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江一心留下婆婆在门口,孤身一人随我们进了院子,我先一步寻了火石,将屋子内的烛火点燃,江一心是最后一个进屋子的,她进屋后,便锁上了门。
孔明待人从不苛刻,况且也不知道江一心在门口等了多久,吹了多久的冷风,脸色确实不太好,孔明便亲手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说:“坐吧。这么晚不休息,等我回来,可是有要事?”
江一心脸上的笑苦的连我都能看的出来,她轻声说:“等夫君回来是我应做之事。”她抬头看孔明,见孔明神色不为所动,才屈膝缓缓跪下。
“何意?”
江一心也顾不上我在边上杵着多少让她有些尴尬了,低着头,声音极轻的说:“向夫君请罪。”
“何罪?”
我见江一心张张嘴,要说什么,见我站在一旁,又很尴尬说不出来,我就跟孔明说:“先生,我去给你煮盆热水,给你净面去乏?”
孔明才不信我会当真去烧水,但是江一心这期期艾艾说不出来的模样确实很无语,今日如不把这事解决了,那谁都别想休息了。
孔明前脚允了,我后脚出了房门,给他们俩带上了门,踏着重重的脚步一路往偏房去了,在到偏房的门口,身子一偏直接上了房,悄咪咪的溜了回来,九月早已在房顶上等着我了,顺手丢了我一包花生米,招呼我:“位子都给你留好了,快来。”
我赶忙坐好,问九月:“底下说到哪了?”
九月说:“刚说到坊间传你的那些事,江一心她知道一些。”
“她知道?那你也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九月挠挠头,说:“我只知道前半部分,而且我觉得前半部分说的蛮好的,没说你什么坏话,后来我就没时间去听说书了,自然就不知道后面怎么就走了调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脚下一色的青瓦琉璃顶,问九月:“哪块能掀?”
九月看了一眼我的方位,张口就说:“你往右三步,左下五格,我经常掀那块,没事的。”
我正要去掀瓦,觉得不对,连忙问九月:“我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你也经常掀?”
九月嘿嘿一笑:“哪能啊,我最多就看看大人怎么骂你,算找个乐子,我从来知趣,每次你睡大人的时候,我可从来都离你十里远的,可没有偷看过啊!”
我将瓦启了条缝,底下的情形不说看的清清楚楚,倒也蛮清晰的,江一心期期艾艾的跪着,正在和孔明说什么。
九月见我看的起劲,和我说:“没什么好看的,江一心找大人请罪都快成常事了,我看的都不想再看了。大人公事忙,私下也不怎么理会她,反正大事小事的,她就经常跑到大人跟前请罪,这样还能看上大人一眼,跟大人说上几句话。喂,”他对我努努嘴,问,“你们下午到底怎么了?我今日轮休,怎么一觉睡醒你们就这么天翻地覆的?”
提起下午的事,我脸色也很不好看,说:“先生被人算计了。”
“哦。”
“还是两拨人。”
“哦?”
“两拨人赶巧还在同一天算计他。”
“……”
“只是连累了小兴……”
九月已知道了一些风声,反过来安慰我,说:“你救了小兴,小兴再救了你,小兴也算圆满了,你想想,你如果当时没救这几个女孩,她们会怎么样?那几个怎样我不敢说,我听说好像那几个由马大人做了主,也是她们自己愿意的,给了城里一些富户为妾。她们还能为妾,按照小兴的心性那是肯定不肯的,与其被辱而死,现在她反而干干净净的。”他见我泱泱不快,又说,“而今这个世道,你和我又能保证能活多久?我们这些人哪个没有在阎罗殿前挣扎好几轮?你自己不也挣扎过几次了,还这么看不开生死?”
“我不是看不开生死。”我反驳他,叹着气,“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总是觉得小兴还那么小,又得先生看重,为我而死太可惜了,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有所作为。”
九月笑了:“你又有多大?你和小兴差不多吧?她遇上了你,你遇上了大人,总归跟在大人身边,大人定要护着你们的,但小兴总归是个女孩,她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你,到年纪自然要许配出去。大人的公务都是机密,小兴现在处理起来是得心应手,等她嫁了人了,肯定不能再留在大人身边处理这些机密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我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道:“九月,你好像长大了许多。”
“哥没了,只我一个人了,偶尔与你聊上几句,不长大又能怎么办?反正我只信任大人,听大人的就是了,大人总不会害我们。”
“砰!”
一声拍桌的声音将我和九月的目光一起引了过去,孔明手放在案上,正问江一心:“竟然是你让沈婆做的?”
孔明那脸色我一看就知道他动了气了的,能让现在心如止水的孔明动气,我心里直呼江一心是个人才。
江一心便解释道:“在夫君心里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是沈婆,小兴和向月大庭广众之下下了沈婆的面子,还把她打了一顿,当然我也没有说处置的不对,沈婆口出恶言的确不妥,所以向月处置过之后,我也将她赶出了府去,沈婆这个人本来就是斤斤计较的人,她觉得她失了颜面和被赶出去都是因为向月,就想报复,那长亨酒楼的老说书他们年轻时有过那么一段,沈婆又给了他不少银钱,让他编排向月。夫君,你是知道我的,我平日也不爱出门,就是出了门也从来不喜欢去听曲听书,身边的几个婆婆都是沈婆的老姐妹,一人帮她瞒了点,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我听见今天下午出了事,彻查这件事,这才知道,这事我难逃其咎,只能等着夫君回来,星夜请罪。”
我问九月:“这般说辞你信?”
九月道:“换做我是肯定不信的,大人嘛,要看大人是想息事宁人,还是要大振夫纲了。”
孔明问:“她一个婆子,有这么多的银钱给说书的?”
江一心不停的叹气:“是我不好,沈婆再这么不对,也服侍我十几年了,没有婚配,没有子女,孤身一人。我虽然把她赶出府去,也想周全她,就给了她一些银钱养老,只是没想到她拿来做这样的事。”
我见江一心也是蛮疲惫的,如她说的应该不假,一下午的折腾彻查,晚上还在门口一直等到深夜等孔明回来,确实也是累的,她说到这里,面容苍白,手扶着头,似有些头晕。
见她不适,孔明到底不能拿她怎样,缓了片刻,还是伸出手递给她,说:“不需如此,起来说吧。”
江一心就着孔明的手站了起来,可能是跪了一会,血气不畅,脸色更加苍白,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孔明见状不对,将她让到桌边坐下,反手切在她脉关上。
旁人不知道,唯独我知道孔明是会一些的,君子六艺,孔明这也算是技多不压身吧。
我还跟九月打趣:“怎么着?我去庖厨里凑合一夜得了,你要么跟我一起,我们还能在炉子里烤几个红薯吃。”
九月还知道自己职责所在,推说:“离大人有些远了,不大好吧……”
我给他一指,道:“小庖厨就在那边,这么近的距离,他要是有什么事喊一声,你两步也就赶过去了。”
“这倒也是。”
就在我准备把琉璃瓦放回去,和九月去小庖厨烤红薯的时候,忽听到下面孔明极震惊的说了一句:“你……你有孕了?”
嚼着花生米的九月,和拈着琉璃瓦的我,一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