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后来泽胜找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大树底下发呆,泽胜很贴心的帮我带来了铠甲,我坐着发呆没有动,蛮王有一身的蛮力,方才挡那一下的时候,他的蛮力震到了我的内脏,我是有些难受的。
泽胜愁眉苦脸的蹲在我旁边。
我没好气的问:“你怎么找到他的?”
泽胜说:“其实丞相安排了人在门口接应我们,你爬竿子跑太快了,人追不上你,就把我带去见丞相了。”
哦,原来如此……
泽胜小心翼翼的问:“凤、凤侯,回吗……?”
哦,他也知道我这次丢脸了。
连他都知道我丢脸了,可想而知我有多丢脸!
可是不回又能怎么办呢?最多被孔明嘲笑几下吧。
我站了起来,肋下有些痛,我扶着树缓了缓没有动,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
泽胜忙道:“你受伤了?”
“闭嘴!嫌我丢脸的不够彻底?”
泽胜不敢扶我,只连连问:“伤到哪了?”
我缓了缓,说:“没事……”
好在泽胜出来的时候知道带了两匹马出来,我翻身上了马,身后的泽胜磨磨唧唧的,说:“其实其实……”
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强,他越是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我便越是想知道,当下便“嗯?”了一声,泽胜犹豫了好一会,小声说:“其实凤侯你不用觉得丢脸……”
“……因为你们都习惯了是吧?”
“这倒不是,只是……你闯上中军帐的时候,我们就认出你来了……”
“嗯?然后呢?”我一头雾水,合着我装女鬼吓人的时候,你们都在后面哈哈笑是么?泽胜你敢说一句对,我今晚追着你砍一条街!
泽胜倒是没说对,他鼓了一口气,直接说完了:“当时张将军不敢砍笼子的绳子,怕伤了你,丞相大人夺过刀,一刀下去,绳断笼掉,干脆利落,那身手!”泽胜竖了个拇指表示崇拜。
“……”
“你说丞相大人他到底算是文臣还是武将?那一刀下去的利落劲,别说张将军了,我都傻眼了。”
我切了一声,说:“他平时捏个小扇子,你就真当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把刀都拿不住?”
泽胜很迷惑:“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深夜无事,我们溜溜达达骑着马往回走,我决定吓吓他,其实也不算吓,都是真事,我便说:“你太小看了他!你觉得他看着那么文弱就是个任人宰割的样子了?他其实每次下手的时候都很干脆的,他……”我停了停,转身问泽胜,“你方才说什么?”
泽胜傻了:“我,我没说什么啊?”
“前面?”
泽胜更迷惑了,“前面?前面也没什么啊?”
“谁放的笼子?”
“丞相啊!丞相亲手放的!”
“很干脆?”
“手起刀落!”为表可信,泽胜还学了一下,“嗳嗳,嗳,凤侯你要去哪?走错了,回大营不是这个方向!”
“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啊?”
“太晚了,回去干什么。而且,我骨头有点疼,我记得前面有一片小房子,以前巡视过,好像有个巫医,去看看骨头吧。”
泽胜听见我骨头疼,都傻了,赶紧说:“那回营啊!找老王给看看啊!”
我对着他一指肋骨,说:“这的骨头疼,老王怎么看?”
军医都是男的,就没个女的,平时我有什么损伤一般也是军医把了脉,然后孔明给我上药,有时需要正个骨什么的,每回都是孔明亲自上手,疼归疼,但是他手艺地道,多少老大夫都拍手叫好的。
泽胜以为我肋骨断了,吓的脸都白了。
其实我是被蛮王的蛮力给震了一下脏腑,我心里清楚,休息一晚就差不多了,我便跟泽胜说:“你先回去吧,我记得上一周路过的时候,听见他们那的小孩说巫医是个女的,应该方便很多,我看看骨头就回。”
泽胜拍马跟上:“我就这么回去丞相得杀了我!”
“哦?你就这么怕他?”我与他笑了笑,“你放心,他顶多也就拿的动刀,真打起来肯定不如你利索,你怕他作甚?”
泽胜没有与我开玩笑的心情,连忙说:“凤侯,异族的大夫,可信吗?这万一……”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又轻声说了一句,“而今这条性命,还有谁人在乎?”
这镇子比较偏,在一片密林边上,我也是巡视地形的时候才偶然发现的,我带着泽胜到的时候,正好月上中天,万籁俱静。
我胆子比泽胜大,和他把马拴在林子里就徒步进了古镇,古镇极静,我本来还捏了几个石子准备用来打狗的,可是走了半天,连一声狗吠声都没听见。
泽胜声就有些打颤,轻轻的问:“凤侯,这怎么这么安静啊……”
不说他,连我也觉得安静的过份了,但并不妨碍我怼他:“都半夜了!不安静,你要怎么热闹?来个鬼市?”
泽胜嗷一下就开始抖了。
古镇不大,走着走着就到头了,头上是一个像土地庙的地方,里面还插着火把,是整个古镇唯一亮堂的地方了。我带着泽胜走了进去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地方不大,有些尘土,总体上来说还算干净,没什么太过奇怪的东西,神像是个女子,却不太像观音,是我以前没见过的,不过看着慈眉善目,应该不是凶神。
我靠在墙角坐下,说:“在这对付一晚吧。”
“那你骨头怎么办?”泽胜倒是忠心,被吓了一路,还知道惦记我的骨头。
“不碍事。”
泽胜由衷的夸我:“凤侯,你胆子真大!”
“一般般吧。”我闭上眼睛回了一句,“歇吧,明儿我们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这时泽胜已经睡熟了。
我虽然是闭目休息,但是心里一直没有放松,不可否认,我听见泽胜说孔明一刀干脆利落的把我关笼子里的时候,说我不生气是假的。
不为脸面,就算掉笼子的时候孔明有把握不会伤到我,可是把我与孟获关一起,如果我身份有所泄露,孟获持刀挟持我,或者执意要杀我,他们哪个能救我?
再放心我,也不能这么玩吧!
所以我很生气,一时不想回营看见他,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自幼长在孔明身边,神鬼这种我是从来不信的,孔明算尽天下人心,我耳濡目染,也学得几分,比如就像深夜在这个不知名的庙里,对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神像,我提防的只有人,甚至是身边的泽胜,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神。
所以脚步声一传来的时候,我立刻就醒了。
脚步声一轻一重,有两人从外面往这边走,毫不顾忌,我琢磨这来人的路数,同时一胳膊肘把泽胜戳醒。
总不能是孔明来寻我了吧?
他若是能掐指算到我在这里,我便乖乖随他回去,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闹脾气!
果不其然不是孔明!他能算还没能算到这个份上!
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蛮王孟获,女的,是一个小女孩。
孟获一脚踏进来,被我们两个活人吓了一大跳,然后认出了我,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诸葛妖道连我来请圣女都知道?”
我忽然想起在竿子顶上的时候,那几个部落首领嚷嚷着要请圣女这件事,怎么着,你们还真有圣女啊?你当时不是说找女人打仗丢人么?走投无路还是奔着来了?
我不明所以,只“唔”了一声显得高深莫测,泽胜在边上不敢说话。
孟获见我不说话,哼了一下,说:“你先来也没用!圣女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对小女孩说,“就送你到这了,我回去了,祝绯要是回来告诉她一声,说我找她!”
小女孩脆脆的应了一声:“好!”
孟获是个爽快人,而且看样子是特意来送小女孩回来的,事做完了就准备走了,走到门口,狐疑的转身看着我,问:“你们汉人不会连小孩都杀吧?”对小女孩说,“你离她远点!她不是好人!”
“你才不是好人呢!”我怒了,“我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什么……什么铁之人?”
我没想到蛮王比我还没文化,沉默了一下,说:“就是老人小孩!我从不杀老人小孩!不对,我不杀无辜的人,我是好人!”
“你好个鬼!你就好成这副鬼样子?”蛮王深谙怼人之道,张口就来,“你护着诸葛妖道,别以为我没看见!要不是你挡我那一下,他头都让我削下来了!”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错哪了,那我可不服气了,我说着事实:“然后你就被十万大军剁成肉泥了。”
孟获收回准备走的脚,皱着眉问我:“你到底是谁啊?”
我又沉默了一下,说:“我就是丞相身边侍奉的小丫头。”
孟获眼珠子转了转,说:“那你能靠近他身边吧?嗳,圣女这有一种毒,你帮我给诸葛妖道下进茶水里,事成之后,我许你终身富贵!怎么样?”
还有人以为能收买我对孔明下毒呢?活久见!
我面不改色的对孟获说:“再不走打断你的腿!”
孟获也没指望我能答应,脸上很遗憾的说:“我也觉得你不会答应的,就你奔着救他去的那架势,小丫头,是不是我刀再快一点,你都拿你自己堵上去了?”
我满地找棍子。
孟获打了个呵欠,说:“不跟你们这些小孩玩了!我得回去了,明儿再找诸葛妖道决一死战!丫头,有本事下次别救他!”
我嘲讽他:“有本事别哭着求他饶命!”
“谁求谁孙子!”
孟获放下这句狠话,就果断的走了,我靠在庙门口亲眼见到他的的确确是走了。
泽胜年纪也小,就是个半大小子样,一开始本来很慌,一怕我被蛮王杀了,又怕我被识破身份,再给蛮王抓回去要挟孔明,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出,见孟获走了,轻声问我:“他真的走了?”
“嗯,他明天还要与丞相对阵呢,怎么能不走,还要收束点人手什么的。”
泽胜都快给我跪下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啊!他他他,他要是动手抓你……”
“我就再给他捆到丞相面前去,离天亮还早,你再去眯一会,天亮好护送我回去。”
泽胜本来准备反对,听到最后一句,“哦”了一声,确实也只能他护着我了,而且天刚亮就得走,不然等他们打起来,我们就得被包成饺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剐了他他都赔不起。
我与泽胜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在看那个小女孩,这小女孩,有点眼熟,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小女孩对我大方的笑了一笑,说:“我叫祝尤,大汉凤侯。”
这小女孩一语道破我的身份,我还没怎样,泽胜噌的一下就蹦了起来。
我让泽胜不必紧张,好好休息去,转头对小女孩说:“我想起你了,你是跟在盘牛身边的。”那次我和孔明在荒山遇刺,盘牛帮我打刺客,张文义抓了一堆老幼,其中就有这个女孩,我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年纪小,还挺镇静,想着如果是我逃难,大概也就这副样子了,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再说盘牛帮我们打刺客确实是出了力的,才抢在孔明发落前将他们都放了回来。
我笑着问她:“我这副样子你都认得出来?”
祝尤很认真的说:“你的样子,我日日都记在心里,我很感激你。”
“你是圣女的……女儿?”我有些好奇。
祝尤摇摇手,说:“不是的,我是她的徒弟。”她知道我要问什么,坐下来跟我说,“那时候村寨欠收,没有粮食,圣女之前就去了山里采药,一个月都没回来,我饿的受不了,就去村外面想挖点野菜,就遇上了盘牛哥,盘牛哥说带着我一起逃难,我们才逃到成都。”
哦,是这么个故事。
我也坐了下来,说:“盘牛在我军里呢,你想见他吗?”
祝尤笑了,说:“以后能见到。”
“为什么?”
“我们结了娃娃亲啊,盘牛哥要娶我的。”
我没料到还有这事,也难怪她会跟盘牛一起逃难。
我们两个依在庙门口的门框上坐着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一直都很难过,凤侯,你是有什么心里不开心的事吗?”
对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女孩倾诉心事我可做不来,我只是在等天亮,听她问起,只含糊的说:“曾经有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孩,她喊我姐姐,她……”
说不下去了,小兴之死,是我心头永远难以抹去的伤,不说,不代表我不记得。
“她会永宁。”
我微微惊了惊,看样子,南疆确实是有什么秘术在,能轻易洞悉我的思绪吗?我可没和她提过小兴已经死了,想到这,我心里略有不安,说:“祝尤,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救了我和盘牛哥,还放我们回来,你是好人,我一定会回答你。”
“蛮王说要找圣女对丞相下毒……就是盘牛那天救了我和另外一个人,就是他,你还记得吗?”
“记得。”
“真有这种毒吗?圣女能无声无息就让人中毒?”
“没有这种毒。”祝尤很肯定的说,我心还没放下,她又说,“但是有这种蛊。”
“蛊?什么是蛊?和毒有区别吗?”
祝尤很肯定的说:“毒有解药,蛊没有解药。”
我心提了起来:“中蛊会死吗?”
“要看中的是什么蛊了,凤侯,你跟我来。”
我看一眼,泽胜已经睡了过去,就没喊他,跟着祝尤来到了后间,这间房子点了烛火后也不暗,里面放了很多小罐子,瓶瓶罐罐的,我刚想拿起一个看看,祝尤说:“凤侯不要碰,里面都是蛊虫。”
我手一下就收了回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这里面就是蛊?”
“不一样的蛊虫作用也不一样,像你刚才想拿的这个,放到人身上后,会吸食人的精气心血,慢慢让人枯耗而死。”
“蛮王想让圣女对丞相下这个?”
祝尤想了想,说:“应该不会,这个比较慢,得三五年,孟王可能想下那个,”她指了指床边的一个小罐子,“中了后,三天内虫子就会咬破心脏,人就死了。”
我听了毛骨悚然,这种防不胜防的东西,我在想要不要一把火烧了算了。
祝尤好像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长开双手护在这些瓶罐的前面,说:“你不要伤害它们,它们都像我的朋友。本来是不能带外人到这里来的,但是你救过我和盘牛哥,但是,但是,你不要伤害这些虫子!”
我头皮发麻。
“在南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养蛊下蛊,只有圣女会,所以你不用怕孟王会自己去下,因为他不会。”
我牵牵嘴角,算是勉强笑了笑,问:“那圣女呢?圣女什么时候回来,她会不会听从蛮王的话,对丞相下蛊?”
祝尤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孟王的话圣女从来没听过的。”
夜深人静的小屋子,只有这么个小女孩和这一屋子的虫子,为了孔明的安危,我应该不信任何话,直接杀了她,再将这一屋子的虫子全部烧光的吧……
可是……
我有点下不了手……
但是如果他们对孔明真的下了这么可怕的虫子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我闭上眼睛,理智在来回撕扯着我,一边是孔明,一边是这么个小女孩,说实话,我如果下手,绝对能不惊动任何人就杀了这么个孩子,再点把火,对我来说太容易了,可是然后呢?我不是没杀过人,但是都是为了自保或者保护孔明,而且杀的也都是穷凶极恶之人,现在让我对一个孩子下手,我怎么下的去这个手?可是,可是,不杀这么个孩子,如果、如果这虫子真有这般可怕,孔明要怎么办?
祝尤在屋里走来走去,背对着我兴致勃勃的向我介绍着各种瓶瓶罐罐,我在她背后伸出手……烛火将我的身影拉的很长,这一瞬之间,这道身影好似是地底下幽鬼……
这双手,最后按在祝尤的肩膀上,我满头虚汗,无力的说:“别再说了,我回去了。”
“凤侯,你不等天亮了?”
“不等了。”
真当我的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最终不忍心伤害这个孩子的时候,又觉得很对不住孔明,只想回去他的身边。
我走到门口,想了想,跟祝尤说:“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
“我们出征南荒,虽然在你们看来,我们可能是外来者,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叛乱就有平叛,丞相他代朝廷收付南荒是出师有名的。”我也不知道和这么个小女孩说这些她能不能听懂,只继续说,“你们没有粮食,会饥荒,但是我们现在的谷种都很好,收复南荒之后,也不会把你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我们会换一个,在你们饥荒没有粮食时,会给你们提供谷种和粮食的官,一个让你们不会被欺负到去逃难,也不会需要离开自己的家园的官员。你,你能信我吗?”
祝尤背着手,小脸很认真的听我在说。
“他,丞相,盘牛那天在山上救了的那个人,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的本意和初衷也从来不是让南荒血流成河,你们不要听孟获瞎说,他可以做,但是他没有,他经常说屠城和杀戮从来都是无能者的行为,伤害的都是老弱,他也于心不忍。他会给你们谷种,派人教你们耕种土地,他会让你们不再挨饿。”我大概是疯了才会跟一个孩子说这些,“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就不惧正面的任何交锋,哪怕是有所损伤,也光明正大的,技不如人就算我的头给孟获砍下来我都不会说什么,但是、但是……”
“蛊虫是吗?”祝尤问了一句。
其实我下意识里觉得这个孩子可能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刻说:“对!如果孟获真的要求圣女对他下蛊,我希望,你能劝她不要这么做,因为、因为……”
“因为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我猛的回头,之前虽然房内点了烛火,但是毕竟是晚上了,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有点黑的,再说我听祝尤说这一屋子都是虫就没敢往里走了,也不知道那里头的门那什么时候站了个老太太,还突然出声,将我吓了一大跳。
“师父!”祝尤蹦了过去,很开心的蹭了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出去睡吧,我和凤侯说说话。”
祝尤格外听这个老太太的话,对我笑了笑就出去了。
“凤侯不必紧张。”老太太可能看我怕黑,又点起了几个火折,说,“你与尤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以放心,就算孟王来找我,我也不会帮他对你们下蛊毒。”
“为什么?”自从来了这个古镇,我只觉得处处诡异异常,竟比让我上阵打仗还要紧张几分。
“我能活这么大岁数,便是知道一个道理,顺天知命,你们的天命不在这里。”
烛火亮了些许后,这老太太慈眉善目,与外面的神像倒有两份神似,我不由问道:“那神像是比着你做的?”
老太太一怔,笑了起来,说:“说尤儿是小孩子,你也像个小孩子一般。那神像是女娲娘娘,我只是女娲娘娘的信徒。”
我又问:“你说我们的天命不在这里?我们的天命在哪里?”
老太太说:“你不杀尤儿,我可以送你天命。”
我吃了一惊,我刚才的挣扎果真这么明显?
“但是我只能送你一个天命,你还是他?你要哪一个?”
我小心翼翼的问:“不如你送我两个,一人一个。”
老太太笑的很舒心,笑的褶皱都开了,笑完才说:“他是水命,你是火命,你们原本应该水火不容。”
刚到隆中时,我的确与他不睦,我们是曾经水火不容,他虽然长的好看,可他那时总觉得我蠢呼呼的,喜欢戏弄我,那时跟着黄月英嫁到隆中的时候我确实也没多大,也确实不太聪明。一个逃难的丫头,被好心的大户人家养下了,在灶房帮忙,能有多聪明?能有多好的教养?真的是连字都不认识的那种。
那个时候的他也没有现在的城府深,还是洒脱不羁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那种,那天我在屋子外面偶然听见他跟黄月英说:“黄家就没别的丫头能陪你来了吗?怎挑了这一个?”
黄月英答他:“丫头有的是,漂亮的,聪明的,识字的,能唱曲的,什么样的都有。”
他声音很是疑惑:“那你为什么挑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还傻乎乎的?”
当时黄月英说了一句很老的话。
她说:“孔明,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从那以后,孔明便不再戏弄我了,确实有好好的教导我,那真真是从识字开始的,他也不再把我当成一个下人,这些事都不用说出口,他是怎么做的,怎样待我的,我都能感受的到,说的夸张一些,如兄如父一般都不为过……所以他后来也和我坦诚,一开始确实没办法接受我,也没办法接受他心里有我的事实,总觉得过不了心底的那一道关……
“那又是怎么想通的呢?”
那一回我问他。
“毕竟我又不是你真爸,也不是你亲哥。”他想的透彻,“你这么黏我,嫁你出去你也不愿意,再说,我身边就算有几个小丫头服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换谁谁不觉得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说你和我清清白白的谁能信?我便也算了,只当养的是童养媳吧,何况跟了我,总比跟不知根底的小子强,万一再欺负你了,你还不是要回来找我哭,我还得帮你收拾他,累。”
那时候我还跟他说:“夫人给小姐原本挑的那几个陪嫁,后面听说有一个嫁了管家那孙子,就是本来想娶我的那个。她们看你现在这么有权势,又待我这么好,都嫉妒坏了,深恨当年跟过来的怎么不是她们,那今日跟在你身边的就是她们了。”
他只一笑,抚了我的脸,说:“你当我什么人都会要的吗?”
我的思绪还没拉回来,老太太又说:“水盛则火弱,火强则水泯灭于无声,你们的命理原就相生相克,水火不能兼容,两命不可都得,你只能择一。”
我却不是很信,说:“你说的这些他都会!他也会算命理,他也精通易数五行,如果真像你说的,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接纳我!”
老太太有些意外:“哦?明知而故为?逆天而行啊……”
这是我第二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孔明逆天而行这个词。
如果说,他辅助刘备是逆天,蜀汉的存在是逆天,而今就连我与他在一起,也是逆天了吗?
那他到底是有多么的生不逢时!这天又究竟是有多克他!
我怒意勃然而起,还没发作的时候,老太太又砸吧了嘴,补充了一句:“怪不得无长寿。”
我再也忍不住了,说:“还有人说过我无长寿呢!可我命硬,阎罗殿前几个来回了,硬是没收我!”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却说:“你也确实无长寿。”
“…………”
这老太太这么耿直的么?!
杀这么一个嘴毒的老太太是不是罪过?反正我也无长寿了不是!
我被她气的反笑了出来,说:“他不长寿?我也不长寿?那正好,省的他和我都孤单了,有他在,在哪我都不害怕!”
我怒极就要掀门而去,再待下去我怕一个没忍住,宰了这个老太太!
“小姑娘,不认命是好事,但是不可不信命。”老太太在后面喊住了我,说,“慈心就必得有善果,日后相见无期,今日若是不回报于你,必定会折损尤儿的福报。既然天命你不求,这样吧,我送你一只蛊,当作你那一念之仁的报答。”
这东西我看着都害怕,还敢收这些?
“你自己留着吧!”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老太太很好心的笑了,说:“蛊也不全是用来杀人的啊,也有别的,我看看啊,凤侯看这一味情蛊如何?”
南疆这些东西简直闻所未闻,而且中原没有一字片语的流传,我终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是情蛊?”
老太太指着桌上那一只红色的盒子对我说,说起这些来简直又慈祥又和蔼,像是在说她的孩子一般,细细的说:“天地混沌而化阴阳,阴阳相生,如同男女。小姑娘,你爱的那个人,心太大了,他的心中不止有你吧,你爱的不是会很累吗?”
我蹭蹭蹭的往后退了三步,说实话,我已是吓的汗毛都立起了。孔明就已经够神棍的了,怎么这老太太好像比孔明还神棍?
“这一味情蛊,你给他,他便从此心中只有你一人。小姑娘,我也曾游历汉地,你们汉地规矩太多,男人又多三妻四妾,不似我们苗疆,只一人一心,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所以才会有这一味情蛊。”
我不觉心动,只觉得可怕,问:“用了这蛊,他便只爱我一人,心里只有我一人?”
“是的。”
“那爱我的,到底是他,还是蛊?”
老太太有些意外,说:“千百年来,你倒是头一个这么问的,让我想想看……应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蛊了,毕竟中了情蛊,他若背叛了你……”
“当如何?”
老太太肯定的说:“七窍流血而亡。”
太可怕了,我真的是毛骨悚然,连忙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喜欢的是他,爱的是他,从来都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虫子,我也不要什么虫子来爱我!他就是他!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也不会拿个虫子来骗我自己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可你今日若是不收下点什么东西,尤儿的命数必定堪忧。”
我只不信:“我随手救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发个善心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怎么到这就这么玄乎,还影响她的命数了?”
老太太却说:“尤儿的命差一些,她是棺生子,虽然做了我徒弟,但极其容易被影响命数,凤侯,你救了她一次,这次对她又有一念之仁,两次宽而不杀……这样吧……”她走在桌子边拿起了我一开始准备碰的那个盒子,就是祝尤说会吸食人精气,让人缓慢而死的那个,递给我,说,“万事讲究一个缘分,凤侯既然原先好奇的是这个,便把这个带回去吧。”
她堵在门口,我也过不去,靠在墙上,虚声道:“不要行不行……”
“你若是不收,尤儿三天之内就会早亡。”
你们……都……这么……邪乎的……吗???
“凤侯莫怕,这不仅是害人的,所有的蛊虫从一开始都不是养来害人的,而是救人的,比如这一只,尤儿跟你说,它会杀人是不假的,可是,这蛊虫也是一对,同样也可以救人啊。”老太太塞到我手里,说,“不要怕,它们不会从盒子里出来,也不会伤害你,它们都在沉睡呢,除非被唤醒,你带回去,日后自可再多救几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