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从来都是清白的
思念如白马，自别离，未停蹄。
杨舒绵每天都继续给杨妈妈的微信发消息，心中总有一个妄念。
要是哪天就回了呢？
总感觉没那么真切，又或如纪伯伦所说，记忆是相见的一种方式。
只要还记得，就永生永存。
杨舒绵太需要一个人独处了，从宫祁的别墅出来后她回了家，独自在家待的不知道是第几个日夜，门铃响了。
秦央和秦琰站在门口，看着来开门的杨舒绵脸色憔悴，灵魂破碎不堪，如同一个残缺不全的破布娃娃。
“进来吧。”
秦央和秦琰进了门。
杨舒绵将他们接进客厅，随后去厨房给两人倒了杯水：“很抱歉啊，家里很乱，实在招待不周。”
秦央目光担心，关切地问道：“绵绵你没事吧？”
杨舒绵对着他们努努嘴，随后也在沙发上坐下：“我没事。”
秦央和秦琰对视一眼，秦琰转头看她，语气颇为感叹：“我也是刚刚才听闻你母亲的事，节哀顺变。”
正式来说，这么些年，这是杨舒绵面对面正式与秦琰见的第一面。如她所想的一样，也依据秦央口中的描绘，秦琰是一位很温厚的成熟男人，听他说话好像是一场听觉盛宴一般，顺耳愉悦，很有信服力。
杨舒绵示意他们喝水：“我真的没事，只是还有些缓不过来而已。”
杯壁冰凉，甘甜入口。
秦央放下杯子后，将视线移回对面的杨舒绵身上，只见她淡漠平静，丝毫没有一个丧母之人的哀伤模样。
但因为太了解，她也明白杨舒绵的悲伤如果是别人看到了，那一定是她想让别人看见的。
但还是说不上来的古怪。
不过一个丧母之人的心情肯定是要和平常不一样的。
她是这个世界上陪伴杨舒绵最长的人，她们应该是最了解的彼此的人，过去是，现在也应该是。
秦琰正要将水杯放回原位，一失手水杯撞到了秦央的手臂，杯里的水全洒在了秦央的裤子上。
两人慌忙起身整理衣服。
杨舒绵见秦央的裤子湿了，就带着她回自己的衣帽间找一条新的裤子来换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穿对方的衣物裤子之类的也没什么新奇。
秦央也不推脱，跟着进了杨舒绵的房间。
杨舒绵背过身体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条合适秦央的棉裤，秦央身材高挑，她相对要矮一些。
秦央接过，也没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换裤子，一边换裤子一边和站在一旁的杨舒绵聊天。
“绵绵，过去的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节哀顺变，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这是秦央所想到的安慰话语，她不太会说贴心话安慰人。
杨舒绵点头，垂着眸子看自己脚上的棉拖鞋，问她：“怎么会突然带着他过来了？”
秦央提上裤腿：“我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听说了阿姨的噩耗，宫祁说你又一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我不放心你就过来了，他顺道一起。”
裤子穿好了，她踢了踢腿，还挺暖和柔软的。
“反正你们迟早要见面的，你可是我的娘家人。”
杨舒绵勾唇笑笑：“看来你确定一定要嫁给他了？这么有自信？”
秦央挑眉：“当然。”
屋外雪白花花一片，杨舒绵垂眸看了看自己似无意间绞在一起的指尖，语气有了些起伏：“说起来我妈出事到现在，我都没好好照顾到宫祁的情绪，都是他顾着我，他又要忙工作又要担心我，真是辛苦。”
真是凉薄又温柔。
秦央拉过她的手打开衣帽间的门出去，笑着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一样讨人喜欢。”
杨舒绵也笑着：“都是为了你啊。”
等秦央秦琰走后，杨舒绵或许也觉得最近对宫祁多有欠缺，所以主动去找他，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她该陪在他的身边的。
那个男管理员，那个丁春秋，全部都不该由他一个人来承担错误，一切由她而起。
就算是最后定了罪，她也会陪他走到岁月终老。
宫祁那栋小别墅杨舒绵有钥匙，书房门声一响，他抬头就见杨舒绵站在门口。
她笑得温柔：“吃饭了吗？”
他摇头。
她说：“我刚刚看了冰箱里还有菜，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三菜一汤很快端上桌，做这些家常菜对于杨舒绵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宫祁站在桌前，受宠若惊很捧场地赞叹道：“姐姐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我做梦都想再吃一次姐姐做的饭。”
她之前工作忙的时候点外卖，除了外卖，也还有宫祁这位田螺姑娘一有空就开始研究菜式给她送饭，说起来，她重逢之后都还没给宫祁做过菜。
“以后天天给你做。”她笑着主动在他有所行动之前给他拉开椅子，伺候他坐下，为他盛饭。
杨舒绵在他对面坐下，见他犹豫模样，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吃吧！”
宫祁欲言又止，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下光影。
桌上的两人都没说话，偶尔有筷子触碰到瓷碗的清脆声响。
最终还是宫祁诺诺出声：“姐姐。”
杨舒绵随手抹掉面颊上的泪珠，将番茄炒鸡蛋塞进嘴里，声线平静说：“我没事，只是想起我妈教我第一道菜的时候。”
声声在耳边。
第一道菜，就是番茄炒鸡蛋。
开庭的时候，控诉宫祁杀人的那方却是在呈上证据的时候卡了壳，最终的证据只有那段在丁春秋死之前宫祁带走他的监控视频。
案件发生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加之丁春秋当年死的时候本来就是不清不白，最终控诉无效。
宫祁无罪。
宫祁出了法院，杨舒绵在门口等他。
宫祁说：“谢谢你。”
他的眼中含泪，狗狗眼星光点点。
杨舒绵皱眉：“你知道我手上的证据？”
他沉默着点头，在一心想得到她的时候，在他囚禁她时，她所有的物品早就无一隐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杨舒绵气笑了：“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保你？”
宫祁乖巧极了，笑着：“我这不是赌赢了。”
要过年了，法院对面的店铺商店装点的很漂亮，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与白雪相照应。
杨舒绵垂眸片刻，抬首看他：“宫祁，他们真的是你杀的吗？”
一阵清浅的风吹过，带着冬天刺骨的寒意，大红灯笼晃了晃。
“没有，我从没有杀过人。”他答。
所以他从头到尾从不怕这场官司会输，因为他本来就是清白的，是清白的啊。
亏她连法庭都不敢进去旁听。
杨舒绵一瞬间觉得有些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冬雪融化湖面破冰的乍然醍醐灌顶。
秦央还在读书上学的时候就有一笔不菲的存款，加上工作之后挣的也不少，所以在京都和海市都有靠自己买的房子。
杨舒绵来敲门的那一刻，秦央一点都不意外。
上一次见面，她在门外她开门，如今一切倒置。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倒也平和。
这一切都已经如此明显，宫祁早早告诉过杨舒绵，秦琰很可能是斯塞宾那边的人，那时不确定，后来越来越确定了。
在秦央的心里，秦琰早已经成为第一顺位，为此不惜和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友翻脸。
“我妈对你可不薄，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杨舒绵面色平静又冷漠。
秦央勾唇：“你怎么确定就是我做的？”
杨舒绵眸子猩红：“秦琰是斯塞宾的人，你为了一个男人，居然背叛我？”她袖子下的指尖绞着：“能轻轻松松叫我妈出来而且让她深信不疑的人，这么些年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啊，秦央。
那部宫祁给她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杨妈妈失踪的手机，里面赫然就是秦央发的短信。
秦央偏头看对面洁白墙壁上的电视机，那一大片洁白的墙壁上只挂着这一个摆件，明明她就是明星，这些年在娱乐圈的地位越来越高，却从来不打开电视。
她不敢看杨舒绵，垂眸看膝盖，躬着背：“不是的，我从来没想杀了她。”
她复又抬头看杨舒绵，眸中有了恐慌泪意：“宫祁一直派人跟着你，把你保护的很好，我原本只是想把阿姨接过来”
似乎想起那天的情形，她睁大着眼：“那天的事是个意外，在车上斯塞宾的人接了个电话，我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她突然就跳车了”
事实摆在眼前，这就是事情的原委。
杨舒绵的指甲陷入掌心，抛弃多年伪装，从沙发上站起，嘶吼咆哮：“你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背叛我？”
“你害死了我妈！是你！都是你害我没了家！”
秦央美艳的眸子泪意朦胧，随即定格狠意，黑眸阴狠，她竟缓缓裂开红唇笑了：“为了秦琰我可以做任何事。”
她斜眼偏向对面的杨舒绵身上，神色癫狂坚定，看着昔日好友如此撕破脸皮模样，她也可以毫不在意。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她还是会为了秦琰去做这件事。
空气静默，万物哀悼，埋葬友情。
杨舒绵沉默之后，突然也笑了，她本就生的柔和，一笑仿佛万物美好的模样，直直吸引人的眼球去。
她指尖绞得死死的，看着秦央目光前所未有的恶毒。
“你知道为什么秦琰这么优待你吗？你以为当初他把你接回秦家一切都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