出去之后，其实离宫并不顺利。他同样也遭到了算计，中了跟您一样的禁咒之术。
数度差点性命不保，眼下躺在床上，也已经数月有余了。
而且连栖身的府邸都没有，只能暂时安置在贵妃娘娘的未央宫中，得她照应才勉强保住性命。”
楚道行：“……”
经历如此这一遭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但在楚道行的认知里，之所以会发生这些糟心事，或许跟他没能及时察觉身边藏了太后这条毒蛇之外，更多的缘由，也是真正让他愤怒的，还是楚元烨的狼子野心！
自己被算计蒙蔽，替旁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罢了。
现在这野种，竟还要谋划自己的江山？！
而他真正的亲生儿子，却被他野种迫害，沦落至此。
楚元戟的真实情况，太后当然不会白白放过折磨楚道行的机会，一早就跟他说过了。
但那是敌人所言，为了打击自己无所不用其极，楚道行当然不愿意相信。
也是下意识不敢相信。
他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败了？
就算，就算是被自己夺走了兵权，但手中还有其他势力在。
这一点，楚道行心知肚明，所以才一直怀抱希望地煎熬着。
结果现在说这些话的人变成了沐云歌，就完全不同了。
她不可能会对自己撒谎，没有必要，也不至于诅咒楚元戟。
所以，是真的。
他唯一的希望，真的就……被彻底掐灭了？
或许未必真就百分百把楚元戟这个儿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可江山旁落这事儿，实属让楚道行不能忍！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抓着沐云歌不放，口中不停嘶吼。
只吼的声嘶力竭，满面通红不说，脖领间更是青筋毕露。
甚至因为沐云歌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而整个人滚下了床。
滚下床也就算了，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双手不断地捶打着地面。
很快他拳头皮肤就破了，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反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只不过现在虫体休眠，并未蠕动。
沐云歌眼疾手快，赶忙给他贴了几个创可贴。
为了避免楚道行太过激动直接把自己手臂给折断-——毕竟他现在这幅躯体，可不是一般的脆弱。
只能借着去搀扶的动作，快速又在他耳边补充了一句道：
“不过现在估计已经没事了，七皇子已醒，陛下不用过分担忧。”
楚道行：“……”
这也算是不幸中万幸的好消息了，然而他却压根笑不出来。
而一旁跪着的史太傅眼睁睁看着皇帝滚下了床，自然是惶恐不已。
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此前沐云歌说那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全程贴在楚道行跟前，语速又低。
加上期间楚道行不断呜咽，即便是同样身处一室，史太傅也没能听清楚话语内容。
只看着他所敬畏的皇帝时而悲炝时而激动不能自已，只觉一颗心都跟着上下起伏不定。
好不容易将人重新搀扶了回去，刚想说点什么又见沐云歌十分熟练地拿出了一根奇奇怪怪的针剂。
一针下去，楚道行不激动了。
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眼中悔恨的泪水不断。
终于等人平静了下来，史太傅这才有空颤颤巍巍地试探道：“王，王妃，陛下这是？”
闻言，沐云歌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淡声道：“陛下被贼人陷害，又落到如此境地，难免会心绪不平。
无碍。”
“是，是吗？”
史太傅有些不太相信。
但，他不是大夫，压根治不了病。
又没胆子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靠近楚道行，也就只能沐云歌说什么，信什么了。
是夜，冷风入骨。
楚道行这间石室实在是冷的厉害，人待在里头，血液都快被冻僵了。
又不能将人带出来，沐云歌只能强忍着替对方行针，尽量帮他多延长点儿生命。
虽说楚道行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也相信了沐云歌说楚元戟已经得救的话，但到底心境不同。
眼睛里头一直湿润。
汇成泪珠刚刚溢出眼眶，还未落下去呢，就被冻成了冰。
这种环境之下，沐云歌可没空安慰他。
哆哆嗦嗦行完针，便赶紧出来了。
史太傅冻得受不了，早就出来了。
此时正守在门口，一看她现身赶紧发问：“王妃，陛下这个情况，可还能撑到……”
大家都不是傻子，就之前楚道行摔下床锤破手那会儿，虽说沐云歌动作快，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早看到了。
身体成了这幅状况，驾崩是迟早的事儿。
如今他也就只能盼着，楚元戟赶紧带人过来，趁着陛下还有一口气，把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才好。
当然，该处置的，也绝对不能放过！
沐云歌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头再明白不过，想象美好，实际上做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太后跟楚元烨既然敢做到这种程度，想必早有准备。
楚元戟带人进来？
怕是他的消息，传都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