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冤旺
老实交代，不解释清楚，你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为首的老保安对我说道。
身后的保安，笑得像该溜子。
“小子！你说你偷啥不好？偷东西偷到火车站来了。胆子挺大的！”
几个小伙子应和。
看我。像待宰的羔羊。
那时候。保安抓到人是有钱拿的。
所以他们看我。像看摇钱树。
“老马，这次抓住这小子可是大功一件！”
身后有人说。
老保安笑笑，看这小子怎么说。不给个交待，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
对对对！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我。
深吸一口气。我说。
我身份证被机器吞了。拿不出来。
保安室里顿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他们尽情的嘲笑我，显然不信。
有人甚至对我威逼利诱，说出了只要老实交待，就能从轻发落这些话。
见我不说话，老保安还对我说，我还小，不要误入歧途，死性不改云云。
总是就一句话。我要老实交代。
可没做的事怎么交代？
我一句话没说。
事实证明我也是对的。
他们调查清楚后，人都傻了，骂了我一句土鳖，把我丢了出去。
以至于到了下午，我还没坐上车。
肚子饿的咕咕叫，我心急如焚，一筹莫展。
好在，前无绝人之路。
这时候我身边突然来了一位大姐，她也要买票。
见我呆呆的站在机器前，便问我怎么回事。
我便把不会买票，导致身份证被吞了之类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大姐听完后，没有笑话我，而是耐心的告诉我身份证怎么放，票怎么买。
说着帮我操作起来，身份证都取了出来。
我感激极了，连说谢谢。
大姐说不客气。还教我看票。
三点钟的车，要提前二十分钟进去。进去先找座位等等。
说完就走了。她也赶火车。
我买的是绿皮火车，不是高铁，速度要比高铁慢很多。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要坐两个小时。
买它的原因是因为价格便宜，能接受。
我刚出门，口袋里只有这么一千块钱，要省着点花。
上了火车。我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比大巴车上的还要乱。
到处都是烟味汗味，脚臭味。
九月份，正是热转凉的时候。
车里味道尤其重。
刚进车门。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隔夜的饭给吐出来。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找我的位置。
我仔细对比了一下票上的位置。发现我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我踌躇半天，不好意思问人家，只道是找错了位置，瞪着眼睛继续找。
后来我发现。位置是对的。
于是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
“不好意思，能麻烦您起来一下吗？这好像是我的位置。”
我刚一说完，男人先是斜了一眼我。
我现在都觉得他是在看我的打扮。
他先是从头到脚看了我一眼，然后劈头盖脸一顿骂：“焯你妈的！你个农民工想座位想疯了，买的站票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就是碰瓷碰到老子头上了！”
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抢了他的位置。
我说，大哥有话你好好说。你先看看票。
男人一下打掉我手上的票。耍起赖来。
“滚你马的，这是老子的位置！你这个农民工，你买得起坐票吗？”
那时候的坐票还挺贵的。大概五十来块钱一张。
站票便宜，三十块钱一张。很多农民工都选择站票。
火车上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没有说。
根本就没人管。
只有我旁边，一个农民工老大哥，好声好气的劝我，小兄弟，算了……
见着那中年男人撒泼一般的耍赖。这架势，我不把他弄死，是坐不到那张座位上了。
我点头。咽下了这口气。
农民工把我拉到一边，递了一根烟：
“小兄弟，抽不抽？”
我摆摆手，哥，我不会抽。
老大哥笑笑，不会抽要练。不抽没朋友。
说完，美滋滋的点起一根，抽了起来。
“小兄弟，第一次出远门吧。”
“嗯。”
我点头。
“准备去哪里呀？”
“太州。”
“太州，好地方。”老大哥点头。
“我老家就在那，做工的地方也挺多的。”
看样子，老大哥把我当成了农民工。准备去太州找工作的。
我没有解释。笑着点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到最后，老大哥掐灭了手里的烟，顺手丢到垃圾桶。
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兄弟，咱农民工没什么丢脸的。”
“吃的都是辛苦饭，赚的都是血汗钱。不丢脸！”
“嗯。”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刚要点头，可他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我沉默了。
“站票就是站票，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出门在外，要诚信待人，要宁折不屈，不要嫌累，不要怕麻烦。站着，也要挺直腰板，不要给别人看不起！下次，不要再抢人家位置了……”
老大哥还在侃侃而谈。可我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
他们这么认为。连你也这么认为么？
我很是不解。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我记得很清楚。
我站了两个小时。拿着一份坐着的票，付了一份坐着的钱。
………………
世道不公，无可奈何。
两个小时路，腿都站麻了。
火车中途经过了好几站，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去了很多。
只是车厢里的座位依旧排得满满。
时不时的，有卖快餐的，瓜子零食的，来来回回在车厢这里走。
小小的车厢更显拥挤。
火车上的饭很贵。我早饭中饭都没吃，还拎着这么重的行李，头晕眼花。真想吃点东西。
可买完车票了，身上也只剩下900多块，除去学费减免，恐怕连住宿费都交不起。
没办法。只好嗅嗅味道。实在饿得不行了。把行李放下，接点热水喝。
到了地方。我前脚刚踏出，车门一阵凉风吹来，我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饿的低血糖快犯了。
我歪歪扭扭，来到车站旁边的烧饼摊。买了两个芝麻烧饼。
太州的烧饼还挺脆的，闻着也香。
我三两下就吃完了。
大学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我手快拎断了，就找了一处座位歇了会儿，好不容易才喘回气。
打车没钱打。又没有地铁。
拎着三斤重的行李。走了十公里地。
第一次来太州。啥都不认得。
中途还磨磨蹭蹭的问路。
下午五点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气喘的像牛一样。
好在，进门有小推车，不用我拎进宿舍楼了。
学姐也很热情。看我年纪小。衣服破，心疼不已。小跑过来接过我的行李。
也不嫌我脏，扯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我顿时感觉这个学校还是不错的。
至少。有人情味。
一路走走说说。
我看看学姐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穿的土土的。
有点自卑。
不敢跟她说话。
所以全程不吭气。都是学姐在问。我回答。
路上。还碰见了一个熟人。
学校正在装修。工地的工人开着挖掘机正好在修路。
我注意到。开挖掘机的男人。正好是火车上占我座的人。
我笑了。
学姐问我怎么了，我笑着摇摇头没事。
路过挖掘机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也看到了我。
他先是冷笑。然后是疑惑。
最后看到学姐带我去了宿舍楼。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不解。
我留给他一个深深的背影。
顿时感觉心里的滋味好受了很多。
世事无常。
层次。
跟狗眼看人低的人讲层次。
是个笑话。
到了宿舍楼，学姐帮我领了宿舍号码后，要帮我把行李箱扛上去。
我说不用了。太麻烦学姐了。
学姐说没事。
姐力气大。
说完，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扛起了那三斤重的，像坨小山一样的行李箱。
我一愣。赶忙要抢过我的行李。
学姐瘦瘦的。被这么重的行李箱压着，哪吃得消？怕不是要被压成纸片。
无奈学姐死活不松手，说我可怜，拎了一路，学姐帮你。
语气非常坚决。
我心里一阵感动。又抢不过她，只好由着她了。
扛上去后，我按照号码看我宿舍。
宿舍门是开着的。里面有说话声，应该有人已经在里面了。
我对学姐说，就送到这吧，真是太感谢你。
嗯，学姐喘了口气。转身要走。
可没走几步，又转头回来。
“同学，加个微信吧。看你一个人来上学也挺不容易的，以后有事叫学姐，学姐也好照应你。”
好。我点点头。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加微信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学姐对我的特殊照顾，也没当回事。
后来我才知道学姐姓王。跟我一个专业。
挺巧。