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云涌(35)
罗良平和那个神秘人约的地点在一处墓地。
袋子里装着十万块的钞票,罗良平抱着袋子,惴惴不安地照着手里那头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数到第九十九个石阶时,左转,在平地上直走。
此时是正午,太阳直射。
罗良平热得满脸通红,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襟,他已经有些头晕目眩,视线里时不时会出现重影。
他很不安,因为墓地里什么人也没有,放眼看去都是石墓,那些黑白照仿佛直勾勾地在盯着自己,冲自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太渗人了。
“一直往前走,左手边的尽头,有一个无名墓碑。”男人的声音沙哑冷沉。
罗良平颤巍巍地应着:“是,我、我快走到了。”
他不敢乱看,因为他知道警察也许就藏在附近,若是乱瞟的时候被那个神秘人发现端倪那就糟了。
走了五六分钟,他终于走到了那个无名碑,依依不舍地把钞票放下。
“然后呢?”罗良平问。
“墓碑后面有一个箱子,拿出来。”
罗良平照做,从后面搬出一个厚重的箱子。
“打开,把钱放进去。”男人又说。
罗良平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不从。
警方在四周布控,一边留意罗良平的举动,一边留意附近出现的可疑人物,好在这个时间点没人过来祭祀,警方的工作压力没这么大。
“队长不是说会亲自来抓人吗?人呢?”徐智问。
宋克南说:“我出发的时候看到队长的车停在法医部楼下。”
徐智啧了一声,“果然啊,自古蓝颜祸水,咱队长这个拼命十三郎最终也逃不过美人的诱惑。”
宋克南想起早上不小心撞见的一幕,其实很想找个人分享,但他又怕说出来小命不保,最后只能强忍着心里那句“曹尼玛”,化哀怨为动力,努力破案。
“那个箱子有什么特别的吗?”宋克南觉得有点不对劲。
“反正不会是炸弹。”徐智拿着望远镜在附近搜索,“奇了怪了,一个鬼影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大晚上才来拿钱吧?”
徐智话音刚落,就听到宋克南一声“卧槽”,吓得他险些拿不稳望远镜。待他缓过神来,宋克南已经像一支飞箭一般冲了出去。
徐智抬头,见不远处罗良平狗急跳墙般地在墓地上面踩,而原本那个装钱的盒子燃起了大火。
徐智:“……”
“怎么回事?”徐智问旁边的兄弟。
那人说:“不知道,那个箱子突然就着火了。”
“过去看看。”
徐智说着,拿起望远镜再次扫描,发现有一个穿着门卫服的年轻男子坐上了一辆摩托车驶出大路。
“他娘的,我就说墓地这么一个阴气沉沉的地方怎么会招一个二十多岁的阳刚年轻人来看门,原来是个冒牌货!”
徐智气得差点想跑过去追,但那差距可想而知,恐怕他还没跑到警车里,那辆车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巧在这时邢沉打了个电话进来,徐智划开立马说道:“队长,嫌疑人跑了。”
邢沉反应极快,“跑?往哪跑了?”
“刚出墓园……哎,就是刚刚从你车前开走的那辆!”徐智远远地跳起来,用手指了指那辆摩托车。
邢沉匆匆地与那辆车主打了个照面,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完全看不出长相,邢沉只能粗略地判断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刺——”
邢沉急速刹车,在前面刹了一个完美的漂移,转弯去追那辆摩托车。
“队长,他不是冲着钱来的,箱子上面有磷粉,钱被烧了,你小心点!”徐智在电话那头说。
邢沉察觉不对劲,几秒后脱口而出,“调虎离山!他们的目的是刘素!”
“!”徐智立马道:“我这就打电话过去确认。”
徐智的电话挂断没多久,又打了过来:“队长,你猜对了,刘素和她儿子不见了,林业正在带人追。”
邢沉眉头一跳,“你刚刚说谁?林业?”
徐智说:“上次盯梢是他自告奋勇去的,我们队里最近缺人手,所以我就让他和小申一起……”
“谁让你自作主张?这是缺人手的事吗?!”邢沉的语气沉得要死,他挂断电话,盯着前面的摩托车,缓缓地加大车速。
那辆摩托车应该是经过改造过的,车速和邢沉的那辆吉普车有得一拼,每次邢沉要追上它的尾巴,它总能错开,然后继续加速。
邢沉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被它溜了一路。
前面拐弯后,摩托车开进了侧道,没一会进了一条小路。
邢沉加速跟上去,终于在那飚速的一瞬间撞上它的尾巴。
就算如此,那辆摩托车也只是小幅度的颠簸一下,很快它又调整好了车身,加速错开,而后,那人突然从脚下摸出一把枪,回头冲邢沉的车玻璃啪啪地开了两枪。
好在邢沉反应极快,他错开子弹的直射,车子在他应激性的动作下急剧左偏,差点撞上路边的树,车子堪堪是擦着树皮拐过去的,总算是有惊无险。
如此一来,他和那辆摩托车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操!”
邢沉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摸了摸侧腰,眼神暗了暗。
今天忘记带配枪了!
这时候他竟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项骆辞若是知道他因为着急去见美人一面而犯了这么一个低级错误,会不会罚他跪搓衣板。
想到项骆辞,邢沉的心又稍稍定了下来。
必须要快点把他抓回来,邢沉心想,他才和项骆辞确定关系,今晚还得腾出时间来跟他庆祝!
想到此,邢沉的车速越发稳了,很快又追上了那辆摩托车。
摩托车飚速得仿佛要飞起来一样,那样颠簸的山路,邢沉都险些被颠出反胃来了,它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飚着,看来是碰到对手了。
不过邢沉并未来得及与他比拼自己炫技的车速,因为那辆摩托车突然开向一间仓库,车子进去前,他回头又补了一枪。
邢沉的车子避闪不及,被子弹正中玻璃。
如果不是邢沉反应快,及时用手挡了一下,只怕那被子打飞的玻璃就射进了他的脸而非胳膊了——早知道该去换个防弹玻璃,太大意了!
“他娘的!”
邢沉及时稳住车速,用力地转着方向盘,赶在车子撞墙前把车头调回来,然后不停地加速,直直地撞向仓库的大门,车子飞一样开进了仓库里。
仓库里光线十分暗淡,邢沉开出几十米,踩下了紧急刹车——因为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试图开车灯,但车灯坏了,他这时才想起来那个人在路上开的那两枪并非打他,而是打车灯!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仓库里装着各种木箱子,箱子中间都有可穿行的间隙,上方四周几乎密封,只有几个大风扇缓慢地转动着。
邢沉没有看到那辆摩托车和人。
邢沉想了想,还是下了车。
“出来吧,这么费力周折地把我引到这,想做什么?”邢沉打算先发制人,“你跟罗良平说贩毒的人是你,但他应该不知道,真正制毒的人,是他的妻子,刘素吧?”
周围还是很安静。
过了约莫十秒的时间,仓库尽头亮起一束光,邢沉被那摩托车的灯照得十分不舒服,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透过五指的缝隙,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摩托车旁边,双手插在裤兜上,姿势十分悠闲而懒散。
“你很聪明,”他淡淡地说,“但你还是猜错了。”
邢沉慢慢地适应了灯光,他把手放下来,“你是谁?”
那人似是极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把帽子摘了,手在头发上轻轻地扫了扫,再把口罩摘掉,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那一刻,邢沉的脸色剧变,“你……”
“站在那,别过来。”男人淡淡地说,“你问我为什么找你,现在明白了么?”
邢沉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好半天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他咽了两口唾沫,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是雷罪?”
男人没有回答,他缓缓地举起手,手里拿着一把枪,“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邢沉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直到那只手扣下扳机,一道又闷又响的声音冲进耳膜,紧接着子弹穿进肩膀,邢沉的身体慢慢倒下。
很奇怪,子弹打进来,应该很痛。
可邢沉仿佛感觉不到痛,他扶着车,勉强站立着,但很快又响起两声枪响,子弹打中邢沉的胸膛和大腿,邢沉彻底失去平衡,瘫倒在地。
“雷罪……”
邢沉的身体微微地抽搐着,手朝着男人的方向抬起,像极力想抓住什么一样。
男人戴上口罩,缓缓地走过来,在一米的距离处,举枪对准他的头。
“雷……雷罪……”
“……”
邢沉的声音变得很弱,胸口、大腿的伤口溢出很多血,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在地面蔓延开。
但他似是一点都不在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你……是你吗?”
男人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邢沉的手摔在了地上。
他看起来极为痛苦,嘴角也已经闷出了血,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眼圈很红,倒不是被疼的,他的眼里装着慢慢的伤情、愧疚,眼角滑下晶莹的泪珠。
最终,男人没有再扣下扳机,冷漠地转身离开。
没一会,仓库里响起摩托车的闷响,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邢沉的身体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他颤着手捂着胸口,脑子里回想刚刚那个人的脸。
手机此时振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邢沉才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划了几下才接听成功。
然而他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