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云消雾散终了时
萧远之见邱捷满脸诧异,也不再拐弯抹角,语气冰冷,似是有穿透人心的寒气。
“这是玄石所铸,它非金非石,砍不断,烧不着,越是挣扎,便捆得越紧,直到身躯被它勒断为止。”
话音刚好落下,却是惹得邱捷唏嘘,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被根根玄丝撕成碎片。
他虽不知玄石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可它铸造的玄丝也是见识过的,在萧远之手里犹如活物一般,须臾片刻,便能要了人的命不说,被它捆住也不是那么的轻松,原是自己小瞧了它。
“不过你也没必要害怕,本王倒也有个法子,你身上的玄丝最怕的便是水银,若你能将水银滴到玄丝上,自会脱落,记住只需一滴水银即可,若是多滴上几滴,恐怕你也算是毁了!”萧远之面容严肃,一双黑眸看向邱捷,一本正经吩咐道。
说到最后的时候,还用手比划了起来,生怕这个蠢货听差了。
邱捷听到萧远之说水银能救自己一命时,心中狂喜,若问他为什么,还要说到岭南一带。
忌镇南之所以在岭南称王,还将其作为都城,一则是因为地势险要,就算朝廷想要攻打,也是要费上好些力气。
二则就是岭南物产丰富,就单单说这水银,便是只有岭南才会有。
水银十分稀有,只因它是经过天地灵秀才汇聚而成,岭南有座宝山,里边到处种植着稀有药材,其间也不乏稀奇的宝物,而水银便在其中,
起初,这座山倒也没有引起忌镇南的多大重视,直到他身边来了一位道士,精通岐黄之术,备受忌镇南的宠爱。
后来这道士给他献了一个延绵寿命的法子,就是用水银炼制成丹药,每隔七日服用一颗,可保他容光焕发,寿命永驻。
忌镇南年事已高,故而越发看重自己的寿命,就信了那道士的话,丹药的确有效,使忌镇南看起来越发的有精神。
为此忌镇南便下令封了那座宝山,只为有人偷盗水银,毕竟水银的产量极其可怜。
一年产量就那么小小一瓶,想来再过上几日,便是道士进献丹药的时候了,若是能提前赶回去,说不定还可以得到一滴水银,助自己脱困。
邱捷这样想着,心中焦急万分,他想立马飞回岭南,向忌镇南讨要一滴水银。
萧远之见邱捷脸色变了又变,实在丰富,最后没了耐心,半开玩笑点明道。
“只是不知道,那忌镇南肯不肯用水银救你?若他不肯,恐怕你这后半生只能与玄丝为伴了?”
邱捷没有回答萧远之的话,不过萧远之也不恼,毕竟从邱捷的脸上,他也是能看得出来,在忌镇南手里讨要一滴水银也是不难事。
想想也是,忌镇南敢将忌家军交给邱捷,想必也是十分信任他。
现如今,邱捷有难,忌镇南那个老东西岂会不救?
萧远之这么想着,顿觉心中好笑,忌镇南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大将,前朝灭亡后,便占据岭南一带自称为王,他广纳贤才,乐善好施,将岭南一带治理的极好,有他坐镇,从无匪患之灾。
萧远之想这么好的一个君主,偏偏在晚年的时候求什么长生之法,还被道士蛊惑服用水银炼制的丹药,真是嫌自己命长。
世人只知水银能炼丹做药,准叫人长生不老,精神抖擞。
可是又有谁人知晓,服用过多的水银,亦是最好的催命符。
因为水银本身就是剧毒之物,少量服用看不出来,可若是大量服用,无异于将自己往阎罗殿推。
想着忌镇南那个老东西,是越老越糊涂,看不清真真假假,分不清岁月终有尽,哪有什么长生之法,不过是前人哄骗后世之人的言论,如今竟有人奉若神明,真是可笑。
萧远之不便多说,此次明了邱捷的行径,定是受了忌镇南的指令。
没想到当年鼎鼎有名的前朝将领,忠肝义胆,到头来竟是个小人,既是如此,也就任他蒙蔽其中,自食这水银的恶果。
待邱捷被他身边的忌家军抬走之后,此地便只剩下萧远之与残留的北狄士兵。
萧远之见人数众多,若是交战,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因为体力不支而昏死过去。
他身上多处伤口,深浅不一,其中最重的一处是在靠近心脏处,若是再不及时医治,任凭血流不止,恐怕也会因流血身亡。
好在盔甲里边着了一件黑色棉袍,伤口处沁出来的滴滴血迹,被其稀释,让人瞧不见他伤势如何?
想到此,萧远之便被接下来的一幕给打断了去,赶忙出声阻止。
“父母生养一场,何至如此?”
此话一出,倒是叫住了一众士兵的,他们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皆不言语,其中苦楚,谁又能知晓几分?
如今他们这些人丧失亲人,而北狄城也成了炼狱场,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北狄王一意孤行之际,他们这些人迷失心智,竟为了所谓的富贵,而忘记了他加注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痛苦。
他让他们失去至亲,若不是萧远之的一番话,如今他们还身在虚幻之中,看不清欲望之下,早已破败不堪的人性。
萧远之攻打北狄城,那是奉命而为,可他们的君主北狄王以全城百姓为祭,试图引萧远之入阵,实在妄为一方之主。
最后能死于血阵之下,也算是自食恶果,死得其所。
他们也不会将怨念迁怒到萧远之身上,算起来还是要感激他,他的一番话点醒了他们这些人。
北狄王被他投入阵法当中,也算是还他们的血亲,乃至成千上万为此丧命的百姓一个交代。
既是恩惠,他们也是敬重萧远之的为人,方才他一袭问题,倒叫他们断了“想要就此了断,同入血阵,与北狄城一起消亡,好成全了他们与亲人相见之情”的念头。
父母生养,如何还之?是呀,他们的父母生养了他们,可不是让他们这么作践自己的。
“战王殿下,如今这幅光景,我们的家人都化作一堆白骨,无处掩埋,北狄也只剩下我们这些个士兵,就算是活着,也是不被其他人所接受的,与其在世间受尽白眼,还不如就此而去,也能成全我们与家人在阎罗殿团聚”其中一位士兵,大胆上前诉说起一众士兵的苦楚。
萧远之听罢,心中有所思量,北狄城已然成了阵眼,万不可再住人。
可若是让着些个北狄士兵另找栖息之地,恐遭他人白眼。
毕竟这北狄城所发生的一众事情,不出七日便会传遍整个莫渊,乃至九州。
若是听说了北狄王的行径,难免会对北狄人产生排斥之嫌,到时候也是个麻烦事,不说因着北狄王留下的债孽丧命,也会被其他人打个半死。
这也难在北狄人长相多与其他地方的人不同,他们长相魁梧,这倒不会让其他人分辨出来他们的身份。
可他们天生双瞳便是深棕色,若是有人见了他们,一眼便能认出他们是北狄人,这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死了太多的人了,本王已经倦,你们只要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便还你们一个北狄城,可好?”萧远之阉了一下黑眸,语气多有无奈与凄凉。
他本就不是良善,手上的杀戮也不少,可是他所杀之人皆是大奸大恶,或是想要害他性命,以及疆场之上,必不可少的厮杀。
没想到有一天,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不识盛景渝的诡计,错把奸贼当良将,才害得两万将士丧命于此。
可笑他萧远之真是个“煞神”,周遭之人皆是没一个好下场。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教训吗?就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惜代价,要想自己死,真是可悲,可悲!
后来萧远之将解除血阵的办法告诉他们,唯独没有将自己有一身异于常人的血,这件事告知他们。
萧远之想着,古有来一身骨血尽散于血阵当中。
他和自己同属一脉,是自己的八皇叔,也是萧氏子孙,流出来的血,足以抵去血阵的戾气。
要不然红雾也不会及时止步,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借助半月与星宿,找到阵眼所在,出手毁了那些诡异的旗帜便可。
萧远之想这些事情他们便能做的来,为此不在停留,辞别众人转身离去。
独留一众北狄士兵在身后目送他远去,直至消失在管道的尽头。
他们想到萧远之最后嘱托的事情,让他们将莫渊将士的尸骨安葬在莫渊边境之内。
两万将士尽数丧命,君只见去兮,却不见归期,唯独只剩下萧远之一人,他们也不难猜出萧远之的意图。
他是想让莫渊两万将士魂归故里,不至于死后做那孤魂野鬼,四处飘荡,无所安放。
他们能感受到莫渊战神萧远之不似传闻那般杀人如麻,手段狠厉,是个活生生的“煞神”。
他内心强大,自有一片坚守,否则也不会在每次出征之时都会下令,军队不可动百姓分毫。
他在对待敌人之时,或许太过狠厉与残忍,可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守护四方安定,百姓无恙,何错之有?
想到这些,他们羡慕起莫渊能有这么一位战神,有他在莫渊定能太平立世,不惧它方挑衅。
就好比北狄王一般,执意挑衅莫渊,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萧远之并没有走出多远,估摸着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因着身体流血过多,而倒地晕了过去。
恰逢面前是一个陡峭的坡,就这样不受阻碍的从坡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