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英雄救美第1章0
今天是童韶恩穿粉色堆纱裙的最后一场戏。
纪景蓝站在大太太面前,低着头,身板挺得笔直。
大太太一看她那样子就来气。
明明是在外头偷偷生下来的丫头,还在这里给她装清白?
她轻啜了口茶水:“去祠堂里跪着吧。”
纪景蓝的贴身丫鬟见大太太染了蔻丹的手把茶碗放下,松了口气,还好太太没把这滚烫的茶水泼在小姐脸上。
“为何要跪?”
纪景蓝抬头,直视这位纪家主母。
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五官清秀,面色红润,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像是看着路边的一堆污泥,说不出的厌恶。
“妈妈让你跪你就跪呀,问这么多做什么?”
纪筱薇在一旁搭腔。
她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丫鬟用银叉把切好的西瓜送至她嘴边。
就是和纪筱薇上课的时候,她把两人的作业对换,害纪景蓝挨了先生一顿骂。
纪景蓝对先生解释,却被判了个“不敬师长”。
“大帅可是说了,你的礼仪教养,要和筱薇一样才行。”
大太太的手握紧了桌角,略带尖锐的疼痛让她的脸更加扭曲。
丈夫在外头的女儿,也想和她的掌上明珠一起上课,养出大家小姐的风度?
想都不要想!
“跪跪祠堂,也是给列祖列宗尽孝了。”
太太并不十分疾言厉色,她的嬷嬷丫头们看眼色是一流,三两下便把纪景蓝的手向后扭着。
双拳难敌四手。
纪景蓝的贴身丫鬟在旁抓紧了衣带,只能干着急,也没办法帮她什么。
祠堂。
幽幽烛火被夜里的寒风吹得晃动。
尽管日日都有人打扫,但是纪景蓝的裙边还是染上了脏污。
双膝跪在地上,先是觉得硬,然后是麻,麻过了之后僵硬得好像失去了双腿,迷迷糊糊地想睡,又会被刺骨的痛意惊醒。
后半夜她冷得直哆嗦。
祠堂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
比起睡意和痛意,腹中的饥饿更让人难以忍受——中午下学回来就被叫过去,她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嘴唇因干渴起了皮,肠胃空空,不住地叫嚣着。
就算如此,纪景蓝也没有去动那些贡品。
高悬的桌案上,有各色糕点、水果等物近在咫尺。
看看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夜。
娘,我好想你。
她的手碰到地板,居然觉得地板是温热的。
终于,天微微地亮了。
纪景蓝瞅着门缝里的一点亮光,好像有了希望。
大家都起了,应该可以放她出去了吧?
她昏昏沉沉的,已经难以根据天色来判断现在到底是几时。
“好哇,跪先祖,竟然敢偷吃贡品!”
来人不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是一个容长脸的陌生脸庞。
“小姐不知礼数,让太太悬心。要是这事被老爷知道,难免再罚小姐跪上几天几夜。”
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脸在她眼前晃动。
“太太心善,不如就让小姐吃点小教训,送回回兰庭便是了。”
嬷嬷拿了鞭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纪景蓝咬了一口嘴里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若是平常时候,这个嬷嬷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现在,又渴又饿,连行走都成问题,当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只能任凭自然反应在地上颤抖。
“小姐放心,这是内宅的鞭子,不像外头那些见血见伤的。”
又是一鞭。
好疼!
纪景蓝的冷汗瞬间沁出额角。
被鞭子带过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痛楚,和跪在地上的慢性折磨又不一样了。
“诶,小沈,干嘛呢!”
丛飞拉住沈沐钦的衣服:“这段可不用你上场。”
沈沐钦才回过神来。
是在演戏,他对自己说。
女孩在地上蜷缩着忍受痛苦的样子实在太真切,她没有一些演员惯有的偶像包袱,脸在地上蹭脏了也不管,额角的青筋显示她有多么痛苦。
“有的人,生来就是命贱,小姐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顶撞列祖列宗的事,可再不能做了。阿弥陀佛。”
嬷嬷收起鞭子,念了句佛。
嬷嬷走后,纪景蓝的丫鬟才被批准进入祠堂。
她守着伤痕累累的小姐掉泪,搬动间,纪景蓝又受了一番苦楚。
床榻上,她的面色差得惊人,但是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
原来无论她做得多好,有多克己,莫须有的罪名还是会安在她身上。
她没有自怨自艾于命运,而是暗暗立下了誓。
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好了。”
这段又是一次过。
饰演嬷嬷的演员见童韶恩麻溜地从床上下来,拍了拍心口。
“你没事就好。”她手里的鞭子在自己身上甩了一下,感受了力度,才对童韶恩说道,“你演的,我以为我真把你打伤了。”
童韶恩拍拍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吓到你了。”
“不止她被吓到了,我们小沈也被吓到了呢。”
丛飞揶揄道。
只见沈沐钦慌乱地摆手:“没有没有,是剧组布景太真实了。”
寻常拍戏都是搭个样板,《女家主》是真借了人家的祠堂来拍,后期再加上纪家先祖的名字。
本来就是阴暗至极的气氛,百合花一样的少女像是这个潮湿地狱里的一道光,而这道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实在太夺人眼球。
“入戏了,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丛飞看沈沐钦都快结巴了,不敢再逗,为他辩解道:“再说我们小沈本来就是君子,英雄救美多正常,是不是?”
越描越黑。
沈沐钦偷偷瞥了眼童韶恩。
希望她不要因此误会才好。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她吃痛闭住眼睛,面色变得惨白,就瞬间失去了判断力。
“那我要谢谢闻晏想来救我呀。”
童韶恩俏皮一笑。
“是你演技好,给我整入戏了。”沈沐钦顺着台阶下来,心跳总算没那么快了。
社会性死亡,就是个反复鞭尸的过程。
幸好童韶恩完全没有把话听在心里的样子,继续拉着他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