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讲茶也是一个局
那天，林莉在会议室把黄律师留下后，示意黄律师坐下。
今天，林莉留下黄律师并不是想问苏易这笔欠款的事，她了解一下，自己以前这些事，到底是个什么性质，有多严重？因为洪兴宇的事让林莉有一种危机感。
“林总，民间借贷纠纷在性质上是民事案件，在催收中出现过激行为导致一些意外伤害，在刑法上讲，可以往激情行为过失伤人来定性。过失伤人，最高刑期是三年，而过失伤人致死，最高刑期是七年。而现在的环境下，欠款催收导致的伤害，原则上民不告，官不究。多半是双方协商，以赔款达成和解。”黄律师说。
“如果对方有官场背景呢？”这才是林莉想问的。
“如果对方较真，可以定性为故意伤害。因为对方可以指控在催收过程中有暴力主观意向，这个和过失伤害的界限比较模糊，法官在定性的时候，有较大的空间。就像一号大院那件事，可以定为治安案件，却是以寻衅滋事追究刑事责任。”
“这就是说，如果我们对这个苏易上手段，那憋憋（俚语：肯定）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了？”林莉点上一支烟。
“大概率是这样。”黄律师说。
“好了。就这些，你先忙。”林莉说完起身，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诚哥，我是小林。”林莉拨通了李诚的电话。
“嗯。我这边有点事，一会打给你”电话里，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诚哥，就一句话。昨天那个苏易约下面的小弟到鹰嘴岩，到底去还是不去？”林莉已经感觉到李诚不再像以前那样，电话秒接，信息秒回。不少时候，都是说自己在忙。
“刚才不是给你短信了吗，走流程。”李诚的想法是这边继续给苏易加码，最好把苏易逼到走投无路。
“因为老洪的事，下面的小弟有点不敢去。”林莉见李诚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忙。
“不敢去？”李诚有些意外，这些小弟平时不都五马六道的吗？
“我问了黄律师，最好还是文办。”林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文办？也不是不可以。准备咋办？”李诚说。
“找个两边说得上话的人，吃讲茶。”林莉说。
“这个，我试试。”李诚听出了林莉的意思。
“那我等你的消息。”林莉说完，等李诚挂电话。
“好，先这样。晚点我联系你。”李诚说完挂了电话。
李诚知道苏易已经到了樊林的公司，纠结着要不要叫上樊林。直到下午下班了，李诚才给苏易打电话。
苏易从屋顶下来后，见时间还早，主要是不想和邵鲁继续纠缠，干脆躲了出来。
苏易在这条老街无目的地走着。这种状态让他体会到一种只想逃避和无奈。他很怀念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时光，见谁，不见谁，和谁吃饭，基本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决定。而这种不得不在街上闲逛的感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有家不能回的流浪的感觉。
走了一段，苏易想邵鲁大概也走了，于是转身准备回去。在一家小型超市门口，苏易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走了进去。不是要买什么东西，而是反正没事，进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没想到，却在超市里碰到了沈静。
邵鲁走后，沈静也出了门。她习惯在屋顶没人的时候出来卖点东西，然后在屋顶的人回来前，又回到屋子。
沈静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些泡面、榨菜和一些零食。正准备去收银台，见苏易进来，沈静点了点头说：“苏先生来买东西？”
“哦。转转。”苏易说。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进了超市。
苏易随手在货架上拿了一个小盒子，也往收银台走去。到了收银台，才发现自己拿的居然是一盒内裤。他突然有些尴尬，将盒子放在收银台上。
付款的时候，苏易对小超市的老板说：“我付现金。”
“好的。18元。”老板扫了码对苏易说。苏易一摸裤兜，却发现没带钱，而微信里的钱被冻结。
“不好意思。忘带钱了。”苏易拿起内裤，准备放回货架。
“老板，我这里一起给。”沈静已经付了款，这时又把手机的付款码点开，对着扫码器付了款。
“这……我上去给你。谢谢！”苏易的尴尬瞬间升级。
“嗯。没事。”沈静说着收齐手机。苏易见沈静的袋子不小，就伸手要接过沈静的购物袋。
“没事。不重。”沈静拿着购物袋的手让了让，苏易却坚持把手伸过去，沈静只好把购物袋给了苏易，轻声说了句“谢谢！”
本来准备直接去王府的苏易只好又上楼。
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却看见孙赫正坐在车里发动汽车，见苏易和沈静进了院子，孙赫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老苏，小沈，买东西啊？”
“嗯。正好碰上小沈了。”苏易本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静，见孙赫这么喊，也就跟着称呼“小沈”。
“小沈，我跟你说的事，你自己晓得就行了。对了，我正好约了那个朋友喝茶，晚上一起吃饭，要不一起去？”孙赫看着沈静说。
“今天不了。今天有点事。谢谢孙哥了。”沈静说完加快了步子，苏易也只好跟上。既然孙赫没再理会自己，苏易也乐得不再客套。
“还以为多高冷，这才两天，就然瓦（俚语：勾搭）上了。”见苏易和沈静上了楼，孙赫对着窗外吐出一口唾沫，心里说。
到了屋顶，苏易拎着购物袋走到沈静的门口，便把购物袋递给沈静，没有进门。“我回去了。”苏易说完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刚走进房间，沈静又拿着那盒内裤走了过来，在门口敲了敲苏易的房门：“苏先生，你的东西。”沈静把那盒内裤递给苏易的时候，脸有些红。苏易有些尴尬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沈静也没有进门，苏易也没有邀请。沈静转身前，看了一眼苏易的房间，发现房间收拾的非常整洁，那个小桌子上铺着一方书画毡，上面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床铺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看起来有点像军队的宿舍。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静对苏易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干净”。在这屋顶，几乎所有人的房间都比较乱，而沈静看到苏易的房间却干净整洁。
“小沈，刚才忘了。不好意思。”轻轻敲门后，沈静开了门。见苏易拿着几张零钱。
沈静原本想客气推辞一下，可一想到苏易买的是内裤，就伸手接过钱。
“好了。我回去了。谢谢！”苏易说完转身离开。
回到屋子，时间也差不多了，苏易拿上手包下楼，手包里有那天孙虎和罗斌那里拿的一万块钱。
王府家宴一个精致的小包间，只有李诚、林莉、苏易三个人。
一瓶飞天茅台，一瓶红酒，一打啤酒、一扎鲜榨果汁。几样海鲜，几道川菜。菜品、酒水的配置显得很讲究。
服务员替三人斟上酒后，李诚对服务员说：“你先出去。我们谈点事。”
“好的，先生。我就在门口，有事您叫我。”服务员把茅台放到一个不碍手又方便的位置，出来包间，轻轻关上门。
“苏哥，听说林总公司的小弟跟你有点误会，今天我做个中间人，大家把这事说开，这事就翻篇了。”李诚先介绍林莉是一家法务公司的负责人，替一些企业、银行或个人处理借款业务。没有给苏易说林莉其实就是这笔借款的资金方。
“李主任，林总，借款逾期，是我不对。别人怎么做，我都该担着。但涉及我的家人，我的确不能接受。这点还请你们理解。今天，我先向你们二位表示歉意，也表示感谢。感谢你们的理解和宽容。”苏易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毕竟，欠别人钱，走到哪都理亏。
“苏哥，小妹我一来不知道苏哥是李哥的朋友，还有就是下面的小弟，也是些粗人。得罪的地方，还请苏哥看在李哥的面上，给小妹一个赔罪的机会。来，这杯酒我敬苏哥，我干了，苏哥你随意。”林莉端起酒杯，朝着苏易举了举，然后一口干了。
“林总言重了。这事是我先不对。”苏易说完，也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林总，我再给你透个信息。苏哥也就是一时磨不开手，现在就有一家大公司想请苏哥去，我们那点钱，苏哥一年的工资都用不完。来，虽然大家相识的方式有点梁山，但相信我们相处，也会像梁山的兄弟一样，肝胆相照。这杯酒，我敬苏哥，也敬林总。”虽然李诚已经和林琳有了下半场的浪漫之约，但在酒桌上，依然表现一副和林莉就只是朋友的距离。
“这我肯定相信。苏哥什么人？英业集团那可是我们榕市的知名企业。以后还请苏哥多照顾小妹妹。”林莉双手捧着酒杯伸向苏易，苏易也双手端起酒杯和林莉碰杯。
场面话说完，苏易主动提起了欠款的事。
“李主任，林总，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的确短时间内很难表达足够的还款诚意。今天也借这个机会，跟二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给点缓冲的时间。”
“苏哥，我这边跟领导已经汇报了。每月只要有还款，多少都行，其他的事，我们想办法压下来。”李诚说。
“苏哥，我们这边是客户委托。只要能给客户一个交代，小妹我绝不为难苏哥。至于展期和还款额度，看苏哥这边怎么安排，我尽量去给客户做工作。”林莉当然不会代客户做出承诺。
“对了，苏哥。樊总今天又给我电话，说苏哥虽然到公司了，还是有点见外。还想再跟苏哥聊一下。你看，要不，我让他过来？”这是李诚在来之前就和林莉商量过的。而李诚还有一个心思，就是让樊林先替苏易还一部分钱。当然，这钱，必须经苏易的手。这样，自己既可以收回部分资金，也让苏易直接欠樊林的情。
“李主任，樊总现在是我的老板，但是你的朋友，你安排就行。”李诚的提议苏易无法拒绝。
不到二十分钟，樊林就走进了包间。李诚和林莉不再提还款的事，而樊林成了主角，极大诚意地再次提出要给苏易预支二十万的分红。因为李诚给樊林讲过，只有苏易拿了钱，才有可能控制苏易为棚改项目尽心尽力。
场面上，苏易无法坚持，尤其还有林莉在场。有资金来源却不还款，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林莉没怎么说话，很安静的样子。
最后，苏易和樊林约定：1、20万不一预支分红的名义，以借款。2、不拿工资，只报销必要的费用。3、财务审批只审批单据，是否报销由樊林签字确认。苏易知道，这样，不但比樊林开出的年薪要低了许多，但这笔借款，却让苏易欠了樊林一个人情。
樊林用眼神征求李诚的意见，李诚微微眨了一下眼。樊林便爽快地答应，还说，苏哥这么约法三章，还是有点见外了。尊重苏哥的意见，大家先磨合磨合。
又喝了一个多小时，樊林见白酒、啤酒已经喝完，苏易不喝红酒，就说换个地方。李诚有玫瑰之约，正事已经谈定，于是说，今天还有事，改天再约。
分手的时候，樊林和苏易约好，这几天去几个项目上看看。樊林要小何先送苏易，苏易没有推辞，依然在离老小区大约一公里的地方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