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抢亲
楚元胤深知,眼下朝中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彻底扳倒七哥。
若楚元戟以身犯险,岂不是授人以柄,到时候众口一词……
七哥眼下已经很惨了,哪还能再受得住更多的打压?
楚元戟并非不明白胞弟的心思,淡淡一句:“若今日被强嫁的人是玉瑾言,你该如何?”
顿时,楚元胤就坐不住了。
他咬着牙蹭得起身,顺带着一把扯着杜随站了起来:“我去!七哥你信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七嫂给你带回来的。那个什么清河陈直……没眼力劲儿的东西,看小爷不打断他的腿!”
这是要替他承担后果的意思。
楚元戟自然不会让他胡闹,出手如电飞快地在对方身上点了几下,将楚元胤封在了原地。
随即瞟了眼杜随:“走吧。”
他的人,自然是要他亲自去接回来才是。
迎亲队伍人数不少,走得浩浩荡荡,速度自然快不了。
虽然楚元戟这边得到消息的时间晚了,可占了身处城外的优势,没过半个时辰就已经追上了。
骑马立在山坡上,远远看着下方热热闹闹前行的队伍,杜随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楚元戟更介意那些碍眼的红。
眼见着花轿出现在视线里,他没有多想,直接骑马冲了下去。
然后对着为首一个穿着喜袍骑在马上,胸前带着大红花,头顶却顶着帷帽的男子冷声道:“留下花轿,饶你们一命。”
楚元戟抢亲抢得光明正大,甚至连块蒙面巾都没系。
杜随起初还担心有人会认出自家主子来。
如今定王府不比以前,很多人存了轻视的心思。
尤其这清河陈家背景复杂,他生怕有人认出主子的身份,难免会生出不屑直接动起手来。
到时候万一伤到沐小姐,那就不好了。
哪知楚元戟刚刚出现,那群人就乱了。
等听完他那句话,更是急不可耐地脱身,半点不抵抗,扔下花轿扭头就跑。
一个个脚下抹油,生怕跑得慢一点儿小命不保一样。
显然楚元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慢慢朝花轿靠近。
没着急去查看,而是站在几步之外,试探着喊了几声:“歌儿?你在里头吗?”
“我来接你了,别怕。”
花轿静悄悄,没半点回应。
杜随心下微动,抢先一步抽出手中的剑,刷刷几下碎了轿帘。
花轿内的情形也随之映入眼底,里头空空荡荡的,哪儿有人?
只在软座上留下了一小滩血迹。
随着血迹入眼,楚元戟面色阴沉一片。旁边的杜随却不安更甚,低声道:“糟糕,我们可能中计了!”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测,话音几乎刚刚落下,空气中便响起了异动。
首先是一波箭矢,随后刚才离开的迎亲队伍去而复返,每人手持武器朝着两人包抄过来。
动手时人人杀招,显然没打算放他们回去。
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这边两人半点不慌,从容应对。
哪知双方交手没一会儿,又有一队黑衣人闯了过来。
足有百人之多,看身形步伐就知道,必定是高手。
杜随见状忍不住暗暗叫苦。
人没救到,反而要折在这里了。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带的人本就不多,对方还有增援,纯粹的实力碾压。
正想劝说自家主子先走呢,结果就看到那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刀剑对准那群迎亲的队伍,砍菜切瓜一般地挥了下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叫嚷着要楚元戟性命的人,便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而那些黑衣人也突然朝着楚元戟齐刷刷地行礼。
个个单膝跪地抱拳,态度毕恭毕敬:“我等江湖草莽,敬佩定王殿下征战沙场护国之功。岂料如今殿下却遭人暗算,着实心中不忿。
今后愿意追随殿下左右,任凭殿下差遣!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说完,为首那人更是上前一步,语气诚恳道:“定王殿下护国爱民,作为众皇子楷模,储君之位本该非您莫属。
无奈陛下糊涂,尽受小人挑拨居然为难与您。
此举不仅寒了殿下的心,更是寒了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以及天下百姓的心!
还请殿下千万要给自己寻一个公道,也要顺应天意让天下百姓众望所归,重掌大权!”
从这些黑衣人出现,到发现他们看上去好像是友非敌那一刻起,楚元戟便收了手中的剑,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见那些人突然跪拜自己,听他们口中那些所谓的肺腑之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一直等到为首这人也说完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回复时,他才突然笑了一下。
随后弯下腰,一脸饶有兴味地嘲弄:
“储君之位?重掌大权?不说什么顺不顺应天意,单就现在而言,你们想要让本王靠什么来重回高位?
靠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吗?”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形迹可疑也就算了,还以江湖草莽自称,撺掇皇子夺权。
试问谁家的江湖草莽,能莽到直接做出这种连累九族被诛的蠢事来?
手段如此拙劣,是把他当成傻子来糊弄了不成?
楚元戟墨眸冷沉,里头满满都是讽刺的凉意。
陡的突然出手拔剑横在了黑衣人为首那人的脖子上,话锋一转冷声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偏偏为首那个黑衣人还在嘴硬,梗着脖子咬牙道:“没人指使,在下刚才所言句句肺腑!”
说着,他咧开嘴角嗤笑,仿佛有些遗憾自己有眼无珠认错了人一般,“都说定王殿下乃是盖世英雄,不成想竟也这般胆小如鼠。
枉费我等……”
“闭嘴吧你!”
杜随听不下去,一掌拍向对方胸口。
楚元戟更是记挂着沐云歌,全无耐心听他废话,收剑转身。
花轿里头没人,歌儿肯定是被提前转移了。
那些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得快点儿找到他们才行。
还不定对歌儿做出什么来呢。
结果看他们要走,堪堪避开攻击的黑衣人首领突然暴起,赶紧阻拦:“等等,你们不能就这么离开,还没到时间。”
“时间?什么时间?”
这回,就连杜随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下意识想要细问。
然而楚元戟却是脸色大变,沉声呵斥:“快走!”
几乎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有轰隆隆的巨大动静传来。
黑衣人们更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齐齐起立,不约而同地围在了两人周围。
看似保护,实则限制着他们的行动。
那个首领甚至还来了一句:“殿下放心,有我等在,必不会让您受到任何损伤!”
楚元戟脸色阴沉如墨,再想脱身,已经是来不及了。
放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动作极快。
领头的人,正是兵部侍郎段崇溯。
这下傻子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段崇溯甚至连装都不装,冷着脸便直接喝令道:“定王聚众谋逆图谋不轨,陛下有令,就地诛杀!
所有一干人等,皆诛不赦!”
就地诛杀几个字一出来,楚元戟瞳孔巨缩。
可惜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黑衣人们先暴动了。
个个嚷嚷着冤枉,不知死活地往前冲,直接跟段崇溯带领的人马交战在了一起。
这回彻底百口莫辩。
楚元戟心下有所猜疑,没着急争辩,而是眼疾手快拉住了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趁着对方毫无防备时一掌劈下去。
将对方劈晕之后,他毫不迟疑地一把扯开了对方的后衣领。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刺青标记落入眼帘。
杜随面色如崩:“这……天罗宗?”
城外的厮杀进行了一天一夜,几乎是血流成河。
而城内原本想要回去德仁堂的沐云歌,却被人给劫了。
对方一共两个人,出现的突然武功又高,她甚至都来不及掏出麻醉剂,就被对方迷晕了。
再睁眼时,已经身处一间华丽的屋子。
眼前还站着个跟她大眼瞪小眼的丫鬟。
屋子的陈设瞧着有几分眼熟,她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就有了线索:“白姜荷?”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熟悉的调侃响起:“沐云歌你还挺聪明,怎么猜到是我?”
沐云歌:“……”
白姜荷也不理会她什么表情,走到对面坐下悠然喝茶。
等一杯茶都快见了底,沐云歌还是不吭声,她自己反倒是先沉不住气了,有些恼怒道:
“你什么毛病?不是都听到陛下要三司会审伏霖山一案了,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闻言,沐云歌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
想到马车里头说话那人的声音,她禁不住稍稍瞪大了眼睛:“你是故意的?”
“对啊。”
白姜荷点头,半点不隐瞒地大方承认了,随即撇了撇嘴:
“毕竟如果你们输了,那誉王那边就是赢家。到时候我还是得嫁进去,太可怕了。”
说着,她又故作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白姜荷背后还有人?
她既然能这么问,那必然不会是白旭琨了。
沐云歌面上一片平静,实际上心底却起了波澜。
早从在伏霖山下的镇子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心中便已经有万千疑惑了。
不过这人的德行,她也明白,自己越是好奇,肯定越表现的嘚瑟,干脆闭嘴不言。
白姜荷看她反应平平,自己也没了意思,嘟囔着给自己圆场:“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他很快就会出现了。
倒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人抓了你过来吗?”
沐云歌:“看病?”
白姜荷:“……本小姐没病!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三司会审一案细节的!”
沐云歌:“哦。”
要真是这样,那请她过来的方法很多,何必这么粗暴?
看出她的心思,白姜荷表情明显有几分懊恼:“我爹不让我随意出府。”
伏霖山下镇子上的事情闹得太大,她被白旭琨亲自去接回来,受了家法不说,还差点被打死。
自然也被禁了足。
想想就憋屈。
既然是不好的回忆,那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白姜荷拍了拍手:“接下来,让我们来聊正事儿吧。”
沐云歌被关了一天一夜,倒不是白姜荷不放她走,主要是这边院子被看得太紧,只能等个合适的机会。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凌晨。
从白府出来,沐云歌没有任何停留,直奔德仁堂去了。
白姜荷跟她说了很多,都是关于三司会审的细节。
将要跟楚元戟当堂对峙的人,是楚元德。对方倒打一耙,在御前状告楚元戟,说他在伏霖山屯兵,豢养死士图谋不轨。
还意欲暗中偷袭李铁牛夫妇,想让他们出面指证。
幸好楚元戟反应灵敏迅速,暗中派人及时出手,救下了夫妻俩。
也算是保留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可关于镇子上疫情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切痕迹被消除得干干净净,唯一知道内情的白姜荷又不能帮忙作证,只能看楚元戟自己再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沐云歌还巧妙地探听到,白姜荷之所以找她告知这些,都是她背后那人的主意。
不论对方究竟是谁,沐云歌都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人目的肯定也不纯。
这是要等着捡漏呢。
不过话说回来,三司会审伏霖山一案,或许是楚元戟起复的一次机会。
之前他一直忙得神神秘秘,还跟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想必也是在准备这个吧?
顺利回到德仁堂,沐云歌眯了一小会儿。
起来之后刚简单用了点儿早膳,就见常湘玉走了进来。
得知她要去外头看看患者们的情况,常湘玉也一起陪着,只是没走几步,她突然略有几分踌躇道:“姑娘可记得,前些日子送过来的那人?”
沐云歌忧心着楚元戟那边的情况,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以为是对方烧伤严重处理起来麻烦,一边想着又该找些什么药膏,一边随口应道:
“那人怎么了?”
“她的腹部有伤口。”
常湘玉回了一句,看得出来还想说点儿什么。
不过大概是没想到该用什么样合适的措辞,还在犹豫。
沐云歌回应还是淡淡的:“嗯。腹部有伤口怎么了?”
话出口,她突然想到常湘玉的性子,又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对方做事细心稳妥,不该是随随便便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就揪住喋喋不休的人。
能被她特意提起,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地方。
沐云歌止住脚步望过去。
被她这么一看,常湘玉语速流畅了许多。虽说还只是猜测,不过也如实开口道:
“我总觉着,她腹部那道伤口的缝合手法,有点像是出自姑娘你之手。”
沐云歌送来的那个人,是当初在伏霖山下镇子里的祠堂救回来的。
对方身处死人堆,不仅烧伤严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更是身染疫症,还被毁了容颜,遭遇惨不忍睹。
即便这样了,却还有着异常顽强的求生欲。
连沐云歌都觉着佩服不已。
那人被安置在德仁堂内室,一直是由常湘玉亲自照顾的。
沐云歌这些日子手上需要忙的事儿太多,一时也没顾得上再去探望,此时听到这话难免诧异。
“出自我之手?你确定?”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给什么人缝合过腹部的伤口。
常湘玉点点头:“我觉着很像。”
虽然可以确定伤者腹部确实有伤口,但伤口的表面缝合痕迹,早就被烧伤毁的差不多了。
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然一开始那会儿,沐云歌自己就发现了。
常湘玉还是在后来替对方清理创伤,给对方使用去腐生肌的疗法,破开表皮,这才发现端倪。
皮肤缝合好几层,并不是一蹴而就。表皮烧得模糊,里头却还是好的。
想到这里,常湘玉又道:“而且我觉着,那女子的伤口,有点像姑娘之前说过的,剖腹产。”
妇人生产乃是生死大关,一般这种时候除了寄希望于经验丰富的产婆之外,剩下的便是靠产妇自己的体力意志力,听天由命了。
可沐云歌却告诉他们,其实这世上还有一种方法,可保母子平安。
临产未入盆时直接剖腹取胎,不但不会危及到产妇跟胎儿的安全,反而还能救人性命,刚听到有这种手术的时候,不只是常湘玉,几乎德仁堂其他在场的大夫们全都惊呆了。
而听到她说这话的沐云歌,也是实实在在的愣住。
她确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人缝合过腹部的伤口,可若是说到剖腹产,那就清晰了。
她还确实是做过。
而经过沐云歌的手,亲自做过剖腹产手术的人,总共就只有一个。当初伏霖山李铁牛的媳妇儿陈氏难产,是她动手剖出了一对双胞胎。
可李铁牛夫妇,不是正在楚元戟手上,被他的人好好地保护起来了吗?
头顶太阳不大,却照得人有些眩晕。
沐云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我去看看。”
往内室走的短短几步路程,沐云歌脑海中突然出现大量关于内室那名女子的记忆。
记起对方每一次见到她,情绪都是异常激动,拼了命也要跟她说些什么的样子。
原本只以为是因为她跟楚元戟救了对方,患者想要表达谢意才会那么激动。
可现在想想,分明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