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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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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魏五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分别由曹真和司马懿率领,浩浩荡荡的奔赴汉中杀来了。

    朝上先是一片死寂之后,而后纷纷遣派得力的人手奔赴汉中协助孔明。

    我冷眼看着,觉得这些人这次多少还做了一件靠谱事,但是是为大汉还是为了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孔明若是在前线败了,他们在后面除了举手投降还能做些啥出来?

    我想到了,便也去跟孔明说了,孔明答我一句:“这世上最深奥的,莫过于人心,弄那么清楚干什么,糊涂些还不会太累。”

    孔明书房的烛火从天黑点到天亮。

    孔明如此勤勉,军中诸将有些慌神,委了姜维来了府邸,姜维很委婉的对我表示,希望孔明能多多注意身体,不需如此发愁,将士们一定会奋勇杀敌,以死报国。

    我啼笑皆非,一指书房的方向,问:“你们都以为他在发愁?”

    姜维很迷惑:“难道不是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发愁?他那个表情算是在发愁的?发愁也是发愁,他忙着在想如何让曹魏发愁呢!你们就别瞎担心了,他好着呢,他忙着作弄人的时候大差不差就是这副表情了,我估计嘛,曹魏又要挨刀子了。”

    姜维将信将疑。

    我并了姜维往书房走,边走边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不去打别人就不错了,竟敢跑来打他?他开心的很,正中下怀。你说,曹魏怕是赤壁的亏没吃够想再吃一次吧?当年八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了,剩个曹操灰溜溜的回去了,那时候我们只多少人马?和东吴放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凑到四十万,还是连带伙夫都算上了,烧的曹操哭爹喊娘的,他们在先生手上讨到过一点点的便宜吗?”

    姜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年那个曹仁,骂骂咧咧的喊着活捉诸葛村夫杀奔新野,结果呢?他现在还敢再骂一句诸葛村夫不?借他几个胆子,他敢骂吗?怎么就不能涨涨记性!”

    姜维说:“许是街亭一役,让他们觉得丞相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街亭,呵呵。”我微微冷笑。

    姜维见状也不再提街亭,想了想,又说:“既然丞相并不对此次进犯发愁,那为何……”

    “不做这么个样子,他们如何能这么上心?吴国老连他儿子都派来助阵了!”我跟姜维实话实说,“他那儿子,可是正室所生,可不是哪个外室的私生子,正儿八经的是太后的哥哥,他家太后与我八字不合,没少找我的麻烦,吴将军嘛,我也是差使不动的,也只有他才能令这帮乌龟翻个身,动上一动。”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进了书房了,我说的顺嘴再收口就来不及了,孔明听见了,看我一眼,训斥道:“不要口无遮拦!”

    “是,我错了,他们不是乌龟。”我低头跟孔明认了个错。

    孔明左右看看没旁人在场,便也对我算了,我就是这么个德行他不是不知道,便没理我,去问姜维:“伯约何事?”

    孔明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有事的,姜维代表众将想慰问的话就说不出来。

    我坏笑着说:“诸位将军怕你愁坏身体,委托伯约来安慰你,让你不要发愁,说他们一定会以死报国。众将以死报国,那我怎么说也得死在众将的前头吧?”

    孔明惊讶的问姜维:“伯约也认为我在发愁?”

    姜维一张白净的小脸滕的一下就憋红了。

    我在一旁坏笑的格外开心。

    要我说嘛,军中这帮人也忒坏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老人了,跟着孔明打仗,这群人什么时候担忧过孔明愁不愁啊,跟着孔明干就是了。我估摸着,可能是这些人看姜维身为降将,能得孔明这么看重,有机会能学孔明这一身的本领,就一个个的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才怂恿了他来这一遭。

    孔明果然略叹了口气,说:“伯约,现在几月?”

    “五、五月……”

    “曹魏大军征伐,整军备战,他们此番南征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面子要足,威风要有,要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来,才能让世人敬畏,让我从此不敢再对北动兵。”孔明走到我面前看我一眼,看的我不敢再笑了,才继续说,“现在是五月,大军远征,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这一次走的不会太快,再说派的又是曹真和司马懿领兵,他们两人领兵嘛……”

    孔明笑了一笑,没说出来。

    他这个关子卖的我连我都一头雾水的,我便去问姜维没敢问出来的话:“然后呢?”

    对着我,孔明可不会客气,问:“让你率二十万兵马,从汉中杀往洛阳,你需几日?”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跟孔明说:“看是疾行还是缓行了,疾行的话,一个来月?慢的话,撑死也就两个月吧。”

    我还迷惑不解,姜维却好似有所顿悟,孔明点点头,还是比较欣慰的。

    姜维明白了我还是没明白,输人不输阵,我也做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维见状不敢再打扰孔明,就要告辞,我看看天色,这个点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再耽误一会就能吃晚饭了,便对姜维说:“留下吃晚饭吧,今晚你就别走了。”

    我出声留客,姜维悚然去看孔明。

    我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还说:“明日一早我要去一趟大营,你就当护送我去吧,省的我再调人,麻烦。”

    孔明点点头,姜维这才应了下来。

    因留姜维吃饭,我让庖厨备了许多好菜,还把上次买的梨花白也搬了出来,姜维见我忙来忙去的,连忙对我说不用太多菜,我轻声对姜维说:“先生近日每顿饭都用的不多,你来了,他心里是高兴的,你就陪着他让他多用一些吧。”

    姜维默然。

    于是一顿晚饭,宾主尽欢。

    吃完晚饭,让莲子找了间外屋给姜维落脚,堪堪一圈忙完,我这一回来落了座,越想越觉得姜维的神情奇怪,我捧了孔明的茶水喝着,突然顿悟他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了,这一顿悟,茶水呛了满口,咳的简直是惊天动地。

    孔明看不下去了,从书案后面走过来,帮我顺着气,我边咳边笑道:“他……咳咳,姜维,他一开始不会以为我晚上留他……我的天啊,这得天才到什么地方去!咳咳咳!我、我就算有这个胆子红杏出墙,也没这个胆子当着你的面啊!咳咳,我真是……”我笑的欢畅,没留意到孔明的神色,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忙拉了他的衣袖跟他说,“别!别生气!真没这个胆子的!咳咳咳咳!”

    我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孔明看我咳成这样,也不好和我计较了,只叹口气,说:“以后要留客,和我说,我来留。”

    “再不留了!”

    吓的我不轻。

    我已有许久没去过营里了,这次动念要去一次还不是看他们几个太过分了,这么欺负姜维,是去骂他们几个一顿的。大敌当前,不思退敌,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骂他们一顿我如何能解气?姜维现在也算是孔明的半个弟子,对孔明执师礼,这么欺负姜维,岂不是在打孔明和我的脸面?

    孔明当然知道我要跑一次军营是要去做什么,他是何人?他怎会看不穿我的这点用意?

    他和我说:“你去一次敲打敲打他们也好,这次属于有些过份,你和他们说,若是还有下次,就是我亲自去了。”

    军中做事,最讲究一个干脆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让姜维特意回来搞这一个婆婆妈妈的,孔明不会喜欢。姜维还是个半大小子,又是新降,不清楚孔明的性情,这些老油条会不清楚?

    “你可千万别!”我好不容易不咳了,赶忙说,“你太看重姜维了,他们才会欺负他,若你还要为他去出头,那可不得更折腾他?这事我去就行了,委屈委屈你的小弟子,各打五十板子,他们也就消停了。”

    孔明想了想,说:“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

    孔明笑道:“露个面,以安众将的心,省的他们以为我一天天愁的觉都睡不好,我正好也要去看看军械等一应器物可还足备,你就放心大胆的去骂你想骂的人。”

    “也不是不行。”

    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一天,他愿意陪着我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现在也不用上朝,虽然还是这么多的事,但是一应事务都在书房处理了,太少出门,对他身体也不好,就当去城外散散心吧。

    “先去看看,等曹魏大军过了渭水,就得委屈你陪我住营帐住一段时间了。”

    “不委屈,老本行了嘛。”

    只要孔明这个人往军中一站,那全军上下真的气势高涨,比天子御驾亲征都管用!

    没办法啊,刘禅还太小,打仗也不如他老子,孔明可是百战百胜,这份威望就是当年的刘备也比不上的,那时候,吴侯新败了刘备,本来还准备拿个大,结果一听说孔明已经在白帝城了,顿时就老实多了。

    全军将士,包括我在内,对孔明简直是敬若神明。

    孔明言必行,行必信,信必果,全军上下,无不信服。

    有孔明陪我,路上来来回回的我也不会无聊了,我甚是开心。孔明见我满面的笑意,将手中的书一放,问我:“下午说到行军的时候,姜维是真的懂了,我观你模样,你看上去是懂了,但若说你懂了,我是不信的,正好无事,不如你说来听听,我为何不急?”

    我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孔明见我神情,了然了,拿起他的羽扇,笑道:“不懂啊?装的倒是很像。”

    不懂……就不懂呗,反正你懂就行了啊……

    但是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去是万万不敢的。

    我在他跟前混赖道:“先生神机妙算,先生的心思我如何猜的透?”

    “那为何姜维就能懂了?”

    我赶忙说:“姜维就在外院呢,我把他叫进来继续跟先生学兵法!”

    孔明叹着气,说:“他下午刚从大营奔过来,你让他歇着去吧,再说,你已沐浴过了,你这般样子真要喊旁人来看?”

    汉中不似成都,回了府邸一般就没什么人敢上门来找他,所以晚饭后我便直接沐浴了,此刻散了头发,在与他闲话。他这么一说,我顺眼看了眼屋内的铜镜,铜镜里的少女云鬓花颜,羽裳长发,貌美如画。

    孔明见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便自去妆镜前将牛角梳拿了过来,铜镜中便也有了他的身影。

    我身形柔小,他立于我身后,永远都是这么的高大俊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用执天下事的手,挽起了我的长发,俯身帮我梳发,铜镜里的他的侧颜依旧如此俊秀又温和,永远都是风度翩翩的无双之士,就像我初见他的那一天。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让他从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变得波澜不惊,每一言一语均重如泰山。

    铜镜里的两个人,交相辉映,好看的仿若一对天上的仙人。

    我转身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满满的冷檀香的味道,这是他书房常年不熄的味道,他很轻易就沾了满身。

    他拿着牛角梳对我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怔忡,过了片刻,轻声与我说:“又胡闹,方才险些就扯疼了你。”

    我的脸闷在他的怀中,闷声闷气的说:“你把我头发都扯下来都没事。”

    他哑然失笑:“那不行,扯成秃子,我要心疼的。”

    我指着铜镜,说:“先生,你看。”

    于是他也看了过去,俊逸举世无双的男子,怀中是倾国倾城的红颜,两人相依相偎,若从外貌上来看,端的是天下地下再寻不到第二对的璧人了。

    他总说他比我年长许多,之前不敢接受他喜欢我的事实,也是担心若有一日他先行一步,徒留我一人在这世上会有多么孤单。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不,我只会殉他而去,若没有他在,余生岁月对我没有丝毫的意义。

    我爱着他,恋着他,信着他,他是我的一切。

    现在的铜镜中,人影成双,他帮我梳发挽发,我抱着他贪恋在他怀中,这一刻便是最完美也是最普通的人间烟火。

    他紧紧的抱住我,唤了一声:“月儿!”

    我还偏着脸看着铜镜,铜镜里的他闭上了眼睛,脸上却略微有一丝挣扎,眉心紧紧的拧起,似有歉疚,似有无奈,还似有更多我看不明白的神情。

    我忽然想到他娶江一心的那一年,我反复的问着所有人,孔明是不是自愿的,所有人都跟我说,他是甘愿的,没有人逼迫他,也没有人能逼迫得了他。

    当年都没人敢逼迫他,时至今日,当今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谁能强迫到他?谁敢逼迫他?

    他为何有挣扎?

    他是在为何歉疚?

    他为何会有如此复杂的神情?

    夜晚陡然下起了雨,一道惊雷劈下,那闪电的光火映在铜镜之中好似一道裂痕,将铜镜中的影子生生的劈裂开来,闪电逝去,铜镜之中的影像又完好如初,仿若逝水无痕。

    莫名的,我落了一颗泪。

    这一道惊雷惊醒了孔明,他回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走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擦去脸上的泪痕,他寻了把椅子,坐在我身后,继续帮我梳着长发,浅笑道:“有我陪着你,月儿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我于是也低眉浅浅一笑,说:“先生,你定要永远陪着我。”

    “永远?永远是有多远。”

    这一句,我依稀记得他也曾经说过。

    我回眸对他展颜一笑,说:“永远,就是若先生有身殒的那一日,也要把我一同带进棺中,你我血肉,一同化为尘土,剩下残骨,依然会在一起的永远。”

    他挑眉看着我,问:“你当真不留恋这个人世间的繁华?其实不论之前,还是以后,我从来都没有有朝一日我死了,会要你给我殉葬的想法,这是你自己的执念。我一直是希望就算我死了,你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不留恋。”我对他一笑,笑靥生花,惊鸿不可方物,“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在朝为官,我陪着你掌控天下;你在乡野林间,我就陪你看花开花落;你若身死神灭……”

    他静静的看着我。

    “我就扑进你葬身的棺中,紧紧的抱着你。死,不过是一场长眠,我知道你从来不畏惧死亡,那我也并不畏惧啊,我是你教出来的嘛!”

    “你,还小,还有你没有看过的风景,我年长你近二十年,月儿,可能我大限来临的时候,你依然还很小。我不需要你陪我躺在冷冰冰的棺中,去看你的风景,去看你的天下。在很久很久以后,你也老了,若是那时你还念着我,在你寿终正寝后,让你的后人将我棺材启出,把你我合葬在一处,足矣。”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问:“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要在你的陪在你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先生,我陪着你,好不好?有我在,你也欢喜的,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

    我扑上去,搂着他的脖颈,贴在他脸上,问:“你说过的嘛,有我在,你不会孤单,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也欢喜的,对不对?”

    他还是没有说话,却移了目光看着我,目光中神色复杂,不能一概而足。

    “我喜欢你,先生。”我闭上眼睛,在他耳边说,“孔明,我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我心甘情愿陪你在黑暗里长眠,这样就算你陨落也不会孤独。我愿意与你血肉混在一处,化在一起,永远都分不开你与我,永生永世,我都在你的身边!”

    那一夜后来,他抱了我坐了许久许久,在蜡烛都燃尽的时候,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便是他答应我了,他允了我为他而殉,允了与我同馆,允了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

    孔明之诺重于泰山,一语出,万世不易。

    后来便没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

    他笑了笑,说:“就是为了你,我也要活的长久些了,说实话,你这般的性子,不爱动脑筋,做事又冲动,放你一人在这世上,我还真的会担心。”

    “先生哪是不放心我啊?先生是不放心把三军的家底交给我,就怕哪天我给你败光了,不然你为什么要教姜维这么多?”

    “我教你你又学不会。”他继续执了我的长发,便梳便叹气,“你自己说,多少年了,就是一天听一节也不能只学会这点东西吧?你真有本事,学了今天的就能忘了昨天的,连个游胜你都拿他没办法,活生生在城墙底下听了几个月的折子戏,好听吗?我真是越想越来气。”

    “你、你别动气啊……动气了不长命……你刚还说要活的久一点……”

    我还是心虚的。

    他突然将梳子往妆镜的台子上一放,说:“差点就被你混赖了过去!说吧,姜维都明白了的道理,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怕我生气,才与我混扯别的到现在的吧?”

    我有点心虚,刚才有感而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确实在与他混赖,希望他把这一茬给忘了……

    我神情一动,他便看见了,拿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

    我赶紧给他顺气:“你,你别生气!你你你……姜维好歹是你徒弟,那也不是一般人,想当年,他在泽胜重重包围里,熟鸭子飞了出去,没点本事做的到吗?他要是跟我一般蠢的,你还会收他做徒弟?”

    我振振有词。

    “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以前么,不知道还会多问上一问,还会很不好意思,现在不知道能不知道的这么理直气壮?得了,你晚上也别睡了,好好反省反省吧。”

    他起身往里间走。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说:“先生!再冻坏了……莲子又要说我是不是有了……”

    他很不买账:“现在这个天,还能冻得坏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进来。”

    我想不明白,我就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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