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不拍了
“何先生的病历显示,之前已经检查出了相关情况。”
三五位医生一齐来到病房,让这个本来足够宽敞的套间显得有点拥挤。
“这里都是家属吧,那我就直接说了。”
主治医生看了何越一眼。
何越望了望门口,又收回目光,对医生点头。
童韶恩混在赖秘书、汪秘书中间,做了何越导演的家属。
“上个月还可以选择治疗方案,现在就只能选保守治疗了。”
主治医师手里的小本本写了很多东西。
“我还是建议转到北城医院去,这里的医疗条件”主任一开口,童韶恩的心凉了半截。
“所以到底是什么病?”
赖秘书终于问出口。
“胰腺癌。”
赖秘书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时间讷讷无言。
何越躺在病床上神色淡淡,看赖秘书震惊的模样,还安慰了他一句。
“没事的小赖,还剩几个月,我能把《女家主》拍完。”
当真的被下诊断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的心反而坦然了。
医生们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何越也很淡定,病房里只有赖秘书和童韶恩一副遭了大难的模样。
“不拍了。”
又一道声音横出。
众人的目光往门口一看。
是左老师!
她的板寸似乎一直没修,现在长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你来了。”
何越眼睛里执拗的力量感突然消融了一点。
左小草觉得眼睛很干,喉咙也很干,她知道何越生病了,但是不知道病到这种地步。
何越才五十几,怎么会?
“我们不拍了,我带你去旅游。”
左小草看着何越,他一直很瘦,没有那种中年男子的油腻气质,现在人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更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本来他的头发就是黑白夹杂,现在几乎要全白了。
不拍了?
赖秘书愕然。
按他对何越导演的浅显了解,何导绝对不会放弃《女家主》的。
先不说戏已经拍了一大半,就说何导的事业心,都不会允许这个可能是职业生涯又一高峰的作品半途流产。
何况,这搞不好是何导最后一次作品了。
赖秘书迟疑地看着左小草,左老师也为这部作品付出了很多,可能是他想错了,左老师看重的不是剧,而是何导演?
“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谢谢。”
何导对除了左小草之外的其他人微笑。
大家鱼贯而出。
「好像有部待爆出事了」
「什么,二字三字还是五字,哪一部楼主详细说说」
「只能说太可惜了,导演之前非常有名的」
「我小时候还看过他做的什么开幕式,特别好看,很华国」
说到这里,楼下几乎都猜出来是《女家主》了。
「又有人暴雷了?我先猜一个丛飞」
「不是,应该是导演身体原因,剧组里拍到他坐在轮椅上导戏了」
“我就说,没人能永远运气好。”
刘纤玉对《女家主》的消息一直很敏感。
“这种东西怎么瞒得住,现场这么多人。”
她瞅了一眼女儿的房门,仍旧关得紧紧的,但是心里头莫名舒服了很多。
“咚咚。”
刘纤玉叩了叩门。
上次心理咨询师让她要多尊重自己的孩子。
房间是孩子重要的私密空间,不能随便进入。
“请进。”
安婧半坐在床上,面前放着电脑,电脑里不知道放着什么音乐,怪阴森的。
刘纤玉想叫她把这个鬼里鬼气的音乐关了,想起心理咨询师的话,又咽下去。
“安婧呀,在干什么呢?”
安婧的眼珠子转了转,聚焦到妈妈脸上。
哪怕在家里,刘纤玉都是衣着靓丽,头发一丝不乱,口红一点不花。
看着精力满满的妈妈,安婧的无力感又袭上心头。
如果是妈妈在她这个位置,就不会抑郁了吧?
她永远有那么多力气,那么多勇气和拼劲,还有那么多朋友。
安婧找了很多很多原因,就是没想出,她为什么会不高兴,为什么觉得生活没有意义。
“你知道吗?那个童韶恩,不但金桑叶没席位,现在拍的那部大导的剧也悬了。”
刘纤玉是安婧很熟悉的那种眉飞色舞的表情:“都说何越能把她捧成年轻小花里头一份。”
“我看呐,是没用了。”
“我们安婧,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比较是偷走幸福的小偷,但也是有些人幸福感的最大来源。
看到竞争对手的项目有瑕疵,刘纤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看她怎么和你比!”
“我不想和她比。”
刘纤玉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哦,是安婧开口了。
最近安婧总是很安静,她一开口,刘纤玉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自己的滔滔不绝,而是停下来听她说话。
“我不想和童韶恩比。”
安婧又重复了一遍。
也许从那个学习机广告开始,她和童韶恩的宿命就展开了。
她绝望地想,那时候妈妈说,肯定是她笑得不够甜,学习机广告才不出圈。
她知道童韶恩的甜甜圈广告很出圈,她很受广告商的青睐,而自己的代言,不过是妈妈公关的结果。
她一直都在和童韶恩比。
一时她赢,一时童韶恩得意。
哪怕中途童韶恩去阿美利卡,去寒国,妈妈都会专门找消息给她看,好像把童韶恩当成一轮太阳。
而她是夸父,不断逐日是她的使命。
也许她真的比别人差很多。
有的人无父无母,无经纪公司,靠自己就拿到无数机会,并被选中。
有的人享尽资源,却一事无成。
要是心理咨询师知道安婧此刻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把她的量级再往上加——她已经看不到自己取得的成就,而放大别人的幸福。
“好好,咱们不比。”
刘纤玉觉得女儿的表情让人很不舒服。
让人看不顺眼,一点也不像个青春正好的小姑娘。
“多笑笑,你笑起来最好看。”
她鼓励了女儿一句,又嘀咕着出了门:“不比就不比,现在顺着她点,等她好了再算账。”
安婧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
她扯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