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司马懿说的不错,不过一个时辰,大雨便倾盆而下,我坐在廊下看着,大雨不多时就夹杂着雪花,冷的彻骨。
司马懿温好一壶酒,招呼我:“向月,来陪公子我喝一杯。”
我不情不愿的坐过去,道:“你便找不到一个能陪你喝酒的人了么?”
“在河内么,还有些许几人能坐在一起饮酒的,如今嘛,”他看着外面的风雨,“他们都忌惮我,便是喝酒也难逃被问这问那的,连公佑都变得如此,还能指望旁人乎?”
“他们为什么忌惮你?”
“你便是连这也想不出来?”
我鄙夷:“你又想说你聪明?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卧龙凤雏聪明么?郭奉孝聪明么?也没见谁像你这样孤芳自赏,觉得世上其他人都是笨蛋。”
“你见过郭嘉?见过诸葛亮、庞统?你都没见过他们怎知他们不都是这样的人。”司马懿显得很无辜,“哦,你跟在刘备身边,应该是见过诸葛亮的,怎么,他不是这样的人么?”
我不屑的道:“拿他跟你比,真的是抬高了你,羞辱了他。”
司马懿也不生气,道:“我平生一最喜欢嘲弄别人的蠢,二是最喜欢羞辱旁人,但愿你这位诸葛孔明永远别给我羞辱他的机会。”
昔日,曹操和刘备煮酒论英雄,在说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时,天降惊雷,掩住了刘备的失态。而今,司马懿说到”但愿你这位诸葛孔明永远别给我羞辱他的机会“时,一道闷雷从天而降,电光火石一闪,照的他神情阴鸷无比,仿佛鬼魅。
我心里“咯噔”一下,此番怕真是天兆如此,留的此人确实大患。
天色晦明,他起身点了书桌旁了油灯,油灯昏黄,映的他又是风雅俱佳的贵公子,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司马懿自饮一杯,笑笑:“我出身河内,也算贵族世家,曹公与家父有旧,对我自然另眼相看。况且我自小就比旁人要聪明几分,我若出头,这朝堂之上,曹公之下,可还有他人的立足之地?连你都看的出来如今的曹公身边不过是一群蠢货,他们要保全如今的位置,自然要忌惮我。”
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同情他:“你早些出头,曹操多多看重你,旁人就算忌惮你,也没有害你的机会。”
“那郭奉孝是如何死的?”
一语出好似精石破!
我立刻围了上去,炯炯有神的问:“郭奉孝是如何死的?”
世人皆知,郭嘉是曹操座下第一谋士,年纪轻轻便受到曹操十分的重视,曾经是个神话,只可惜在行军途中太过劳累,染疾英年早逝,曹操为此还哭了许久,亲自祭祷,甚至还给出了“平定天下,谋功为高”的评语,可谓标榜一时了。
此刻听的司马懿话中有话,似乎涉及到一些旁人不知的内情,我上杆子凑上前去,盼他解惑。
司马懿的眼睛其实很好看,但他总是狭眯着,仿佛看不起天下人。他大笑:“自然是病死的,你便是再不聪明,连坊间的小传也不去看的么?”
我哼了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你的话里话外可不是这个意思。”
“哟,你的脑子还听的出话里话外?”他看着我给他倒酒不停,只笑,“虽我不想点破你,但就你也想灌醉我,只怕是不能的。再说,你是刘备亲随,又不是我的亲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的在理,我很不开心,央道:“你便当教教小孩子了也不行么?”
“小孩子就好好看史书评传,知道贞侯是病死的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多嘴。”
我简直被他气成了河豚,将手一摊:“那以后我逢人便说‘司马懿说郭嘉死的可疑’。”
司马懿没想到我于旁门左道上实是个天才,被我反将一军,气的有些磨牙,他狭看着我,说:“莫忘了你现在还靠着谁的大树,我若要你小命,易如反掌。”
我凑过去笑:“我现在又不会说,等我回去了,我再说,你便是再有能耐,也鞭长莫及,够不到我了。”
司马懿指着我,道:“便是你这样的大嘴巴,谁敢将秘辛告诉你,只怕是头天告诉你,第二天全天下都知道了吧。你莫想了,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取得我的信任,我自然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他是曹操的人,我是属于刘备阵营的,我还真不是真心跟着他,他防备着我也是没错的,挑不出来理。
只是这心情,就像是烧了半天的水,要滚不滚,要沸不沸的,真心让人难受。
我一仰脖喝下一杯温酒,聊以解忧。
雨大风疾,昏黄的灯光下再没有半个人登门,小小的一间书房,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司马懿饮的微醺,时而含笑,时而阴鸷,心思之深,令人莫测。
我曾跟在黄公身旁,在书房奉过茶水,也曾在隆中陪在孔明身侧,观他下棋弹琴看兵法,再后来,还在议事厅中,看过刘备孔明相向而坐,论天下大事。
我所认识的人中,从没有一个人像司马懿这样不成章法,又处处矛盾。说他看破功名利禄,可他到底还是侍奉在曹操身旁做了个幕僚,说他热衷功名待价而沽么,他又似对曹操浑不在意,不出谋不划策,凡事先自保。
他看着我,举起一杯,道:“三日后,曹公定还有宴,我会带你同去,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不解:“为什么要三日后?”
司马懿大笑:“因为三日间足以让刘备之事有了定论,曹公也不会再问计于我,那宴自然就可以去了。”
“你好像很不想和曹操谈论到刘备的事。”
司马懿大笑化作声声冷笑:“必输之局,有什么好论的。”
我一惊:“此话何解?”
“曹公捕蝉,原当以为只是黄雀在后,若只是黄雀,还可以提防,但若是兔死狐悲呢?”
我脑子像被屋外的闪电劈中了,脱口而出:“东吴是黄雀,是狐!”
司马懿点点头:“你这脑子倒不完全是一无是处。若是黄雀,当是一个故事,若是狐,则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对曹公而言会稍显悲伤的故事了。”
我的脑子从没有这么清明,顺着这个思路思索下去,像是打通了层层关隘,想停都停不下来。
司马懿看了我一眼:“你能想明白这个,就比曹公周遭的那些人强多了。你本质还算通透,不是个完全的蠢货,只可惜你是个女身,日后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管一管后院短长,朝堂上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用不着这屠龙之术,除非,”他话锋一转,笑,“你不要刘备了,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埋没于柴米油盐之中,日后就由我娶了你,为你挣得传世的封荫,如何?”
这段时日是怎么了,先生要刘备纳我,小姐要先生纳我,就连这刚认识几日不知深浅的司马懿也说要娶我,呀呸,一个个的只会拿我开心取笑逗闷子!
“你是不是觉得对一个女人能说的最好的话就是娶了她?”
“啊?不然呢?”
我咧嘴一笑:“对我而言最好的话是,‘走,我带你去杀曹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